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欣然转身》千语轻轻

12、第十二章 炊烟袅袅（一）

　　“那林怡什么时候调过来呢？”
　　“转乾的行政事务是你负责的，你什么时候安排好了，她便什么时候过来。”叶景同如是说。
　　欣言激动得小手紧握，恨不得马上告诉林怡这个好消息。
　　“那您先忙，我先走出了。”
　　“不急。刚才的条件，附加一条，无论什么时候，不要说’您’字。”
　　“好吧……”
　　“还有，我们继续把昨天的话题说完。”
　　昨天结束得并不愉快，欣言以为两人之间应该是达成了某种默契，双双选择了沉默不语，没想到叶景同竟然再次提起。
　　该说的她都已经说了呀。
　　“叶总，昨天的事情，我真的很抱歉，但我是真的对你只有尊敬，没有……”
　　叶景同赶紧打断，不然她又要说没有非分之想这等话了，“不是这件，你昨天提到公关部刘总监找过你。”
　　“哦，”欣言明显松了口气，“找过的。”
　　“她说了什么？”
　　“刘总监知道了市场部和公关部要合并的事情。她说上级是因为她没带好团队，导致新成员受伤，所以才决定把公关部撤销的。她似乎认为我能左右她的新职位，所以拜托我帮她说好话。”
　　“你怎么说？”
　　“我说她误会了，上级领导的决定肯定都是有原因的。和我无关。”
　　“你既然认为与你无关，为什么昨天要向我提起这件事呢？”
　　“我……”欣言实在想不出说辞，她昨天是想通过确认这件事情，然后进一步确认叶景同是不是喜欢自己，再根据具体情况在准备好的说辞里选一套对他表明自己和他不可能的态度的。
　　叶景同是何许聪明的人？他怎么可能没有想到她昨天就是蓄谋好了要和他摊牌，可是除了气恼她找他从来不是因为想他，他也并不能做什么。
　　然而，他既然已经决定脱掉绅士的皮囊，他便大大方方地说：“刘总监说的没错，我解散公关部的原因，就是因为看到了你腿上的伤。我很惊讶，究竟是安排你干了什么，竟然让你的腿变成那个样子。”
　　“其实那只是意外，和刘总监没关系的。”欣言终究还是心软的。
　　“哦？可为什么我调查出来的结果是，你一个人负责一整个宴会厅的布置整理？”
　　“你为什么要去调查这些？”
　　叶景同无奈之下，笑了笑，“我以为经历过昨天的事情，我为什么会调查这些已经非常明显了。”
　　欣言真想打自己的脸，真不会说话。
　　“你之前就说过你不喜欢公关部，加上你还因为工作受伤，再以我对刘总监的了解，我稍微联想了一下你的遭遇，脑子里就出现了小白兔被大灰狼欺压的画面。你说过你看到善恶终有报会快乐，我想让你快乐，便帮你惩戒了坏人。”
　　他竟然记得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欣言头皮发麻，有一丝丝感动但更多的却是负担。同时，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的想法窜进了她的脑子。
　　她说：“刘总监没有欺压我，她只是做了身为上司该做的事情。”
　　“上司该做的不应该是统筹好工作，保护自己的下属？”
　　“唔……我说不过你。”欣言可怜兮兮的求饶，“但是，刘总监确实算不上坏人。”
　　叶景同忍俊不禁：“我只不过是以为看她丢了总监的职位，你会开心。没想到你反而为她说话。集团内部机构冗余，合并一些部门是迟早的事，并不完全是因为你。”
　　欣言这才放下吊在半空的一颗心。不是因为她，那她的负罪感也就少了。

　　欣言将消息传递给林怡时，林怡差点在办公室跳起来。
　　太好了。终于可以逃出菠萝的魔掌了。
　　林怡又是亲自上二十一楼接欣言下班，又是要请她吃饭，简直是把她当爷一般伺候了。
　　林怡倒是不认生，进到办公区域时，不等欣言发话，就自我介绍了：“我叫林怡，在新元干了两年了，之前和欣言同学一起在公关部任职，以后就要一起工作了，多多关照啊。”
　　西西本就是很随意的一个人，他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欢迎欢迎。”
　　阿歪之前就见过林怡，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招呼林怡过去：“我这里有个案子，你看下有没有什么建议。”
　　碰巧，叶景同和齐清也从里间出来了，看样子是要去赴饭局。欣言向他们点头示好，一想到林怡在这，便又将林怡拉到身边。
　　欣言指了指为首的叶景同：“这是CEO，叶总。”
