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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不然人类就做不成一件事儿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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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钟能做的事情有很多。
如果不考虑背后的酝酿花费的心血 ,那么大多数复杂且重要的决定,都是在极短的时间内完成的。微小如某句俏皮话的创作、球赛的反攻、作者在纸上写下‘起司蛋糕’这四个意义不明的字;又或者,崇高至宇宙的诞生、上帝的创作、《厨艺大师第五季》半决赛里多放的一把盐。谁都无法了解,一个平凡的举措,会在历史之中留下多少的痕迹,而这种无知,又被称之为经济学家第三定理(前两个定律在下文有附),即:神圣性仅是我们在未来赋予过去的。
郑艾认真地看着与芹,用最快的速度问道:“总统还有希望么?”“基本没气儿了。”“总统的死因是否可由人类进行外部检查得知?”“他现在内脏应该已经烂成一堆发霉的香菇了。”“要是人类知道了会怎样?”“……战争”
郑艾深吸了一口气,拿了一片起司蛋糕 。
“那我也吃一片好了。”他说道。
与芹六双大眼睛悄然转动,小小的触手缓缓抬起。此时她身上淡淡的粉红色渐渐形成波浪形地打开,棱型的光罩向四周延伸出去。郑艾被看不见的力量定在原地,那片掺杂了‘隆隆族粪便-起司蛋糕’混合物的食物直直掉在了地上。
与芹出人意料地严肃说道:“别放弃,也别有压力。”
说罢,在她那不知名的棱型光芒的作用下,总统的尸体缓缓直立,嘴巴也呈现奇怪的姿势打开。与芹深吸了一口气,倏地一声飞了进去。
此时秘书推开了大门:“总统先生,媒体都到齐了。”
总统诡异地调整了脑袋的角度:“即刻出发。”
秘书随声应和,瞥了一眼地上的起司蛋糕和在一旁目瞪口呆的郑艾,快步地走了出去。
总统的脖子扭了一个马上就要折断的角度,对着郑艾露出了一个颜面神经失调的表情:
“我现在的样子能看出来不对劲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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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遍来说,大家还是欣赏这一届政府的,至于原因,总结下来可以概括成:总统从不多管闲事,以及该管的破事儿一样不漏。虽然就不该管的闲事和该管的破事上,人们迄今为止尚未达成共识,但这并不妨碍官方媒体将本届政府造势成未来之光、世界希望。
新闻的及时性和严谨性自诞生以来就受到了社会高度的关注。虽然就一些基本命题而言,部分媒体的操守有待考究。但无论如何,我们构建‘真实的世界’的材料,大多都衔自这些流动的信鸽。顺理成章的,在新闻媒体逐步走向巅峰的时代里,诞生了诸如记者跑的很快体系、帅气的新闻应该如何操作等等试图扩张媒体权力的理论。
遗憾的是,这种纯粹的独立精神仅于本世界昙花一现。在无数资本家和政客的侵蚀下,根植于高尚道德的独立阶级已基本消失殆尽,化为塘底无数个世纪腐朽的淤泥。加之人类族群共同意义上的劣性根驱使,纵有个别庞然大物持以操守,亦多有航行不慎、误触暗礁。不过倘若就些许重大问题,加以钻研、多番比对。在千千万万家媒体的稿子之中,我们还是有一定几率能拼凑出真相的,只是往往会从新鲜出炉的蛋糕大新闻,转化为历史学家的老火煲汤了。
不过就在前些日子,大新闻的气息浓烈地呛人口鼻。
上周五,记者们本就打算以那千篇一律的写作方式忠实记录下总统无足轻重的讲话。但总统先生极为反常地、在数十几人现场的演讲台上、在全国的电视观众面前,表现得极度兴奋(原词用了‘丑态尽出’,不过未能通过审核)。著名的记者华莱士先生和伊斯雷尔·爱博斯坦先生这样记载到:
“他用尽全身力气、打直了身体在台上手舞足蹈;细长的脖子刻意伸出向下扭动,好似蛇类准备进攻;关节则扭曲成一种极为诡异的姿势上下蠕动;腰身坚硬僵直得如同水泥柱一般。更令人目瞪口呆的是,他右手缓慢地、高高地举过头顶,仿佛正在用尽全力去拿衣柜上层的什么东西,而脸上自然地挂着精神病人式的血盆大口:张大的嘴巴则用一种极不熟练的方式发出呜呜的声音,附带蹦出一堆堆声线飘忽、词意古朴的单字。
‘大大大大——大家晚上好。’总统努力地说出了第一个单词。”
那天晚上,总统的兴奋点并未因复杂的面部和躯干动作而有所解消。在他说了第一句话后,记者们暂时停止对他身体奇怪动作的品头论足,而转向探究台上这位男子后半截舌头的发育情况。类似“瘦瘦瘦闲……窝喔喔咬——”的过于含糊的发言首先让幕后的音效师团队花容失色,但在可怜的姑娘们使劲浑身解数却依然无法提升糟糕的音质半分后,人们终于意识到,这恐怖的演讲似乎应该完全归罪于总统本人。
在漫长的三分钟过去以后,总统一如既往地向大家鞠躬感谢,然后稳步下台。接着,迅速赶来拯救火灾现场的,是那位一脸严肃的秘书。他高声宣布他接下来会就总统前日通过的《青年创业计划》进一步披露细节,以期通过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堵住记者们的嘴巴。但在接下来整整半个小时的额外新闻发布会上,记者们对总统奇怪表现的窃窃私语不减反增,甚至于到达谣言漫天的水准。
