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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第八十三章 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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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字。
很轻,很模糊,但足够清晰。
陈泠的眼泪掉得更凶了。她扑到床边,想握住萧承的手,又怕碰疼他,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该放哪儿:“是我,是我……萧承,你终于醒了……”
乔炎站在床的另一侧,看着这一幕,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激动,但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酸涩。他强迫自己压下那点不该有的情绪,正要开口说话,却看到萧承的眼睛又缓缓闭上了。
“萧承?”陈泠的声音陡然拔高。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应,像是又沉入了睡眠。
“萧承!萧承你醒醒!”陈泠慌了,用力摇晃萧承的肩膀,“你别睡!你看着我!”
张半仙连忙上前,按住陈泠的手:“陈小姐,别这样。他现在很虚弱,经不起剧烈摇晃。”
“可是他又晕过去了!”陈泠的声音带着哭腔,“刚才明明醒了……”
乔炎也急了,看向张半仙:“张道长,这是怎么回事?萧总他……”
张半仙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按在萧承的眉心,闭目感应了片刻。几秒钟后,他睁开眼睛,神色明显放松了些。
“没事,”他收回手,对乔炎和陈泠说,“魂体已经顺利归位,与肉身的融合也很稳定。刚才的苏醒只是初步融合后的正常反应——就像一个昏迷太久的人,突然恢复意识,但身体和精神都还极度虚弱,所以只能维持短暂的清醒,很快就会再次陷入沉睡。”
他顿了顿,补充道:“这是好事,说明融合过程很顺利。如果魂体归位后一直不醒,那才麻烦。”
陈泠这才稍微放下心来,但眼睛还死死盯着萧承的脸,生怕错过他再次苏醒的迹象。
乔炎也松了口气,但随即想到一个更现实的问题:“张道长,萧总这种情况,大概需要多久才能完全清醒?”
“少则两三天,多则一周。”张半仙说,“具体要看他的恢复能力。但有一件事必须注意——”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萧承现在处于魂体与肉身重新融合的关键期,需要绝对的安静和安全。任何外界的干扰、刺激,甚至是情绪的剧烈波动,都可能影响融合,甚至导致魂体再次不稳。”
这话让乔炎的心提了起来。
绝对的安静和安全……在疗养院里?
他环顾这个病房——就在几个小时前,这里还进行过一场凶险的招魂法事,地面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粉末,空气中还弥漫着诡异的气味。更不用说,萧齐的人随时可能发现异常,再次杀回来。
这里太不安全了。
“我们必须把萧总转移走。”乔炎脱口而出。
陈泠猛地抬头看他:“转移?去哪儿?”
“任何地方,只要不是这里。”乔炎语速很快,“疗养院现在全是萧齐的人——王钉虽然被支走了,但随时可能回来;其他护工、医生,难保没有萧齐的眼线。一旦萧承苏醒的消息传出去,萧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他看向病床上沉睡的人,声音低了下来:“而且萧承现在这么虚弱,根本没有自保能力。万一萧齐狗急跳墙,直接对肉身下手……”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所有人都明白。
陈泠的脸色变了。她站起身,在病房里踱了几步,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你说得对,”她停下来,眼神变得坚定,“这里不能待了。我必须把萧承带走。”
她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说:“我们陈家旗下有一家私人医院,安保和医疗条件都是一流的。最重要的是,那家医院的院长是我爸的老同学,绝对信得过。”
电话很快接通。陈泠走到窗边,压低声音交代了几句。挂断电话后,她转身对众人说:“安排好了。我让管家带着家庭医生和医疗车过来,大概四十分钟后到。”
她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就现在这种状况,萧齐就算知道了,也说不出什么——毕竟,我是萧承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有权决定他的医疗安排。而且,如果他敢阻拦,我正好借题发挥,质问他对哥哥的‘关心’到底有几分真。”
这个理由听起来十分合情合理。
张半仙点点头:“陈小姐考虑得很周全。不过,转移过程中需要注意一点——”他从怀里掏出玉牌,递给乔炎,“这个你拿着,转移时放在萧承身上,贴身佩戴。玉牌有安神定魂的功效,能帮助他平稳度过转移过程,减少颠簸带来的影响。”
乔炎接过玉牌。温润的玉石在手心里散发着稳定的热度,像是在回应他的触碰。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床边,将玉牌放在萧承的胸口,用病号服轻轻盖住。
做完这些,众人开始分头准备。
吴瑞负责清理病房里残留的术法痕迹——他用特制的药水擦拭地面,将那些暗红色的粉末彻底清除;又把散落的符纸碎片收集起来,装进一个布袋,准备带出去烧掉,做这些就是为了避免影响到普通人,好在陈泠已经拍好了之前的照片,就算萧齐回来质问她,她也能拿的出来证据。
乔炎和陈泠守在床边,盯着监测仪器上的数据,确保萧承的状况稳定。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
每一分钟都像被拉长了数倍。走廊里任何一点动静——脚步声、推车声、说话声——都让房间里的人神经紧绷,生怕是萧齐的人来了。
好在,四十分钟后,管家准时带着人赶到了。
来的是一支专业的医疗团队:两个医生,三个护士,还有四个穿着黑色西装、身形健壮的保镖。他们推着一辆全封闭的医疗转运车,车上配备着各种监护设备和急救药品。
为首的医生五十多岁,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到陈泠后恭敬地点头:“陈小姐。”
“刘叔,麻烦您了。”陈泠难得用了敬语,“病人情况特殊,需要绝对平稳地转移。一切听我安排。”
“明白。”
医疗团队动作很快,但极其专业。他们小心翼翼地将萧承从病床转移到转运车上,连接好各种监护设备,确认所有数据稳定后,才示意可以出发。
陈泠走在最前面,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有力。她的背挺得笔直,下巴微抬,又恢复了那个骄纵高傲的陈家大小姐模样。
经过护士站时,值班护士连忙站起来:“陈小姐,您这是……”
“转院。”陈泠冷冷地扔下两个字,脚步不停。
“可是……”护士还想说什么,但被陈泠一个眼神逼了回去。
一行人畅通无阻地出了特护区,穿过主楼大厅,走向停在门口的两辆黑色商务车——一辆是医疗转运车,一辆是陈泠的座驾。
就在他们即将走出大门时,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医生从旁边匆匆跑过来,拦在陈泠面前:“陈小姐,请等一下!萧总转院的事,需要萧副总签字同意……”
“萧副总?”陈泠挑眉,语气讽刺,“我是萧承的未婚妻,我做决定,需要他弟弟签字?你这是什么道理?”
