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转身》千语轻轻

19、第十九章 开始间歇性回忆杀（一）

　　易琳琳的邀约电话在周五晚上打过来。
　　她倒也直接：“周末怎么说？”
　　“周六周日都行。”
　　“周六吧，brunch。十点我来接你。”
　　到周六上午，易琳琳开着她拉风的红色小跑出现在欣言楼下。欣言不爱出风头，本来坐上这么一辆羡煞旁人的跑车，多少也是风光的事情，但她却是像小偷似的，猥琐着上了车。
　　易琳琳抬了抬头，意指欣言住的公寓，“你就住这？”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
　　易琳琳又仔细打量了一番这栋公寓。位于马路边，吵闹不说，灰尘肯定也多，实在和好不沾边。
　　“是我妈走的时候留给我的。我刚回来，工作都还没稳定，自己还买不起房啊。况且这里交通方便啊，稍微走走就有地铁可以乘了，如果自己租的话，这么一套一个月要好几千块呢。”
　　魏之青在离开的前一夜，把欣言叫到她身边，给了她这套公寓的钥匙，说这是她很久之前买的，现在给她，如果她不想和吴迪发一起住，就可以搬出来。欣言并不想要什么公寓，她只希望魏之青说出我带你走的话，然而，直到她在机场哭哭啼啼地求她别走，她也不曾说过。
　　“哎。你现在出入都是公交？”
　　“当然啦，我不会开车。也没车。”
　　“你呀。何必呢？”
　　“是因为你有小跑车，所以你现在是看不上我了吗？”欣言假装板起脸。
　　“你这是哪里的话呀。我这不是感慨吗。明明是大小姐，却偏要过苦日子。”
　　“衣食不愁的，哪里苦了？”欣言斜眼看易琳琳一眼，“还有哦，你也是住过大学宿舍的人，搞得好像不食人间烟火一样。你该不是想通过贬低我现在的生活，想说服我回去找我爸吧？还是你已经告诉了我爸我回来了，为了减轻自己的罪恶感，你在自我安慰你解决了我的困境？”
　　“学历高了，脑子里的弯弯道道也多了是吧。我只不过是真心觉得你这样孤苦罢了。没有其他任何原因。”
　　欣言吐吐舌头。
　　“你怎么样呀？”
　　“我老样子，帮我爸。他原来的那些路子已经太老了，适应不了时代，我帮着他改改。”
　　“女强人。”
　　“我不强也没办法啊。我爸和你爸不一样，我爸为人太耿直，不太适应商场上这一套套的。只能靠我来帮他了。”
　　易琳琳的爸爸易建昌最早的时候只是这个城市的装修工人，后来由于人实在，活也干的好，慢慢就成了包工头，不用在街头等活了。再后来，也是碰上了这个城市壮大的好时候，他随着大流成立了装修公司，自己当起了老板。这么些年下来，因为从不耍滑头，手里头的装修队出的活都是极好的，公司名声也起来了，公司的运营状况也越来越好了。
　　而欣言的爸爸吴迪发是做制造业起家的，家具用品，家装用品，做得可谓是风生水起。早年两人就认识，由于从事的行业可以互通有无，两人关系自然是比旁人要亲近。
　　两家人在小富的时候就是邻居，后来大富大贵了，多次乔迁也还是保持着比邻而居。
　　易琳琳和欣言更是从小一起长大。
　　“话说，我爸现在倒是好，有我帮忙，他自己基本不操心了，不过他闲下来后，人比以前和善了不少，不再是随便骂人，连带我妈的情绪都好了多。反倒是吴叔叔，我看他可能是太忙，苍老了许多。我前天还在一个饭局上看到他了。”
　　“哦。”
　　“言言，你真的不打算回去吗？你在伦敦那两年也一直没有回来过，难道你不想家？”
　　欣言不习惯门童给自己拉门，便先一步下了车，正好也省了回答一个问题。
　　吃饭的地方是城市里老牌的五星级酒店，本来是已经没落的地方，因为近日来推复古风潮，这里又多了很多凑热闹的人。只有欣言和易琳琳知道，这里承载了太多属于他们两家的回忆。
　　吴迪发接下第一个过千万的订单，他在这里请了两家人吃饭；易建昌每年生日都在这里请两家人吃便饭；为易琳琳和欣言考上大学而办的庆功宴也是在这里……
　　“诶，你真的一点不关心你爸现在怎么样啊？”易琳琳试探。
　　欣言没有立即回答，而是搅了搅黑得像墨一般的咖啡，“不关心就该让你别说了。”
　　“哈哈，我就知道。那我接着说了。吴叔叔和别人真的挺不一样的，像他这个年纪的企业家，要么就守旧排外不接受新鲜事物，要么就像我爸爸一样，当甩手掌柜，把事业交给儿女。可是吴叔叔呢，不仅积极接受新事物，而且还很大胆。这两年，吴叔叔整合了自己的产业，把代工和加工的业务分到了一些老厂房里，剩余的生产力，他就用来精加工。听说他还有想法做自己的品牌。做实业的人，都希望有自己的品牌，但是做实业的人又偏偏不懂运作品牌的门道。所以吴叔叔这个想法还是蛮有魄力的。我爸还说，如果账面上资金周转不过来，尽管找他帮忙呢，不必去找银行借。”
　　“还有你弟弟。现在已经的长大很多了，会念诗，能叫人，特别乖。”
