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风华》榕猫

9、六月——小荷

　　漫天飞舞的萤火像是一个个的游荡的灵魂，在无边无际的繁星下显得是那样微不足道，且荷感觉很疲惫，甩了甩手上黏糊糊的液体，无力的瘫在河边，这里倒是与她的家乡有几分相像，只不过星星没她家乡的亮，河水没她家乡的甜咧，荷花没她家乡的娇媚……怎么看都不如她家乡好。
　　果然，她只适合待在家乡之中，外面一点儿也不好。
　　她一向粗枝大叶，哥哥说她只适合单身一辈子，不适合嫁人，她那时候也觉得，一个人也不错，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烦心事，只做自己喜欢的就够了，唯一不好的就是，哥哥总是没时间陪她玩，为了这事，她没少和哥哥生气。
　　她喜欢在盛夏的夜晚躺在池塘边上，看着萤火，听着虫鸣，他们一族有她哥哥守着，没有人敢打这里的主意，她的哥哥谷阳，在她心里是最强的，就像她的天，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只有有哥哥在她就不会害怕，因为她的哥哥会保护她。
　　可是，哥哥总用一种悠远的目光看着她：“小荷，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也许有一天你会遇上其他人，但愿命运能够眷顾你一些。”
　　“族长不是说，命运会眷顾善良的人吗？做好事才有好报。”她那时候天真的回答。
　　哥哥用力的揉了揉她的头，嗤笑道：“你要知道，有时候付出和回报是不成正比的，一有时候不等于一。”
　　一不等于一，那会等于几？
　　对于头脑简单的她来说果然不善于计算这种问题，这种问题会让她觉得头疼，于是那个时候她很识趣的没有问，反正只要过得开心就好，哥哥说，她是最笨的了，要是能一直这么笨就好了，那就代表她还没遇到足以让她长大的事情。
　　可是谁能想到，她的天塌了，哥哥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一天，族里燃起了大火，火吞噬了欢声笑语，而她的哥哥谷一，为了保护族人失去了一只眼睛，半边的脸都被血色掩盖了，哥哥跌跌撞撞的将她护在身后，她看到了面前的那个人，在烈火中宛如闲庭信步的来到他们面前，浅笑安然的说道：“用一块木头，换你们一族的性命不是很划算吗？何必如此。”
　　她看到谷阳哥哥抿着嘴没有开口，她知道男子口中的木头是什么，那就是他们一族所守护的神木，一块有生命的木头，无须水和土，也能花开不败的神木，谷阳哥哥看着那块神木总是会露出一种特别哀伤的情绪。
　　谷阳哥哥常说，守护神木和她，就是他的责任。
　　男子看着谷阳哥哥没有开口，轻笑一声，一名妖娆的女子强行将她从谷阳哥哥身后拉出，长剑抵住了她的脖颈，哥哥盯着她良久，眼中像是再一次看到了什么，谷阳哥哥终于向男子妥协了，但谷阳哥哥有一个条件，必须要我和他一起去禁地取出神木。
　　且荷还记得，那男子暗红的眼仿佛看透了一切，却毫不在意的点头，族里所有的人都跪在他脚下，就像一个披着神外表的恶魔：“我要的只有那块神木，其他的我没兴趣。”
　　“救治我的族人，我便将神木交给你。”哥哥焦急的看着那些受伤倒地的族人，男子点头向身后的青衣男子示意，那青衣男子漫不经心的掏出药粉药丸，给那些人喂了下去，只见族人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过来。
　　见状，哥哥这才放心的带着她来到禁地，这个地方是族里最深处的一个石洞，石洞四周都被藤蔓覆盖，点点流萤在其间闪烁，石洞中间漂浮着一根布满花枝绿野的木头，哥哥看着那块神木：“要取出这块神木，必须要有人与它定下契约，一但订下契约就无法解开，以后我不在了，族里就要靠你了守护了，小荷。”
　　“我不要。”她不敢想象没有哥哥的以后，可哥哥拉起她的手，决然的将一串古老的文字刻在了她的掌心，神木下面的土地中流淌出绿色的丝线，钻入她的身体之中，剧烈的疼痛让她跌坐在地上。
　　“你是圣女，这本是你的使命，我以为有我在，你可以不用背负的，可是，命这个东西……”哥哥摸了摸她的脑袋，替她抹去因疼痛而痛出的冷汗，沉默了一会后坚决的转身背对着她：“你总归是要长大的。”
　　话落，哥哥用他那满是鲜血的手去摘漂浮在空中的神木，墨绿色的光芒刺痛了她的眼，她的意识变得模糊起来，身体里似乎多了什么东西，渐渐的她好像变成了一棵树，孤独的立于高山之巅，看流云日落变化，只有她是一层不变的，周围寂静的让人害怕，那是让人无法承受的孤寒。
　　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自己的房内，族长说，哥哥和神木都被那男子带走了，哥哥走之前给她留了一句话，无论何时，都不要哭。
　　手心微热，就像握着个小太阳，手掌心的图腾提醒着她，她成了森族的守护者，要守护森族，守护森族的秘密。
　　圣女是神木选择的孩子，也是神木的孩子，族人守护着她，她本该守护着族人。
　　可是，没有哥哥真的很害怕，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哭了许多天，直到族长带领着剩下的族人跪在她面前，她才真正的意识到，哥哥真的不在了，她必须担负起代替哥哥守护这个族的责任。
