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偷个金币居然还直播》时瑰

10、Chapter10

　　大大大小姐说的，不是没有这个可能。贸易神会愿意派一支骑士团来追缴一个盗贼浪费金库丶浪费税金。不但埃明温吃惊，安流尔错愕，连观众也不敢置信，不符合常理就不应该出现在神王的命令里。

　　不过红宝石龙的出现提醒了埃明温，骑士团之所以会包围了黄金城宅邸，实在和他肚子里的金币脱不了嫌疑。无论如何，他始终都有不配合骑士团执法丶藏匿罪犯等等加上来会压垮他脆弱脖子的罪行——用猩红色的断头台来压垮他的脖子。

　　埃明温把自己的猜测告诉了观众，说了说女管家的可疑点，说了说红宝石龙带出来的问题，观众都说他偷了个不得了的东西。

　　是的，他就知道自己论惹麻烦也是天下难有敌手。

　　在埃明温倚着桌子，边把玩着自己从书柜隙缝捡的一串锁匙——不好好收着，扔在地上的，他认定它一定是无主的。边用眼睛扫着观众们热热闹闹地吵作了一团。

　　在此时，在极静中传来了扭动门把的吱额声，听在埃明温耳里，却像是有人硬生生把自己的神经扭得吱额断开，所以传出的动静。他吓了一跳，手腕一翻，疾射出一枚铜币敲上门合页，门外的人发觉到马上凝住。

　　埃明温已经高高一跳，把木椅子踏在脚下，他没有踏在桌子上是因为他怕把白蕾丝蹭出两个猫脚印。他短钩一甩，轻轻松松就上了屋梁，双目眨也不眨地看着门打开了，走进来的人愈慢，他的心跳就愈快。他的手紧抓住悬梁，是不是刚刚的魔物？

　　埃明温刚刚差些就被它追上了，它的速度毫无疑问比他还要快。

　　鬼叫你穷:＂准备截时间结晶！＂
　　一个铜币加一个铜币等於三个金币:＂是的，老板！＂
　　骚年你掉的是这个金币吗:＂我们准备好搬……啊不，准备好截时间结晶了。＂
　　哎哟有钱任性:＂我也准备好了！＂
　　财神:＂不是他。＂

　　是的，不是魔物。埃明温分不出自己到底是失望的心情占上风，还是松了口气，心里的滋味乱成一团，他此时好像灌下一杯加了辣椒油的牛奶，他不得不皱起眉来。

　　确认了门内没有人，那个人就慎重地走进门里，殊不知自己已经暴露在上百道视线里，任凭人评头品触。

　　一定是我打开金库的方法不对:＂好可爱！＂
　　包养一年只要一个金币:＂真的好可爱！这是谁？＂
　　哎哟有钱任性:＂楼上我想包养你。＂
　　包养一年只要一个金币:＂好勒，包养一年给你个优惠，一天一个金币。＂
　　鬼叫你穷:＂我打赌楼上是推销员，这羊头。＂
　　包养一年只要一个金币:＂错了，我是科学家，把你自己赔我吧。＂
　　鬼叫你穷:＂……我没有说赌什么啊！＂
　　包养一年只要一个金币:＂所以你也没有说不是赌自己[微笑][微笑][微笑]。＂
　　财神:＂这是女管家吧，播主要和她谈个价格，买她的忠诚吗？＂
　　大大大小姐:＂说得对，金币就是能游遍地下的通行证。＂

　　一些很典型的贸易神信徒理论，他们与其说信奉贸易神，不如说信奉金币。不过他们这一套往往能推广到整个世界，圣光者没有金币修不好他的剑，黑暗巫师没有金币难道啃尸体吗？虽然乱葬岗有不少新鲜的。

　　可是当埃明温看着被那只纤纤玉手解下，轻柔地搭在椅背上的头巾，他注意到有缝补过的痕迹，线迹深浅有不同。他不禁对於这个信念生出一丝怀疑。

　　女管家大约十九丶二十，面容带着亮眼的稚气，不过她僵着的嘴角透露出灰败的冷色。她迅速在卧寝里转了一圈，确认在床下丶衣柜中这些可以藏人的地方有没有不速之客。一把匕首贴着袖子滑出来对着她假想的敌人，做得居然无比流畅，好像在梦里曾有无数次实践的机会一样。如果埃明温真的轻视了她，无论是因为她是位年轻女性这件事，还是因为她和领主可能有的关系，他的身体马上就会穿出个大咕哝。

　　女管家打开柜门，匕首前刺能像呼吸一样熟稔，这些自然不可能是在梦里练习的，任何一个人也不是天生下来就样样精通。埃明温一开始上屋梁也会被椅子绊了一跤呀！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女管家曾经杀过许多盗贼。

　　一头魔物，还有一个不同寻常的女管家，事情变得愈来愈扑朔迷离了。埃明温是局外人，隔了层层浓雾看进去看这些局中人，他甚至看不清女管家是怪物，还是魔物是怪物，说不定领主才是宅邸里惟一的怪物。

　　不过埃明温却没有吓跑。他天生一穷二白，只有上神公平赐予的性命是他最珍贵的。他一直拿自己的命下赌注，他只会愈来愈胆大，愈来愈妄为，绝不会因为这点事情就吓跑。但也变得愈来愈热爱他的性命，一如勇者热爱他的剑，如果勇者没有他的剑就不可能把公主救出来，如果他没有了性命就不能把肥羊先生偷上手了，他讨厌如此。