　　欣言皱了皱眉，不再想听下去，换了个话题：“别光说别人啊。你还不是一样很厉害。别以为我不知道哦，我可是看到了你车里的名牌。螺丝刀设计公司总经理。我在新远工作，偏偏不巧，看到很多项目都是被你们公司承包了哦。能称得上设计公司，就是能和艺术搭上边了。艺术可是无底洞，和以前的螺丝刀装修公司有本质差别呢。”
　　易琳琳笑笑，谦虚道：“我这哪里厉害了，不过是弄些噱头罢了。现在有点名气的工程项目，都要求施工方要有艺术气息，那我就改个名，满足他们。”
　　这么客套着吹捧了一番，两个人反倒生分了起来。一时间场面有些过于安静了，只有餐厅里的大摆钟发出轻微的响声。
　　“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就是来劝你回去的。吴叔叔这么大年纪了，招呼这么大的家业，真的吃不消。你弟弟又还那么小，完全指望不上。”易琳琳拉起欣言放在桌面的手，“言言，你看着我的眼睛。真的不能你这样做儿女的。”
　　欣言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漠然，反倒是易琳琳难堪了起来：“言言，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你这么心如死灰？”
　　“琳琳，人的处境说到底都是自己选的。当年是他告诉我，不回国就不要认他这个爹，我不过是尊重他的选择罢了。”
　　“气头上的话，不能当真你不知道啊？况且现在你也回来了，开头服个软不就行了？”
　　欣言只是摇头。
　　易琳琳也没法，哀叹了一声，继而又打起精神，“你家的一切都没变，那个跟了你家二十年的老保姆也还在。”
　　“李姨她好吗？”
　　易琳琳狡黠地眨眨眼睛，“你回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说这些了，说说你和西西啊。你们怎么好上的呀？”
　　易琳琳摊手，“在一起很开心，就继续在一起了呗。”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酒吧咯。有一次和朋友在夜场放松，发现他一直在瞄我，便请了他一杯酒，表示他有眼光。他就过来聊了两句。后来在温泉山庄又遇上了，发现还是挺对胃口的，就在一起了呗。”
　　“不错，不错，是我喜欢的一见钟情戏码。”
　　“哪有这么好听？不过是王八绿豆对上眼了而已。”
　　欣言像小女生一般拉着易琳琳，让她讲和西西之间的恋情，可易琳琳却说得很少，大意是大家很忙，都有兴致和时间的时候就会在一起。一般是吃吃饭，聊聊天，然后住酒店。并没有太多的罗曼蒂克。

　　以至于，欣言再次在办公室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偷偷看西西。
　　按理说西西应该是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类型，怎的从易琳琳口中说出的他们的恋情这么平淡无奇呢？
　　“我今天特别帅？”
　　“是啊。帅到发光。”
　　“嗯，那这么帅的人找你办事，你应该不会拒绝的咯？”
　　“义不容辞啊。请问有什么可以效劳？”
　　西西递过来一份文件，“麻烦你去和这份bp的负责人面谈一下，问问对方在融资金额上能不能再降一降。时间约的是下午三点。”
　　欣言一面翻一面问：“就我一个……”
　　看到负责人名字的时候，欣言停了手里的动作，西西这明显是故意的。
　　“我不去啊。”
　　“你可说了义不容辞哦！”
　　“我……我应付不来。”
　　“没什么应付不来的。”本来已经走远了，又折回来在欣言耳边说道，“还是那个咖啡厅。另外，一次说清楚，下次见面就不会这么难堪了。毕竟以后真的注资了，还是很多场合都要见到的。”

　　兴许是留恋在餐厅时田天的那一抹柔情，欣言准时到了约定的地方，
　　出现时，田天已经在那里。像是知道欣言会来，他一点也不震惊，从欣言一进门，他便看着她，一直到她在他面前坐下。
　　“主要是确定一下贵公司在融资金额方面能不能再降一降。”欣言仿佛在为自己开脱。
　　“不能。这个金额最合理。”
　　“好，知道了。”
　　相顾无言。欣言有些不自在，便开始收拾刚摆出来的资料，准备走了。
　　田天也只是看着她，并不出手阻止。
　　“田先生，您的意思，我会转达给相关同事。那保持联系。”
　　说罢欣言便起身离开。
　　欣言心里头闷着一股气，她眼巴巴赶来，不是为了就这么说一句无关痛痒的话就走的。她心里想他拉住她，却又觉得自己这样想是不对的，满脑子都是这种纠结。
　　一不留神就撞到了经过的服务员。
　　服务员稳住了托盘里热咖啡，不至于当场泼洒出来，而欣言也被一只大手护到一边。
　　欣言这才知道，原来田天在自己的身后。
