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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自相残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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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在那不见天日的房子里待了一个多月,期间只有几次不定期地喂食。
第一次给了四个馒头,第二次给了三个馒头,中间隔了四天的时间,这不起眼的四天,日升月落,整整饿死了一半的人数,由三十五个剩下了十二个。
后来,馒头的个数由三个变为了两个,人数由十二个变成了七个。再到后来,最终只剩下了一个馒头,屋子里却还剩了四个人。
殷江黎自从和黎剑寒结为了伙伴,抢食便容易了许多。黎剑寒体力惊人,体格也要比其他人壮硕一些,身量高大一些,于是很自然的,其他人在他眼里,都落了下风。
她跟着他,大半时间都是黎剑寒维护她不被欺负,但到最后,殷江黎发了狠,终于明白连轩定下的血腥原则,恐怕,他在这几十个人中挑选的,就只有那么几个,若是她一昧靠黎剑寒庇护,最后只怕也难逃一死。
什么事情,终究都只能靠自己。
最后只剩下四个人的时候,他们被彻底断了食,连续饿了三天,最终扔下的只有一句话:你们只有一天时间,这一天时间,你们凭自己能力活下来,明天我过来检验,这里只能剩一个人,至于最后剩下的是谁,就看你们自己谁最想活着了。若是明天还剩了两个,那就全部都要死。
他们被无情关押了这么多天,都能体会话里的意思。胜者为王,谁能活下来,谁就能走出去。否则,一个都走不出去。
难怪她被关进来的当天,紫将会递给她一把匕首。看来他早就知道,这屋子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黎剑寒能力太强,他自然是不怕的,可她只是一个女孩子,即便后来发了狠,不顾不管地抢来食物,眼睁睁见着他们饿死在她身边,又被外面的人毫不留情拖走,体力也终究抵不过他们。
如果真的要和黎剑寒动手,她是不愿意的,黎剑寒这些天照顾她很多。如若没有他的相帮,她早就饿死在第一批孩子里头。
只是,这身后的血海深仇,和眼前对她援以助手的伙伴,她到底想要留谁,这是她人生中面临的第一个生与死的抉择。
其实她没得选择,黎剑寒和她无冤无仇,她不该在他救了她之后杀他,但她不杀他,她就要被杀。
早知如此,他们之间就不该存在所谓的友情,如此下来,不论是她,还是黎剑寒,都要好抉择得多。
情况紧急,无法让她思虑过多,正是由于她的失神,导致另外两个男孩子联手,见此空隙,握着拳头便向她面门攻来。她募地回神,迅速闪到一边,却由于动作迟钝了一秒,雪白的肌肤上划过了一道浅淡的血痕。
她擦了擦脖子上流下的血,对黎剑寒暗暗使了个眼色,黎剑寒接收到后,立马懂了她的意思。
她和黎剑寒背靠着背,掏出藏在衣襟里的那把匕首,扔掉了上面的刀套,阴寒的刀光闪到面前虎视眈眈的男孩眼里,让他眼中闪过一丝害怕。
她极为精准地抓到了对方的惧意,猝不及防朝前攻去,对方见她攻来,慌张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与她扭打了起来。
黎剑寒见他们倒在地上,那个男孩子猩红着眸子,反转了黎穆手中的匕首,对着她的心脏就要刺下。他瞳孔猛地收缩,将另一个男孩子狠狠地压制在身下,摸过身旁的碎石头,朝他的脑袋毫不留情地砸了下去。
那个男孩子被猛地一敲击,脑门上破了一个洞,猩红的鲜血立马从里面流了出来。他倒在地上,抽搐了一下,眼睛一白,便死了过去。
黎剑寒立即跑到旁边去帮助殷江黎,殷江黎脑门上已冒出了细汗,看着对方狰狞的面孔,想着殷家几百口的无辜性命,胸中顿时涌出了一股难言的愤怒和恨意。
她使劲一个翻转,将刀尖转到了对方的左心房,用尽身体最后一丝力气,毫不迟疑地将匕首送进了他的心脏。
那人眼睛大睁,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弱不禁风的丫头竟然将他杀死了。他机械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胸膛染满了红色的液体,浸湿了衣裳滴落在对方嫩白的脸上,开得艳丽而灿烂。
他无力倒在殷江黎的身上,不甘地闭上了眼睛。
黎剑寒跑过来的时候,将压在她身上的男孩子扯开,着急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殷江黎转了转眼球,鼻尖闻到一股血液的腥味,她麻木地躺在那里,紧紧盯着他,从喉间传出破败的两个字,“没事”
黎剑寒将她扶了起来,担忧地拍着胸脯,“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那是殷江黎第一次杀人,匕首入肉的声音,她想她永远都忘不掉。
她擦净了脸上的鲜血,看了看黎剑寒,忽而莫名地笑了一下,“只剩我们两个了。”
黎剑寒倒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嘴里叼了根稻草,抖着双腿道:“那又怎么样,反正我是不会杀你的,毕竟你是我朋友。”
殷江黎莫名心慌,低着脑袋眨了眨酸涩的眼睛,有些不忍开口。他不会杀她,但不代表她不杀他。
黎剑寒又开口了,仍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你放心,他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反正我这一条贱命,早不值钱了。倒是你,细皮嫩肉的,怕不怕死?”