　　继而又指着叶景同身后的齐清：“这是齐秘书。”
　　完全想不到可以看到公司的最高领导，林怡明显有点掉链子，想和他们握手，又觉得对方根本不会鸟自己，即便是已经伸手了也赶紧缩了回来。
　　欣言将林怡推上前一步，说道：“这是林怡，不久后要调来我们这里来的公关部同事。”
　　齐清冷酷得很，看都没有看林怡一眼，反倒是叶景同笑容可掬地说了一声：“请随意，我们有事先走。”
　　林怡拉了拉欣言的袖子，小声说：“你怎么不早说可以看见ceo！”
　　“总经办不就是老板办公的地方么，总是要看到的。”
　　“总经办那么大，我以为我们在一个犄角旮旯一个老板根本不会看的地方。”
　　“继续继续。”阿歪催促。
　　接下来，林怡和阿歪两人上演了一场忘我的加班狂戏码。对着一张纸，窸窸窣窣说个不停。
　　欣言实在太饿了，才小声提醒了林怡：“说好的请我吃饭呢？”
　　林怡这才恍然大悟，我这还没到这入职呢，怎地就这么卖命了？
　　“哈哈，太投入了。我们先去吃饭。这个问题我们下回分解。”后一句她是对着阿歪说的。
　　刚走出公司大厅，林怡就将欣言拉到一边，激动地说：“怎么在新元这么久都不知道公司总裁这么年轻啊！！！天啦，而且还那么有气魄，简直让我醉过去。”
　　欣言正寻思着去吃点什么好，随意答了一句：“还行吧。”
　　“惊为天人好吗？完全可以靠脸吃饭，却偏偏要掌管这么大一个企业，真是不简单啊！”
　　“吃香锅好不好？”欣言迟疑了一下，“可是也很想吃西餐……”
　　“只要你能吃下，我都请。就单单为了谢你让我以后能看见如此大老板，我也要管你满意啊。”
　　“太夸张了吧？”
　　“一点不夸张。抛去长相，就讲能力，我来新元这些年，可是看着它一点点变好的。谁能想到竟然是被一个如此年轻有为的人带领呢。”
　　欣言拍了一下双手，“决定了！我们先去吃西餐，然后吃川菜。”
　　席间，林怡说：“如果不是知道你有个红尘未了的前男友，我真的要怀疑你是不是拉拉了。这么有魅力的人面前竟然无动于衷。”
　　欣言白了林怡一眼，这些天好不容心情好一点，她真是有点哪壶不开提哪壶。

　　兴许是由于命令是由总经办下达的，所以人事部执行起来特别有速度。第二天下午林怡所有的调职手续就办好了。第三天，林怡和欣言就恢复了出双入对的日子。
　　只是阿歪热爱他的工作，时常会在已经到下班时间也拉着林怡讨论方案。
　　欣言的水平只能旁听，根本说不上话。
　　次数多了，欣言便会一个人先下班。
　　至于叶景同，不知道又去哪里出差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人了。他没有再表明心迹，也没有其他的动作，欣言也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略微有些失落，总之，就算她承包了办公室大大小小的所有杂事，她也还是个闲人。
　　发了在总经办入职以来的第一次工资后，欣言再也坐不住了，比当时人事部说的多了好多。人事部只是说明调职后的基本工资比之前高百分之二十，但是实际到手的加了很多花样繁多的补贴和福利。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她不能拿这么多钱却每天不干活啊，她有罪恶感。
　　这一天下午，西西刚进门坐下，便又马上拿起衣服，准备要出去。
　　欣言从座位上窜起来，小步疾走，尾随在西西身后。
　　“怎么了？”
　　“你去哪里呀？”
　　“出去谈项目。”
　　“我也去好不好？我在办公室没事干。”欣言低眉顺眼，装作无辜的样子。欣言知道西西最吃这一套。
　　果然西西开怀一笑，“正好，对方也是两个人，加上你，我们在气势上就对等了。”
　　欣言说了声谢谢，可能是情绪太过高昂，这声谢谢惊动了在讨论问题的阿歪和林怡。本来埋首说着什么的两人，齐齐抬头看她。
　　然而他们却只看到欣言背上包包欢快地随着西西出去的背影。
　　西西的车，是一辆骚包的宝马x7，纯白色，干净得发亮。
　　“这个车挺好看的。”欣言夸道。
　　“叶总的车才好看。叶总有一辆纯白的阿斯顿马丁，看一眼就能流口水。”
　　“唔，没见他开过。”
　　“叶总以前还不是ceo的时候，喜欢买买车，现在忙得只剩下睡觉的时间，早已经不玩车了。”
　　“你和叶总很早就认识？”
　　“我是叶总在普林斯顿的学弟。”
　　“哇～难怪……”
　　“难怪我能负责叶总的私家投资公司是吗？”
　　欣言点头又摇头，点头的是感慨西西和叶景同的机缘，摇头的是西西应该算不上这个投资公司的负责人吧。
