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客栈地上晕（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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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路虽不记其日，却也漂泊了一月有余。
待到通州码头靠岸停泊，距离京城只剩下不足一日的路程。通州乃是京杭大运河的北起点，古诗云：一支塔影认通州。诗中所说的塔就是燃灯塔，默默矗立在大运河的北端，见到此塔就知道通州到了。
通州码头连接南北，热闹非凡，往来的运粮的漕船穿梭如织，这些被官兵护卫的漕船将直达天津，扬帆渤海。除了漕船之外，还有许多商船，这些商船满载着南方的丝绸、茶叶、糖、竹、木、漆、陶瓷等源源不断运往北方，北方的松木、皮货、煤炭、杂品等也不断由运河南下。极目远眺，码头的船只有如过江之鲫，仿佛运河上的船只都齐聚于此了一般。
林府派来打前站的管家林仲厚已经带着林府的下人来码头上迎接，贾府也打发了轿子并拉行李的车辆来，绯玉指派着上下人等将行李收拾妥当，准备弃舟登岸。不想，贾府这边却出了个不大不小的篓子。
只听得码头上一阵熙熙攘攘，绯玉黛玉在船上收拾整齐等了一盏茶功夫还不见有人来请，不由得心下纳闷。绯玉性子急等不得，立刻就另派了腿脚便利的媳妇子上岸打听，回禀的结果却让两姐妹又好气又好笑。
原来，贾府派来了暖轿两顶给两位姑娘，拉行李的车却只派了一辆，这够什么使呢？如今岸上正打嘴仗呢，二表哥贾琏在那儿指着来人的鼻子骂，可那人也惯会推诿，只说是太太怎么吩咐他们就怎么办罢了。
这太太说的就是贾琏的婶子贾府二夫人王氏，大庭广众之下，贾琏难道还能说长辈的不是不成？非但不能多说，还得想办法把漏子补上，贾府下人这表面恭顺内里敷衍的德行倒是把贾琏自己气得个倒仰！
岸上这一团乱麻，林府的丫头都听得义愤填膺，只觉得自家如珠如宝的小姐被慢待了。
身手不凡的干将素来不善言辞，闻言只是把一向冷漠的俏脸更冷上三分，一向笑脸迎人的莫邪忍不住撇了撇嘴，冷哼一声，不过毕竟是亲戚长辈家，有些不中听的话不好宣之于口罢了。
龙雀却是个暴脾气，别人忍得，她可忍不得，当下就抱怨道：“就打发了一辆车，可真是狗眼看人低，脑壳都坏掉了，人家眼里咱们也不配有什么行李，不过是打算拉上两三个下人吧！这是当我们林家打秋风来了！”
她个子娇小玲珑，清灵水秀，典型的江南美人，如今发起火来却是说话如同爆豆一般，急起来更是一口吴侬软语，听起来倒不像是骂人，反倒是唱歌一般。
承影在四个大丫头里头年纪居长，温柔和气，平素里就喜欢针黹刺绣，最是耐得下性子，就连说话也是慢条斯理的。她赶忙拉住龙雀，缓缓劝道：“姑娘们还没说什么呢，你倒是抱怨上了，急什么，总有她们来请咱们的时候，总不会劳烦你抱着行李上门去。”
承影这话说的有理，绯玉心里倒是有些替贾府喊冤，要是顺着林如海原本的意思，估计这些车轿也够用了，记得闺蜜说过，林黛玉进京就带了雪雁和王妈妈两个，晚上睡觉的被褥也是王熙凤特地打发人送来的，想必行李也不多。不过如今她们二人上京，带了一拨儿十几个下人，父亲林如海还给贾府补上了年礼，林林总总一艘船都装不下。这消息早就应该传信进京了呀，难道贾琏忘记了不成？
绯玉心里盘算没接话，黛玉听着媳妇子的回禀眼圈却有些微红，如今被龙雀的数落一打岔，想起了当初绯玉拿着清单跟父亲林如海要东西的场景，原本她还觉得姐姐未免放肆，哪有做儿女的和父母讨价还价的道理，幸亏父亲大度不计较，但这一路走来，吃的用的处处妥帖，她又觉得幸亏姐姐有先见之明啊！但外祖母家如此办事，出了岔子不思补救反而和主子搪塞，不由得黛玉将贾府看低了三分，也不觉得自幼母亲口中这个‘与别家不同’的评价如何可靠了。
绯玉听得岸上还在扯皮，她性子最是霸道不耐烦的，转念一想，这不正好是个机会么？她转脸问道：“黛玉，我们在通州客栈住两天好不好？”
黛玉还在疑惑这贾府的行事，不想自己这姐姐又突如其来异想天开起来，眼看到了京城了，居然想去住客栈：“我们不去外祖母家了？”
“不是说不去，是先在通州休整两天。反正贾府派来的车辆不够，就算临时雇人，也没有让我们等着他们做事的理。我们旅途辛苦一个月，蓬头垢面的，不如在通州休息两天，待气色恢复些，我们再进京如何？”
绯玉越说越觉得自己的主意好，贾府如今想要车子要么回去派，要么雇车，回贾府派车来回就是一天，今天是来不及了，若是雇车，这么多行李需要的车辆不少，临时拼凑也不容易，都是花时间的事儿，何必为了别人的错误买单委屈自己呢。还不如去岸上客栈稍作整理，这个月在船上巴掌大的地方早就憋坏了，要是黛玉身体好，还可以带她看看这北地风情。
黛玉闻言思忖一下也点头同意了，绯玉大喜，立刻派人请贾琏和管家林仲厚来。
贾琏此刻心里正十分懊恼，这府里办的叫什么事儿！如今府里管事的就是自己老婆，见天儿被人夸奖模样标致，心机深细，极会办事，说的多了和真的一样，如今看看，就派这么一辆小车来，这不是接人，这是打脸呢！
原本去岁姑妈贾敏病重，正值春节时分，忙乱乱的林府的年礼也未曾进京，此次林姑父不但将年礼补上，还另外打点了各色礼品江南风物，他自己坐的那艘大船上就快装不下了，更何况还有林家两位表妹的行李比他只多不少！
他早就派人送信进京，虽未详说，也交代过了，偏偏贾府就办了这么个打脸的事儿，眼看林府的管家侍立一旁，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
原本正在尴尬无措的贾琏被请上船，听了绯玉的主意不由大喜，他本来就不是机变灵活之人，刚刚还在发愁怎么解决，如今听到这个主意不由觉得的确是个好办法！他心里暗想，眼看着又要回家被那个醋坛子管束，还不如在通州再松散两天为好。
他双掌一拍，慨然应道：“就依大妹妹的主意，我这就打发人立刻回府重新安排车轿，万万不能委屈了两位妹妹！”
绯玉黛玉如今年幼，和表哥相处倒也不用过于避讳，眼看那张清秀俊朗的脸上露出的得意窃笑，绯玉感觉有些不忍直视。
“琏二表哥，今日我们林府的下人也来了，我看倒不如让他们一起把一些粗苯的行李先运回去，总不至于空车来回，回头我们也轻省一些。至于客栈还需麻烦琏二表哥捡着干净安静的客栈定下，这儿您可是地主，我们二人就托赖表哥了！”
贾琏忙大包大揽地应下，飞快打发人去办事。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客栈地上晕（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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