　　她抹去了眼泪，她不能让哥哥失望，也许某一天哥哥会回来，她要等到哥哥回来，让他看看，她长大了。
　　谁都没有想到，一个从小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姑娘，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成长的这么快，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人都惨败在她手下，她学会了用更快，更简单的手法处理那些不怀好意的人，森林里的一切都是她的武器，因为她拥有了御木之术，那是一种可操控周围一切的花草树木的能力。
　　渐渐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有了一个称号——魔虎术师。
　　她听了后忍不住皱眉，觉得这称号也太难听，只是不知道，他哥哥听说后会不会高兴，他的妹妹成了让人畏惧的存在呢。
　　如今的她能骑着猛虎在森林中穿梭，敢将狼当作狗一样溜达，更能一招要了两百人性命，有空的时候她会帮村里种植粮食，给孩子们表演枯木生花，看着族里孩子的笑脸，她终于能体会到哥哥当初的责任有多重，可时间久了也会觉得疲惫，因为周围的人开始若有若离的对她保持距离，再也不会像从前一样了，她变得时常一人，漫无目的的闲逛着。
　　她不止一次向族长问过，谷阳哥哥去哪里了，族长总是摇头：“最好死在外面不要再回来了。”而她只能笑笑，她大概猜出来，谷阳哥哥他不是他们的族人。
　　族长看着她，浑浊的眼里满是哀伤，他满脸的皱纹都快要皱成菊花了，她总是忍不住去扯族长的嘴角：“华爷爷，笑一个嘛，听说笑一笑，十年少哦。”
　　“去去去。”华爷爷不耐烦的挥开她的手：“我真怕，有一天你会走上不归路。”
　　且荷哈哈笑道：“什么不归路，我认路能力好的很，不会走岔的。”
　　华爷爷摇头叹息道：“那就只能看天命了，但愿吧。”
　　天命，那是什么，好吃吗？且荷笑笑，眼前她要做的就是好好的守护这个族，等待谷阳哥哥回来，虽然族长总是说，历代的圣女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命运眷顾所有人，唯独不会眷顾他们的圣女，可是她才不要上天眷顾她，只要上天愿意眷顾她哥哥那就够了。
　　直到她遇见了他，明明她遇到过那么多人，偏偏她只对他一见钟情。
　　且荷还记得，她如往常一样骑着大胖在河边捞鱼，这里的鱼是最肥美的了，大胖的吼叫声吸引了她的视线，顺着大胖的注视的方向看去，原来是有一个人趴在木头上顺着河流飘了过来，她好奇的将人打捞上来，擦去了男子面庞上的污垢，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干净了好看的男人，即便这般落魄，这般狼狈，也不减他失毫的风采。
　　她看的脸颊发烫，她悄悄的摸了摸男子的眉眼，真的好喜欢好喜欢这个人，于是，她悄悄的将人带回了族里。
　　她趴在床边上，静静看着这个被她捡来的所有物，他的眉眼很温柔，浑身上下散发着淡淡的药香，很像外族人所描述的那个词，温文如玉。
　　男子还为醒来，她就已经开始幻想两人会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她紧紧盯着男子，就好像怎么看都看不够一样，好想这样一直看下去，用他们的话来说，她这是痴汉，不过这种感觉也不赖。
　　“你是痴儿？”这是男子睁眼看着她半响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可能是她当时的模样真的是太傻了吧，她揉了揉自己的面盘笑了起来：“不是的，只是你太好看了，所以将我看呆了。”
　　男子没有在说话，只是神色有些奇怪，族长知道了她这边的动静，连忙赶了过来，看着她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像什么话，像什么话。”说着，她就被族长轰了出去，看着自己屋子外面围了一圈的人，她这才会过神，忍不住傻笑：“那个，你们怎么都来了。”
　　在族长等人的询问下，她惊喜的发现，男子好像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来自哪里，也不记得自己是谁。
　　她不过是微微诧异了一下，就发挥出了她自己所听过所有的故事，用来胡编乱造，她欢喜的捧着男子的手傻笑着：“你是我的童养夫，为我去河里捞鱼的时候不小心跌落了河里，撞伤了脑子，并且我们马上就要成亲。
　　男子看着她浅笑出声：“那我叫什么名字。”
　　“小安。”想也没想，这个名字就脱口而出，因为他给人就是这种感觉，安静，安心，安全，男子的笑僵在嘴角：“小安？”
　　“对啊。”面对男子茫然的模样，且荷觉得心尖痒痒的，凑到小安面前：“小安，你放心，以后我会保护你，所以就算你失忆了也没关系。”我不在乎你从前怎么样，我只想以后都和你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