殷江黎见黎剑寒好奇地打量着她,敛着眸子压下心中的情绪,道:“我和你一样,贱命一条。”
黎剑寒哈哈笑了笑,似是觉得很有意思,他凑到她身边,神秘兮兮地说:“你知道吗?我们之所以会被带到这里来,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只是,你是第一个女童。”
殷江黎点了点头,默认了他的说法。的确,这里上上下下,似乎没见过女人。
他们蹲在满是鲜血的房间里,伴随着惨白的尸体和凝固的鲜血过了一宿,中途殷江黎有无数次的动摇,想在黎剑寒放松之时杀了他,但看着他安睡的容颜,忽然无法轻易下手,恩将仇报的事情,以她目前的心性,的确有些艰难。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殷江黎见到眼前的惨状,不动声色转移了视线,推了推沉睡中的黎剑寒,示意他有人来了。
不多久,锁着的门被打开,门前站着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男人居高临下地站在门前,逆着光将他的脸照得更加恐怖。
他拍了拍手上的刀,呵笑道:“哟,头一回,这里竟然还剩了两个。”
殷江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意思,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那人被盯得不耐烦,粗暴道:“看什么看,再看将你眼珠子挖出来!”
可殷江黎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仍旧睁大着眼睛,毫不畏惧地看着他。那人被盯得恼火,解了腰上的鞭子对着殷江黎的身体就是一抽。
这一抽,立马见了血,鲜红的血液顺着白净的肩膀流下,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触目惊心。那人扬起手臂还想再抽第二鞭,黎剑寒立马将殷江黎护在了身后。
那人咧了个嘴角,眼眸猩红,抽出别在腰上的剑来,对着黎剑寒就想刺下去。
正要砍下的时候,连轩却带着紫将过了来,挡住他的手臂凌厉地看了一眼。
那人望而生畏,退下去躬着身子道:“不知主上到来,有失远迎,属下该死。”
连轩面色无所触动,只幽幽道:“的确该死。”
那人浑身颤抖,立马跪了下去,“主上饶命,往常都是只剩一个人的,今天剩了两个人,所以属下以为...”
他没说完,连轩便截了他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以为什么?我的事情,轮得到你做主么?拖下去。”
那人终于有了害怕,跪在地上不停求饶,可不过几秒,便被人拖了下去,远远只见刺眼的刀光射入了他的心脏,他倒在地上挣扎着看着他们的方向,嘴里吐出殷红的血液,不久就没了声息。
连轩跨过房间的门槛,走进来托住穆江黎的下巴,细细看着,眉间似是了然,又似有趣,“没想到,你既然能活到现在,看来的确很想报仇,很好。”
他转身,对紫将道:“将他们两个都留下,好好培养。”
紫将领了命,将他们带下去安排了住宿和衣服,讳莫如深地说:“以后日子还长,希望你们不要后悔今天所选的路。”
那时候的她,还不懂他话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懵懵懂懂过了几天,她终于明白紫将眸间压抑的复杂情绪。
她在连幽阁一过便是十三年。
这十三年,她和黎剑寒从幼年成长为了少年,经历了不停地杀与被杀,心性早已被磨得坚毅,眸间的神色再也不为外界动摇半分。
十三年的时间,她手中的剑杀了无数人,双手沾满了腥臭的鲜血。
明知道前路是高耸的悬崖,却依旧无法停止步伐。从五年前被收养开始,就意味着她此生注定无法平淡,被人杀死,亦或是杀死别人。这两者之间的考量,几乎不用过脑,就可以做出选择。
她得活下去,走到了这一步,身上背负了太多的性命和血腥,早已无法回头。
黎剑寒成了她的师兄,他杀的人比她更多,双手沾满的鲜血今生再也无法洗净。小时候爱笑的他,早已长成了冰冷没有情绪的少年,嘴角再也没了鲜明的笑意。
可对着她的时候,眸间还是温暖的,还是会像十三年前那个夜晚一样,毫无心机城府地护着她。
他说,我一生没有亲人,没有感受过人间的温暖,以前别人杀死了我全家,现在我去杀死别人,掌握别人的性命要比被人掌握好上许多,世界因果循环,总有一天会有报应。
我们相识了十三年,以后你便是我的亲生妹妹。若是有人伤你分毫,我和他一定不共戴天。
殷江黎冰冷的眼神少见地颤了颤,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说什么呢,师兄,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人可以伤了我。”
黎剑寒听到后没出声,只静静抚了抚她柔顺的黑发,道:“明天要出任务,今晚好好休息。”
“我知道了,你也好好休息。”
黎剑寒对她很好,就像是他所说的一样,他把她当成了这个世界上的唯一亲人,时时刻刻都护着她,偏袒她。
这是作为杀手唯一的温情,是幸运,亦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