　　欣言不确定他是在跟着她，还是和她一样只是离开这里。
　　进到电梯的时候，她按了一楼，而他按了负一楼。那时欣言是有些失落的，他只是要走了顺便护了一下她，现在两个人又要分道扬镳了。你又是何必这么折腾自己呢？难道还不够难过吗？
　　电梯门开，欣言迈腿想要出去，手臂却被牢牢抓住，霸道有力，不容她有一丝挣扎。
　　“我送你。”
　　欣言嘴里说了不用，却任凭田天拉着进了他的车。
　　这次她坐的是副驾驶，之前这里坐着的人是苏艾冰。
　　欣言只是这么坐着，望着前方。
　　田天等了一会，见欣言没有动作，便解了自己的安全带，俯过身去帮欣言系上了。欣言闭上眼睛吮吸只属于田天的气息。喀哧一声过后，田天坐了回去。
　　然而田天却没有开车，他负气一般在方向盘上砸了两下，转而迅速掠夺了欣言的唇。
　　欣言猝不及防，本能地推开他，但却只能激起田天更猛烈的进攻。
　　好在田天辗转了几下就松开了。
　　他系好安全带，开启了车。
　　此时晚高峰刚起势，田天猛踩一脚油门的后果却是不得不马上又踩一脚刹车。
　　小急刹让车内的人猛然往前倾，然后又被安全带拉回来。
　　“什么时候回来的？”
　　欣言却是在五六个红绿灯过后才回了一句：“走的时候都不在意，怎么关心起什么时候回来了。”
　　田天不悦地说：“你什么时候跟我说过要走了？”
　　欣言望着车外，“我连你的人都找不到，你让我怎么跟你说？给你托梦么？”
　　田天理亏，接不下去，只是握方向盘的手又紧了紧。
　　欣言没有说目的地，田天就一直开，直到穿越了半个城区，来到了老a大的地界。
　　这里已经完全变了样，原本绿树成荫的校园全部被夷平，尘土飞扬。
　　看着这满目的挖掘机和推土机，欣言呢喃了一句，“都变了。”
　　田天不服，他又把车开进了景区。看见壮阔的湖景没有变，他才松了一口气。
　　“下去走走吧。”
　　见欣言没有动作，他又准备帮她解安全带。欣言却像是有些害怕，他还没靠近，她就已经摸索着自己解开了。湖边还是老样子，人很少，多的是郁郁葱葱的大树。田天想往他们以前常走的那条小路去，而欣言却挑了一条从未走过的岔道。
　　“言言，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欣言心中一震，脚步却没有停，她摸了摸自己的唇，仿佛上面留有田天的温度，
　　走了很长一段路，欣言都无语。
　　直到能隔湖望见他们第一次深吻所在的那块石头，她才愣愣站住了脚步。
　　田天也看到了，他想和欣言说点什么，但她却始终不回头，只是给他一个冷酷的后脑勺。
　　微风吹起了欣言的一缕头发，混杂着洗发水和欣言特有的清甜味道传入田天的鼻腔。他的内心又是涌起了一股冲动，他不管不顾地紧握住欣言的双臂，逼她看着自己。
　　对上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眼神的时候，他终于承认自己自始至终都是错的，他不该对她不闻不问，不该不负责任地要分手，不该以为自己能够忘掉她。
　　他变得有些疯狂，不顾欣言略带不安的小眼神，不顾她试图推开他的动作，他此刻只想在她的唇间流连。
　　他又准又狠地吻住了欣言，压下她企图挣扎的手，搂紧她的腰，自己则微微向后倾斜，以便将她整个人抱在自己身上。他的力气大到几乎要将欣言按到自己体内。
　　双脚离地的欣言发现自己竟无耻地渴望更多，她控制不住自己去回应他。
　　最后还是田天意图伸到衣服里面的手拉回了她的理智。
　　她隔开了他的手，双手抱在胸前，严肃道：“不行。”
　　田天知道她已经动情，以为她只是在假装矜持，他又去吻她，但她却已经走到了几步之外。
　　“我该回家了。”
　　田天想着到家更方便，便也不多说，回了车上。
　　回程赶上了晚高峰的最高峰，路灯初开的马路上是各色车辆和骂骂咧咧的车主。
　　反观田天和欣言这对，倒是有些和谐。欣言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车外发呆。田天则会在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握住欣言放在一边的手。
　　“不去吃点什么再回去吗？”
　　欣言只是摇头。
　　等到欣言到家了，田天也跟着下了车。
　　欣言停住不肯走，问他：“你干什么？”
　　“送你上去，顺便坐坐喝杯水。”
　　欣言自问以她对田天的了解，以及他刚才的举动来推测了，上去了绝不仅仅是坐坐这么简单。而她也不会真的拒绝他。她现在心里头很乱，还是不要让情况更复杂为好。
　　“不用。你快回去吧，我看着你走。”
　　田天上前一步，想摸摸她的脸，但是欣言很警惕地退后了好几步。
　　田天失笑，不再勉强，“晚一点给你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