“这、这是疗养院的规定……”年轻医生额头上冒出汗珠。
“规定?”陈泠笑了,那笑容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好啊,那你现在打电话给萧齐,问问他,我要带我未婚夫转院,他敢不敢拦?”
她往前一步,逼近那个医生:“或者,我直接打电话给卫生局的李叔叔,问问他北森疗养院什么时候有这种荒唐规定了——病人的未婚妻,不能决定病人的医疗去向?”
年轻医生吓得连连后退:“不、不用了……陈小姐您请,您请……”
陈泠冷哼一声,不再看他,径直走出大门。
乔炎跟在她身后,看着那个年轻医生灰溜溜离开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这就是权力——即使在这种危急关头,陈泠依旧能凭借身份和背景,强行打开一条通道。
两辆车缓缓驶出疗养院,汇入凌晨的城市道路。
乔炎坐在医疗转运车里,守在萧承身边。透过车窗,他看着北森疗养院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视野里,心里那块压了几个月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些。
但随即又提了起来——萧承是安全转移了,可接下来呢?萧齐发现后会不会追来?萧承什么时候能完全清醒?清醒后,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一个个问题接踵而来,让乔炎刚放松的神经再次紧绷。
车子行驶了大约半小时,停在一栋白色建筑前。这就是陈家的私人医院——“康和医院”。虽然规模不如北森疗养院大,但环境清幽,安保严密。
医疗团队将萧承送入早已准备好的VIP病房。病房在顶层,是个套间,外面是会客室,里面是病房,装修豪华得像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但该有的医疗设备一样不少。
安顿好一切,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
陈泠看起来疲惫到了极点,眼下的青黑浓得遮都遮不住。她对乔炎说:“我得去附近的酒店休息一下,明天一早还要应付萧齐那边。你……要留下来吗?”
乔炎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留下。”
陈泠看了他几秒,点点头:“好,那我让刘叔给你准备些吃的和用的。有什么情况,随时给我打电话。”
她又交代了医护人员几句,这才在管家的陪同下离开。
病房里终于只剩下乔炎和沉睡的萧承。
不,还有一个人——吴瑞被张半仙留下来帮忙。张半仙自己则因为消耗过度,被安排在隔壁房间休息。
吴瑞搬了把椅子坐在门口,对乔炎说:“你守床,我守门。有什么动静,我第一时间知道。”
乔炎点点头,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
夜,深了。
窗外的城市逐渐陷入沉睡,只有零星几点灯火还在夜色中闪烁。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监测仪器发出的规律而轻柔的“嘀嘀”声,还有萧承平稳的呼吸声。
乔炎就这么坐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
萧承睡得很沉,脸色依旧苍白,但比在疗养院时多了几分生气。他的眉头微微蹙着,像是在做什么梦,嘴唇偶尔会动一下,但发不出声音。
乔炎看着看着,眼皮开始打架。
连续几天的精神紧绷,加上今晚的惊心动魄,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他强撑着不让自己睡着,可困意像潮水一样一波波袭来,最终,他还是没能抵挡住。
他伏在床边,握着萧承的手,沉沉睡去。
乔炎是被一阵微弱的动静惊醒的。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感觉脖子和后背酸疼得厉害——趴在床边睡了一夜,姿势实在不怎么样。他揉了揉眼睛,视线还有些模糊,下意识地看向床上。
然后,他愣住了。
病床上,萧承睁着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那双眼睛已经完全恢复了清明,没有了昨天的浑浊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锐利和深邃。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那双眼睛里投下细碎的光点,像夜空中的星辰。
乔炎的心脏猛地一跳,瞬间清醒了。他惊喜地坐直身体,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萧承!你醒啦!”
他期待看到萧承熟悉的回应——哪怕是那个带着点讽刺的挑眉,或者是那句总爱逗他的“笨蛋”。
但他等到的,是一句让他全身血液瞬间凝固的话。
萧承看着他,眉头微蹙,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陌生和警惕,声音虽然虚弱,但清晰而冰冷:
“你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