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尔特)Nemesis》平底锅上的蛋黄

6、以坦

　　以坦病得很严重。

　　她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了。

　　头也不痛，身体轻盈许多，母亲去世之前也是如此，缠绵后半生的病痛一夜消失，握着她的手叨叨絮絮着，庆幸着自己可以撑到她与莪相完婚之后……

　　直到躺卧病榻的如今她总算是明白了，母亲从不认为自己身体好转，也不是不愿承认身体状况，而是不忍见她难受──却又残忍地给了她谎言、迎来更大的失望与痛苦。

　　她深吸了口气，草药的气息盈满鼻腔。

　　或许……母亲是想莪相会守护她，让时间与爱情洗刷这份忧伤吧。

　　她不愿她的奥斯卡也承受同样的苦与痛。

　　她说：「奥斯卡──」床边，奥斯卡赶忙伸手，母子的手紧紧交迭，她细细的摸着，这手由小手、不到她掌心大直到现在可以将她的整个包容其中，温暖又带着刻苦训练留下的粗茧，「奥斯卡，你必定会照顾自己吧？」

　　奥斯卡的手颤抖了下，「我不想听这些话。」倔强的抿着唇不愿看她，好熟悉啊，人们都说奥斯卡的性格不像她、不像莪相，是啊，因为奥斯卡性格像极了她的哥哥、奥斯卡的舅舅。

　　「但是我想说──让我说完，好吗？」奥斯卡几番无力的挣扎，只能低下头聆听，她为自己的坚持还有即将要说的话感到难受，「奥斯卡，在我去世的那一日，可以为我流泪悲怆，但请不要将这些情绪延续，答应我。」

　　「奥斯卡？」她坚持强迫儿子答应，「答应我的请求，好吗？」

　　「我……我……」一瞬间，奥斯卡彷佛被抽走了所有声息，重重的吸了口气，这才不情不愿地说：「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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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夜色浓重、莪相都忍不住到房里驱赶奥斯卡，奥斯卡才甘愿离开以坦的寝室。

　　当夫妻独处，以坦拒绝了对方早些休息的提议。

　　她说：「莪相，今天早上科普雷让人送了礼物给我。」她指着桌上的小盒子，莪相果真被提起了注意，打开盒子，祝福康健的青金石项链静静躺在其中，价格算不上极贵但几乎不曾与他们联系的科普雷竟然送来了祝福，可见他依然记得以坦的恩惠。

　　以坦打量着莪相平静的眼神，开启了真正的话题，「你喜欢那个孩子，是吧？不是师生、长辈对晚辈的喜爱──我看出来了。」

　　莪相瞪大眼不可置信，「以坦，你……」

　　以坦摇头，「没事的……你告诉过他吗？」要告诉莪相吗？要告诉自己丈夫科普雷很厌恶这样的感情吗？……以坦几番犹豫，最终还是说不出口，因着对方神色间透出的难言的苦痛。

　　一开始，她并不知道丈夫怀抱着这个情感，只知道对方很重视这个学生，在学生身上投注很多心力，无时不刻不对那漂亮男孩的成长而报以喜悦之情……就像父子之情吧，莪相这样喜欢科普雷，她当然也该把对方当作自己的孩子那样疼爱，他们只有奥斯卡，奥斯卡多个兄弟作伴也好。

　　但没有多久，她感觉不对劲，莪相的反应不大对劲，科普雷发起脾气时难受的更多是莪相，她小心翼翼提议：「莪相，我很喜欢科普雷，我也喜欢热闹，往后你多收几个品行不错、家境困苦的孩子当学生可好？」

　　莪相摇头：「这不是一件简单的工作。」当她多次提议，对方先是以她身体状况为由拒绝，最后一次说：「我再考虑看看。」

　　她没有再提起了。

　　直觉越发强烈，先是荒谬继而不安，当科普雷神色黯淡愤怒，因为与塔伦斯绝交时心情连日难受──莪相同样心情不佳，最后，科普雷离开之前，莪相亲吻了学生的额头，不是一般的亲吻，她都看出来了慎重而深情，那是个对着情.人做出挽留之意的暗示。

　　思绪不断交杂，外在的这个时间点里，她和莪相一个躺着一个站着依旧陷入沉默，但这时候的她已经为对方感到难受了。

　　她想到那孩子，科普雷深爱的男孩，她与对方曾经在书房中.共同讨论诗集。

　　当提起《伊利亚德》、提起阿喀琉斯与帕特罗克洛斯的情感，科普雷不以为然：「这是艺术性─他们认定的，拉丁人和希腊人为了流行就喜欢品尝这种刺激。不过在我看来很不正确。」

　　她当时并未知晓莪相的情感，只对这聪明倔强的孩子循循善诱：「那么告诉我，为甚么不正确呢？」

　　科普雷收起不悦的脸色，有些尴尬，不过意识到她没有生气，就继续说：「男人就应该和女人在一起，当他们结合时才能生下优秀的战士、聪明巧辩的诗人、睿智的德鲁伊，王者给予了我们榜样，不是吗？」

　　她笑了，「这一点，我并不能给你答案，无数年来总有人争论，就看你自己的想法了。」

　　「我的想法无庸置疑是符合众神给予我们制下的规矩！」科普雷武断地说。

　　她略过不提，「你看起来并不喜欢《伊利亚德》呢。」

　　「我更加喜欢《奥德赛》，作为王者就应当學習奥德修斯，以智慧化解一切困难。」

　　「这是比较，那么告诉我你最喜欢哪一个希腊著作呢？」

　　科普雷勾起嘲讽的笑容，「阿里斯托芬的《阿卡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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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后的最后，以坦叹了一口气，「莪相，如果你想告诉那孩子，请务必用和缓的态度，不要─不要吓到他了。」

　　莪相略有所思，「我知道了。」

　　第二日清晨，重病许久的以坦在多恩的引导下平静地离开人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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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喀琉斯与帕特罗克洛斯应该都知道吧，阿喀琉斯是特洛伊战争中的希腊阵营英雄，帕特罗克洛斯是他的伴侣(精神或肉,体上的就不知道了)

　　《阿卡奈人》阿里斯托芬编写的戏剧，当中有对于希腊时局的嘲讽，当时雅典方和斯巴达方打伯罗奔尼撒战争不可开交，最终弄得雅典民不聊生，剧中一幕就是因为太穷，雅典一人将女儿装进袋子里假装是小猪要卖人换钱──科普雷喜欢此剧，讽刺雅典和斯巴达只顾着打没顾外敌让人趁虚而入，但科普雷自己没想到，他日后也走上这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