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妖塔》婆罗树下

13、纸人刺客

　　师兄弟二人去街上吃了一顿刀削面，又给师父打了二两老白干，回到待死堂。
　　赵德泰喝了一口酒，称赞道：“这酒不错，没有掺水。”说罢，从墙角的柜子里取出一幅卷轴，吹去上边的尘土。展开，挂在墙上。
　　卷轴上画着一位五六十岁的老道，鹤发童颜，仙风道骨，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道袍，闭着眼睛，在一块青石板上盘膝打坐，旁边放着一把木剑，一只黄色的酒葫芦。
　　赵德泰双手举着酒杯，恭恭敬敬地说道：“师父，喝杯酒吧！”
　　画中的老道睁开眼睛，看见赵德泰手中的酒杯，登时露出了笑容。赵德泰将杯中酒送进老道的口中。老道咂摸一下滋味，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片刻，双颊绯红。
　　赵德泰对两个徒弟说道：“你们师爷的酒量，其实很小，偏偏又爱喝两口，一杯酒下肚，一张脸就变成了红布。”
　　赵半狄惊得瞪大双眼，赵半藏下巴差点掉下来，半天才说：“师父，这就是我们的师爷吗？”
　　“是啊！”赵德泰感慨道：“屈指算来，师父他老人家已经仙逝十年了。”
　　“师爷如何仙逝的？”赵半藏问道。
　　赵德泰坐在太师椅上，喝了一口酒，显出少有的颓唐：“十年前，我随师父云游四方，来到浮阳城，城南十五里的偏僻处，有座破败的尼姑庵。尼姑庵里的尼姑都跑光了。当地人都说，那座尼姑庵已经被鬼魅所占据，没有人敢住在里面。
　　师父说，这里正是修行的好地方，再者说来，若是道家的弟子将佛家的庙宇清理干净，气势上便可将对方压倒。于是，我们师徒二人住在那座破庙里……”
　　赵半藏赞许地点点头，说道：“两个老道夜不归宿，住在尼姑庵里，本身已经在气势上把佛家压倒了。”
　　赵德泰赏给二徒弟一个嘴巴，继续说道：“最初的一两天夜里，我总觉得有某个东西在偷偷地看我，后脊梁的汗毛都立起来，可是，师父不理不睬，躺在供桌上睡得泰然自若。我也就不理会了。那个东西没有露面。过了两天，半夜里，师父点着油灯，读道祖的《道德经》，忽然听到屋顶瓦片被刮得飒飒作声，接着一个金身罗汉破门而入，手中狼牙棒，照着师父的脑袋便砸了下去，师父不躲不闪，将手中《道德经》丢了过去，那金身罗汉就倒在地上。一看，原来是一个纸人，就拾起来夹到书中。过了一会儿，又有两个青面獠牙的恶鬼拿着斧头闯了进来，他们披头散发，张牙舞爪，上蹿下跳，嘴里吐着火焰，凶猛而可怕。师父不理会，同样用《道德经》丢他们，一样的倒下，变成了纸人，又夹进了书中。
　　第二天夜里，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尼姑，她向师父合掌施礼。并请问师父的道号。师父依然是不理不睬。尼姑席地而坐，从怀中取出一本《道德经》。慢慢地朗读，每读完一个段落，就停下来，请教师父：‘道长，这一段作何解释？’师父还是不理她。随后，这个尼姑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道家的经典虽好，读不懂也是枉然——留着它有什么用呢？’说罢，将手中的《道德经》撕个粉碎。丢了一地的纸屑，又踩了两脚，转身离开了。”
　　“她走之后，地上的纸屑忽然蠕动起来，片刻之间，变成了千百个一寸来高的小人，个个面目狰狞，好似凶神恶煞。他们争先恐后，纷纷爬上师父的身体，有的顺着脚面爬上膝盖；有的拽着耳朵攀爬头顶；有的顺着衣袖钻进内衣里。他们手中挥舞着刀枪剑戟，在师父身上乱砍乱剁，还有些赤手空拳的，挖耳朵，抠眼睛，撕扯嘴唇。师父顺手一抓，就抓住了好几个，使劲地摔在地上，登时化成纸屑，但是，眨眼之间又变成手拿兵器的小人，又向师父扑去。还有几十个纸人，跑到供桌之上，掀开《道德经》的扉页，放出了拿斧头的两个恶鬼。”
　　“师父，我想问一个问题。”赵半藏托着下巴，问道：“当时，师爷被一群纸人群殴，你在干什么？”
　　“我就在旁边。”赵德泰平淡地答道。
　　“为何不帮忙？”赵半狄眉头紧锁。
　　“你们师爷有言在先，只许我在旁边观战，不许插手。”
　　“如此说来，师爷一定有必胜的把握呗！”赵半藏推测道。
　　“是的！”赵德泰继续说道：“你们师爷被一群纸人围攻，并不慌张。惦着大脚趾，凭空转了几个圈，将身上的纸人统统甩掉，剩下十几个抓得牢的，再用拂尘抖掉。之后，一个箭步跳上供桌，将《道德经》合上，放入怀中，取出随身的宝贝——乾坤袋。
　　打开袋口，抓出一把豆子，红、黑、黄、绿、青各色皆有。洒在地上，念动真言，红豆变成弓弩兵，黑豆变成骑兵，黄豆变成战车兵，绿豆变成长矛兵，青豆变成刀兵。密密麻麻，排列成军阵，约有千人之众，与纸人的数量大体相当。之后，又从乾坤袋里取出一颗黄灿灿的金豆，摆在地上，吹一口气，化身成为一位金盔金甲的将军，手持宝剑，站在军阵后边的高台之上，指挥军队。
　　对面由两个恶鬼指挥，纸人也排成了方阵。恶鬼身先士卒，带领纸人部队发起了冲锋，豆子军团迎战，战火燃起。
　　站在高台之上的金甲将军举起红色的令旗，弓弩兵万箭齐发，射死了冲在最前头的一个恶鬼。纸人部队的冲锋阵型被打乱。
　　金甲将军又举起黑色与黄色的令旗，骑兵、战车兵发起进攻，在纸人部队中横冲直撞，全是步兵的纸人部队在骑兵和战车兵面前，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防御。
　　最后，金甲将军举起绿色与青色的令旗，长矛兵和刀兵加入了战斗，另一个恶鬼死在乱军丛中，失去了指挥官的纸人部队乱作一团，变成了任人宰割的羔羊，短短一炷香的时间，战斗结束了。
　　部队打扫战场，将纸人们的尸体堆成一座座的小山。金甲将军回身冲师爷行礼，讨要火种。师爷将油灯摆在他的身边。
　　金甲将军谢过，从身边弓弩兵手中接过一把硬弓，弯弓搭箭，射出数只火箭，几个纸人尸山被点燃，放出淡绿色的火焰，片刻之后，化为灰烬。”
　　赵氏兄弟听得神往，赵半狄感慨道：“师爷就是师爷，出手果然不凡。”
　　“‘厉害，厉害！道长果然法力高强！’那个美貌的尼姑拍着巴掌出现在大堂的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