　　西西也不恼，呵呵一笑，“有些事情还是看实力的。叶总的学弟何其多，为什么是我呢？是吧。”
　　欣言觉得有道理，又点了点头。
　　“我们现在去谈的是一个游戏产业链里的创业公司。他们不是游戏开发公司，而是做游戏自媒体和内容产出的。他们创业已经有两年了，公司状况还不错，有自己的现金流，不缺钱。寻求融资的目的是尝试着开发新的盈利途径。寻求融资这件事，说简单一点是创业的人想拿别人的钱来干一些自己看好的事情。而投资这件事呢，就是有钱的人看好某一领域有利可图，但又不想自己亲自去干，所以选择出钱让别人干。”
　　西西说得通俗易懂，欣言听得津津有味。
　　“我们等下要见的是这家公司的两个联合创始人，之前我已经和他们见过几次了，基本的人品和作风什么的已经考核过了。这次主要是聊点项目相关的事情。我大概会问些比较刁钻的问题，你帮我观察观察他们的反应。另外一些我不太方便问的问题，由你来问。”
　　“呃。比方说什么样的问题，是你不方便问的？”
　　“这两个创始人年纪和你差不多，是帅气的小伙子，你就问问他们对未来的规划，问问是怎么处理自己创造出来的财富的，还有他们两人有分歧是怎么解决的，婚姻是怎么规划的。”
　　“这些问题都有些八卦啊。”
　　“所以要由你来问，他们才不会拒绝回答啊，女孩子的问题，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欣言嘟嘴，还是有人不解风情，不近女色的。
　　相约的地方是市中心最高级的酒店的空中咖啡厅。
　　a市算是一个旅游城市，早年发展就是沿着城市最优美的风景地段开始的。为了保持景观的独特，不让这片绿荫湖泊沦为高楼大厦间的小公园，所以市中心地带一直是不让建高楼的。
　　空中咖啡厅位于酒店的五楼，露天开放，边缘被白色的保护栏隔离，但依然能够将好山好水尽收眼底。西西和欣言来得早，找了个最靠边点位置坐下。
　　“虽然对方是已经小有成就的创业公司，虽然他们的项目非常出色，但是我们也不是什么次等货色，所以你可以强硬一点，千万不能用你平常对叶总那套，对他们。”
　　欣言莫名，问了一句，“我平常对叶总是哪套啊？我不懂。”
　　“就是小啰啰见着山大王，太监见着皇帝，又谄媚又害怕的样子。”
　　欣言感觉膝盖中了一箭，伴君如伴虎，自己的老板好好伺候不是应该的吗？
　　“最好还能说些英文，显得我们公司非常有b格。”
　　“你美国念的大学，不是也能说英文吗？”
　　“我不能说，我毕竟还是代表最主要的公司形象的，如果我拽英文，就显得姿态有些高了。这样不利于合作。”
　　欣言算是服了，敢情就是坏人坏事都归她。
　　“行吧，那有合适的机会我就说几句伦敦腔。哈哈，好久不说，感觉要忘啊。”
　　西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说：“来了，来了。”
　　欣言有模有样地端坐了起来，怕仰望别人会给来人心理上的优势，欣言是等人都坐好后才和他们有眼神接触的。
　　这一看可真是要了她的命。
　　对面坐着的人，是田天啊。
　　和田天同行的秀气男孩欣言也认识，是田天的大学同学，白浩。
　　白浩似乎没有认出欣言，礼貌地和她打招呼。
　　而她嗓子发紧，根本说不出话。
　　“这是吴欣言小姐，和我一起负责项目审核。”西西在桌子底下踢了踢欣言，示意她打招呼。
　　欣言抿紧双唇，看着田天。
　　“吴小姐你好。”田天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欣言的双手本是随意搭在桌上，这一刻却将十根手指胡乱绞在了一起。意识到自己失态后，她哆哆嗦嗦收回了手，随即又低下来了头。她的酸楚迅速凝结成了眼泪，滴在了她的裙子上。好在，只滴了两颗就停了。你之于他，已经是个陌生人了啊。何必因为对方的薄情把自己搞的这么难堪呢？
　　重新抬起头的欣言强颜欢笑：“你们好。”
　　西西意识到了空气里不一样的味道，知道不宜寒暄过久，分了几张文件纸给欣言看，随后他便直接进入了主题：“两位新修改的bp（商业计划书）我们已经审核评估过了，确实比以前成熟了很多。不过也出现了一些新的问题。比方说，你们在师资力量方面。前期的营销投入后，势必导致学生大幅度增长，你们如何保证师资力量同样能跟上呢……”
　　后面说了些什么欣言已经听不进去了。她把注意力都集中在西西给她的几张纸上，上面有田天他们的创业经历简介，也有他们新项目的简介。