事情正在发酵。
数日之后的某个下午——
在总统的私人官邸之中,秘书、总统版与芹、郑艾围坐成了一个三角。
“这是一起蓄意的谋杀。”秘书的脸色寒若霜铁,而坐在一旁的粉红色的与芹和同样面色粉红的郑艾对此只能敬以沉默。
依据一般市面上幽默小说的套路,此时的肇事者们应当假装总统本人,欺骗所有他的亲朋好友,然后在日常生活中闹出一堆啼笑皆非的事故,最终以一次爱的大和解,以及外星技术支援的及时赶到复活总统为结尾。
然而,现实往往残酷得多。
秘书于事后第一时间咨询总统本人事件的原因,两分钟后迅速派遣特别行动人员对总统本人展开全面检查,包括一系列身体和精神状态的测试。接着,警卫队和情报局接管了周边环境,进行了全方位地毯式搜索,在不到十五分钟内,那个被吃掉一半的混合有隆隆族粪便的起司蛋糕便被层层戒严地送入了研究所。仰赖深绿星先进科技,地球人暂时无从得知事件的真相,但秘书确认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有很糟糕、很意外的情况发生,糟糕到需要国家进入二级紧备状态。
“国会暂时不知情,现在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秘书的眼神背后,隐藏着整部高速运作的国家机器。
“总统先生”与芹和郑艾从未体验过这般强而有力的行动,他们对此无所适从,于是冒着被主任大卸八块的风险联络了月球的“起司蛋糕和世界起源研究中心”。然而得知情况的中心主任却出乎意料地沉默了许久,他最后说道:“告知秘书先生一切情况。”于是与芹和郑艾决定向这位远远比看上去更厉害的秘书吐露实情。
秘书沉默地听完了全部的结结巴巴的关于起司蛋糕和《一又五分之三被剩下的宇宙角落管理法(试行条例)》的疯话。在此期间他仅仅喝了一杯红茶和上了一次厕所,然后便如同一个一直都在和疯子打交道的熟练人士一样,全盘接受了这套说辞(至少表面上无异议)。而在大约与芹讲述完毕的五分钟后,他使用了一字一顿的说话方式,对事件进行了分析。
“本次的事件有如下几个疑点。”秘书缓缓说道。
“首先,有人将那个理应被替换掉的起司蛋糕,放置在了总统的办公室;其次,总统本人极度厌恶起司蛋糕,让他主动吃这玩意儿还不如让他去看《金刚狼2》,可事实上他却在当时大朵快颐,这极为可疑;接着,我不是很理解,为何这种——暂且称之为危险化合物——的东西,会从你的包里漏出来?”秘书冷静得如同一台机器。
对于事情这近乎于荒谬的进展,郑艾表现出和普通人一样迟钝的触觉。好奇驱使他说些什么,于是在眼下这个已经诡异得不能再诡异的场合,郑艾清了清嗓子,插嘴道:“……总统先生去世了?就没有人…没有人表达一下惊奇或者悲伤么……”郑艾本只是想借此打开话题,并对局势发布个人微不足道的意见,然而在对面那人的注视下,他声音渐渐缩小乃至寂静,最终发现了自己转移话题的技巧在客观上有多么蹩脚。秘书先生的淡然脸孔永远是那么清晰可见,可在他那缓缓抬起的大理石般的目光之中,却隐藏的翻涌了无数层次的哀悼、愤怒、悲伤,以及其他无尽的欲说还休的深情。
“亲爱的,他除了是一个很棒的总统,还是一个伟大的哥哥。”秘书说道,声音平稳一如往常,“所以,现在给我***地把嘴闭上,趁我没有把那该死的起司蛋糕,塞进你们的**之前。”
这场面,简直了。
拙劣。
太鸡年大吉吧拙劣。
如果你父母曾在上周二阅读过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中任何一页的话,他们会觉得此事的蹊跷之大、产生之拙劣简直令人发指;而在《甄嬛传》和《货币战争》影响下成长的新一代,更是仅会将这种羞辱智商的阴谋,当成是一场相似于老式喜剧桥段的意外。
从理论面上来看,世间发生的一切都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阴谋;从实践层面上来看,一切都是作者的阴谋。而如果放弃个人经验的补充而全然依据科学,那么对一件事穷追到底,逐个分析变量的代价,将会大到不可思议。相信我,直到世界末日人类都做不了任何一件事情了。所以聪明地选择定位,实现准备好人们可能面临的尴尬局面,成为了每一个正常人的必修课。其中包括,在恰当的时候引入阴谋论。
结合某国长期被政治家族控制的背景,我们能发现(或者能认为),这似乎是个伪装的极为精巧的、经过长期蓄意的阴谋。
最开始必须说明,亲爱的秘书和他哥哥并不属于被怀疑的政治家族们里面的一支。实际上,作为近一百年里唯一一匹政坛黑马,他们将来的所作所为还是颇值得人们期待的。只不过,在就任期间刚开始没多久,起司蛋糕案就让事情陷入了失控:无间双龙少了一条、岛田家的男人离开了一位、伟大音乐组合羽·泉的其中一人结婚了——世界有太多聚散离合,我们无法把握。只是无论离别或相遇,都有其注定于命运中当属扮演的角色,而如今,秘书先生正试图掐住命运这个小婊砸的咽喉。
到目前为止,郑艾和与芹依然吃惊于秘书如此轻易地就断定这件事情的性质。不过更令小伙伴吃惊的是,在这种极端异乎寻常的状态下,秘书依然牢牢把控着局面,并且用一种几乎暴走的姿态,持续运作着他们假借总统为名义的能量。远在月球深处的主任无奈地撅了撅屁股,他表示毫不知情。
秘书先生这样道:“一定是,也必须是。”
郑艾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