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转身》千语轻轻

32、第三十二章 没完没了（四）

　　癞痢头为人狡诈阴险，小便宜占尽。吴迪发也是接触过一阵才发现的。
　　早年癞痢头靠着鱼目混珠，倒卖二手翻新家具赚过一些钱，但是近年来，群众的眼睛雪亮了，他再难从中获利，便打起了卖正经家具的主意。这a市家具市场，谁不知道吴迪发吴总？这a市大大小小的家具店，跟他多少都有些生意往来。吴迪发有胆量也有头脑，下海经商时，又碰上了好时候，他很快就积攒了一定的身家，开起了自己的加工厂。癞痢头花了好些交情，才搭上吴迪发这辆快车。
　　癞痢头在酒桌上好话说尽，才换来吴迪发点头将他仓库里的一批旧款的沙发处理给他。接着他又求爷爷告奶奶一般，求得吴迪发让他赊账拿货。
　　癞痢头拿了货以后就玩起了失踪，吴迪发手下的人多次催账都没有结果。
　　这笔钱对吴迪发来说不算什么，但是他不愿被癞痢头这样的人占了便宜，路过这附近，便来给他点压力。却没想到遇到这么一位温柔清纯的女子。

　　吴迪发其实有老婆，只是他嫌她是只母老虎，脾气太硬，动不动就在家里叫嚷嚷的，又喜欢和他讲道理，摆出一副知识分子的嘴脸。吴迪发也是读过书的人，道理他都懂，不必别人来教导。
　　而且他与他老婆完婚，完全是家里人的意思。他出生在老派家庭，家里人推崇安家再立业，答应给他钱下海经商的条件便是先娶妻。吴迪发眼红别人赚得钵满盆满，便也没多想就答应了。家里给他挑了很多适合做妻子的女人，吴迪发觉得麻烦，便看了第一个就答应了。他们几乎没怎么谈过恋爱，就结婚了。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而婚后吴迪发忙着做生意，无暇顾及培养感情，两人便经常吵吵闹闹的。
　　再加上和他地位差不多的商人，都在外面包了女人，他早有想法金屋藏娇，只是苦于没有合适的。他其实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合适，只是嫌欢场的女人脏，嫌商场的女人精。直到他看到魏之青，他醒悟了，他大概就是想要一个说话轻声细语，长相轻眉淡眼，柔柔弱弱，需要他滋润的温柔乡吧。
　　问过癞痢头这个女孩的来历以后，他认为这是天意。需要工作的年轻女人，必定有很多需要帮忙的地方。他自信可以把她搞到手。

　　第二天上午，吴迪发找到了魏之青所在的广告公司。
　　他看了看这红红绿绿的广告页面，皱着眉头进去了。魏之青就坐在进门右边的小桌后面，她低着头在描画着什么，几缕头发贴着纤细雪白的脖颈。
　　吴迪发咽了咽口水。
　　见有客人来，负责谈生意的老板，热情地迎了上来。
　　“这位先生，有什么可以帮你啊？”
　　“我要做几个灯箱，然后做一本产品目录。产品目录大概要五百份。”
　　这是一单大生意，魏之青的老板听了笑得肥肉抖动。就连一旁的魏之青也抬眼望了望来人。只是这一眼，正好碰上吴迪发看她的眼神。
　　魏之青记得这人昨天见过，只觉得他眼神过于侵略，便赶紧低头，慌乱之间，还不小心画错几笔。
　　魏之青的老板很快将吴迪发请到了内间，那里是接待重要客户的地方。
　　没一会，老板又领着吴迪发出来了。
　　他向吴迪发介绍说，“这是我们的设计师，魏之青小姐，您啊，先把您想要的样式告诉她，她根据您的想法，再具体出样册，样册您满意了，我们再接着谈。”
　　紧接着，他又招呼魏之青，“好好接待吴迪发先生。”
　　“哎，好。”

　　魏之青起身给吴迪发搬凳子，吴迪发让她别客气，说自己站着就好。魏之青觉得这样不礼貌，两人僵持了一阵后，魏之青还是妥协了，毕竟在他那种直愣愣的眼神下，她除了避着点，真的很难再去客套。
　　魏之青端正的坐好，开始给吴迪发讲解几种常规的画册设计模式。
　　每一样吴迪发都说很好，一点原则都没有。
　　魏之青觉得侧脸痒痒的，伸手去挠，却不小心碰到吴迪发的脸。
　　她赶紧侧头一看，原来吴迪发和她齐头在看她的演示，靠得太近，两人的脸几乎快贴到了一起。
　　魏之青赶紧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连说了几句不好意思，找了支长铅笔，远远的指着演示。

　　最终吴迪发选了最常规的样式。
　　送走她后，魏之青长吁了一口气。这样的接触，让人感觉危险。

　　因为老板上心吴迪发的案子，命令魏之青其他的活都先放一放，今天先出了他的草样，他要帮着审审。魏之青埋首画图，一转眼已经是下午四点。
　　魏之青想起还要去要钱，便收了画笔，和老板打过招呼后，便去找了癞痢头。