　　介绍上说，他原本只是在网上分享自己玩游戏的心得，没想到得到很多粉丝的喜爱。后来探索出商业模式后，便和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创业开了公司。他们精心策划的游戏教学视频一经推出受到众多粉丝的热捧，网络点击过百万，而现在已经根据不同的游戏，有了不同的教学系列，网络累计点击过亿，处于行业的领先水平。而他们这次筹备的新项目，是准备建立起电子竞技线上一对一教学的网络学校。由于构建教学模式需要寻找游戏教学师资力量，还要构建匹配的网络环境，这些花费都是巨大的，他们公司现在的现金流入还不足以应付这么庞大的支出，所以选择向外融资。
　　看到这里的，欣言忍不住看了看田天，只见他黑眼圈比以前深了许多，眼角也有了些看得见的细纹。是有自己的公司，所以操劳成这样的吗？
　　没想到啊，他竟然在游戏领域有了自己的建树。
　　他们还没有分手的时候，田天的时间分成四个部分，占比最大的是玩游戏，其次是睡觉，再次是和欣言约会，最后剩下的时间就是上课了。
　　那时候她总是埋怨他把游戏看得比她还重，田天不肯背锅，所以玩游戏都带上欣言，以表示游戏和她，在他心里是同等重要的。欣言不懂那些打打杀杀有什么意思，而田天玩游戏又都是晚上，她常常在一边睡得口水直流，后来她索性就不去了。只要他陪着她的时候是全心全意的，她也就满足了。
　　西西抛了个问题：“你们现在的团队才十几个人，新项目确认后，队伍人数肯定要增长的，你们之前从未带领过这么庞大的队伍，不知道二位有没有为此想过什么对策呢？”
　　田天：“相关带领团队的书籍是早就看过的，相应的培训也参加过。现在缺的就是实践。不过我们的团队之前从未创过业，现在也已经有了这样的成绩，我相信在团队建设方面也不会有太大问题的。”
　　田天说这些话的时候沉着自信，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类似的气质，她在叶景同身上也看到过。这样的田天，对于欣言来说是陌生的，他在她的心里，一直只是一个爱玩游戏的大男生啊。
　　西西神秘莫测地笑了笑了，接着他拉了拉欣言的裙子，示意该她问问题了。
　　欣言会意，苦笑了一下，问道：“融资成功后，贵公司的账面会出现千万级别的现金，而贵公司的财报显示你们的年度利润是百万，请问大量的资金涌入后，你们是否会不知所措呢？”
　　白浩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们团队非常团结，绝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这话就像’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一样，没有任何说服力。
　　西西和欣言的目光都转移到了田天身上。
　　“对于公司的运作，我们团队都是有自己的计划的。向外融资也不是一时兴起，而是做了很多的规划和预算决定的。关于融资成功后的资金运用情况，我们团队已经做好了下一步的计划，不知所措绝对不会发生。”
　　欣言忽然想到了闲着无聊时在网上看到的一些八卦消息，斟酌了一番，还是问了出来：“创业是非常艰苦的，融资成功后，很多团队都会选择改善一下收入，也就是加薪，如果发生因利益分配不均，而导致团队四分五裂的情况怎么办呢？”
　　“我们的团队眼光也比较长远，并不是打算捞一笔就走，所以对于眼前的一点小利益，不会放在眼里。最后，二位既然仔细看了财报，而公司的相关人员制度也应该有看到，薪资和奖励体系也都是完善的。在按劳分配和能者多得方面，我们还是做的很好的。”
　　欣言亦步亦趋地完成西西布置的任务，继续往下问：“请问二位对自己人生和婚姻情况有什么样的规划呢？”
　　白浩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他略显羞涩：“我和女朋友是大学就在一起的，准备今年年底结婚。”
　　“田先生呢？”欣言非常好奇。
　　“暂时不考虑个人问题，会先把公司做好。”
　　“那田先生的女朋友不会有意见吗？”欣言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问出了这么夹杂私心的问题。
　　西西却打断了对话，“投资人就喜欢田先生这样牺牲小我，热爱工作的人。”
　　“两位还有什么问题么？”田天说道。
　　“我们今天就到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