　　今天癞痢头明显客气了很多，他跟魏之青说，他早上已经让吴总带过去了。
　　“吴总？”魏之青疑惑。
　　“就是昨天下午第二趟来见着的那个人。”
　　“你骗人！他今天上午还来过我们那里，如果他给了钱，我老板就不会我来找你了。”
　　“你去问问吴总不就行了。如果没有，你再来找我。”
　　魏之青心里犯嘀咕，会不会是那位吴先生忘记了呢？魏之青兜里还有他给的名片，是他临走前一定要塞给她的。今天下午如果还是空手而回，老板不知道会说什么。
　　魏之青在的公用电话亭前停了下来，按着名片上的号码拨了过去。
　　“哪位？”
　　“吴先生你好，我是小魏，今天上午您来过我们公司，说是要做产品目录册的。”
　　电话那头传来乐呵呵的笑声，“魏小姐啊，有什么事情呢？”
　　“是这样的，我发家家私城的老板有一百五十块尾款还没结，说是托您给我们带过来了，但是我们老板并没有收到……”
　　“哎呀，你看我把这事给忘了。”
　　“没关系，您现在在哪里呢？我去找您拿。”
　　电话那头停了片刻，“魏小姐你看这样吧，我请你吃个便饭，然后把钱给你。”
　　“不用了，我拿了钱就走。”
　　“魏小姐不用跟我客气，正好我上午还有几点要求没跟你说，我们可以一起吃饭，一起聊聊设计上的事情。”

　　魏之青迟疑了一下，她怕拒绝了会坏了这桩生意……
　　“那好吧，我去哪里找你？”
　　吴迪发坚持要来接魏之青。

　　那时候街上私家车并不多，吴迪发开的还是辆好车，魏之青不禁有些好奇，他这样有钱，为什么要在他们那个公司做画册呢？
　　饭桌上，他也全是挑贵的点，鲍鱼燕窝，魏之青听着名字都有些怕。
　　魏之青不敢吃太多，但是吴迪发却不停给她夹。
　　战战兢兢吃完，吴迪发也没讲一句正事。
　　魏之青不禁有些着急，她说：“吴先生，你说的要求，是什么呢？”
　　吴迪发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了一本深黑色的册字。那册子一看就是专家的手笔，严谨对称，四处都是美学思维。
　　魏之青拿着翻了翻。
　　“这……？”
　　“这是去年的产品册，你可以从这里找找感觉。”
　　“哦。好。”
　　那天晚上，吴迪发一直把魏之青送回了家，看到她住在城郊结合部的民房里，他更加确信，这个女孩一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第二天魏之青将尾款给老板，以为这事就算过去了。
　　可没想到的是，老板娘却蹦出来开始念叨她的毛病。
　　一会说她这里没做好，一会又说那里有问题。
　　老板娘其实根本什么都不懂，她一切的标准都是看她的心情。
　　魏之青还是太年轻，是有脾气的人，她实在受不了老板娘像是无头苍蝇一般在她耳边叫来叫去。
　　终于，她回了一句嘴，“要不，您歇会？”
　　这下可把老板娘惹毛了，她撸起袖子，左手叉腰，右手指着魏之青，“你有什么了不起的？当初找工作的时候，你的低三下四哪里去了？”
　　魏之青的家教和礼貌居然被认为是低三下四，她当下就不满意了，“我没什么了不起，但这里需要我。”
　　“嗨呀，你这个外地妹，你还不得了了是吧？”
　　魏之青倔劲上来了，怒目瞪圆，一步不肯退让。
　　“前些日子的尾款，该不会是你算计着自己吞了吧？如果我们不追究，你就顺势收到自己的包里。如果我们追求，你再遮遮掩掩的说是要回来了。你们这些个外地妹，手最脏了。”
　　“拜托你别乱说了好吗？清者自清。”
　　老板娘气得发抖，她怒气冲冲的说：“你被开除了，明天别来上班了！”
　　这句话，魏之青听了无数遍了，老板娘看哪个送货的不满意便会冲人这样嚷嚷。一个人的去留，老板娘不能做决定。老板说了才算。
　　魏之青没有放在心上，而第二天，老板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讪笑着递给她一个信封。
　　“小魏啊，这里是你这个月的工资。”
　　“老板，你是不是记错了，还没有到发工资的时候呀。”
　　“拿着吧。明天你就不用来了。”
　　魏之青震惊，问：“为什么？因为昨天和老板娘的事情吗？”
　　“也不全是，我老婆她侄子大学刚毕业，学的也是平面设计，我老婆一直都想把他招过来帮忙，但是我一直觉得你更踏实可靠，便没有答应。你昨天跟她吵一架，正巧给了她和我闹的理由，昨天在家又是跳楼又是上吊，吵得我一宿没睡。只能答应她了。”
　　魏之青也是要强的人，当下她强忍着没有掉眼泪，口气很硬的说：“那现在就走，也影响不大吧？”
　　老板点头后，魏之青拿了信封，收拾好东西，头也不回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