　　而且还有八百五十个金币在等着他呢。

　　鬼叫你穷:＂播主还在等什么呢？如果不想贿赂，这就是机会啊！下去威胁她！＂
　　哎哟有钱任性:＂也太野蛮吧！威胁是犯法的。＂
　　一定是我打开金库的方法不对:＂播主即使想和女管家交易也没办法吧，女管家的匕首看来一点都不想和平公处。＂

　　完全让埃明温打消交易念头的，的确是因为由女管家匕首展露的敌意。如果有个可疑的小贼半夜闯进埃明温的家门，仅只有几个铜币的家当就想收买自己，他会仁慈地好好教导他如何做人。

　　埃明温的处景和自己的假设很相似，但是更糟糕，现在他身上几乎连一个铜币也没有，他买不起哪怕一条长面包愿意牺牲在唇齿间的忠心。他的身家都在安流尔那边，而安流尔早把它们都花光了。

　　只有肚子里某根肠子还在隐隐发热。

　　虽然他的穷困和肠子似乎没有关系，因为埃明温不会贩卖自己的器官，不过他知道这是那个金币，它还有着不属於埃明温自己的馀温，隐隐提醒它的存在。

　　他忽然恐惧，如果问他他害怕什么，埃明温毫无犹豫就会回答:神明。在恍然间他好像又看见自己的双手在眼前迅速枯乾丶变得瘦骨嶙峋，根根的手指都是皮包骨的。他的手是很漂亮的手，他实在不知道自己要多老，才会变成这么瘦小，这么憔悴，瘦小得如亡者国度的冤灵。他为之胆寒，不过虽然是出自他身上的寒意，寒意却远没有人类的贪婪，没有不把他吞噬乾净就誓不罢休的狠劲，他的那根肠子还是有一点灼烫。

　　恐惧提醒他不能逃，提醒他小心。黑暗不是盗贼的朋友，恐惧才是，能时刻让他的头脑变得清晰。埃明温的五感灵敏得连一丝风吹过丶一滴冷汗滑过，他也会误当色彩斑斓的毒蛇在咬住自己。

　　然後他感觉到有一双视线在看着他，可能一早就在了，以魔物刚刚的速度看来其实不奇怪的，只是他刚刚没有发现而已。他这次感受到的视线来自窗子外，他盯着他，他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丶一颦一笑，甚至睿智地看穿他冷得缩成一团的灵魂，没有事情暪得过这双眼睛的主人。

　　这是一个猎食者会有的眼神。

　　在埃明温心头上蠢蠢欲动，想下去威胁女管家的螳螂，马上就被来自窗子外的飞鸟啄食了。他没办法向观众解释自己不能轻举妄动的原因，在质疑声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关心着下面，如关心自己的性命。他取出行装里的纸笔，在上头疾笔写上些什么。

　　女管家已经在检查门合页，这是埃明温能有任何行动的最後机会了，这时候他已经把讯息写完了。当然是假冒领主的身份让她过去，无论她相不相信也一定会去见领主一面，一定如此。这个谎言在便条签上形成，却摺作天真烂漫的五角星，嗖地射向书桌面。

　　女管家突然转过身来吓了埃明温一跳，她皱眉苦思，看来一头雾水。上神保佑！她没有注意到那枚不起眼的五角星掠过。五角星如它的主人，一个盗贼，落地悄然无声。

　　不过她往前的脚突然踏到了那枚铜币，这枚铜币就糟糕得多了，銧铛一声，埃明温甚至能身同感受女管家脚下的触感，她咦地一声盖过了埃明温的啐声。

　　埃明温今天的运气看来不太好。

　　女管家弯身捡起了铜币之後，她在卧寝里穿梭的视线虽然没有扫过埃明温，不过也已经让他错觉，有一把长刀在来回划开他的身体，她的眼神严厉得让人害怕。

　　他们都知道这枚平凡无奇的铜币代表了什么，在女管家打开门的时候，这间卧寝一定还有人，在那一刹那间从门板传来的阻力不是错觉。

　　埃明温当然能逃跑，他一早推开了窗子，他能瞅准时机在她背着自己时窜出窗，没有时机的话他也能制造。一个盗贼本来就是时机制造者。

　　可是这些建立在只有一个敌人上的前提上。

　　毕生心愿解聘老板:＂什么情形？敌人知道了播主的存在？＂
　　金币不好吃:＂小明快跑！看动作，她应该是个剑士！＂
　　鬼叫你穷:＂逃去哪里啊，门是关着的。＂
　　金币不好吃:＂播主不是特意推开了窗吗？他应该有方法逃走的。＂
　　鬼叫你穷:＂对对对，我都忘记了。小明小明快跑，贸易神不会在屋子里下金币雨的！久留无益。＂

　　女管家移步在书桌前，她拿起那枚小小的，绝不可能散发出光辉的五角星，埃明温却好像看到光明。他现在可以选择和匕首甘畅淋漓地激战，还是与窗子外的魔物撕打，作出取舍的时间非常仁慈地有一秒钟。

　　和面临的选择相比，已经是非常仁慈了，有时间让他把一杖铜币捏在两只指腹之间。

　　在做决定的电光石火之际，女管家撩起有可能遮挡视线的秀发，露出她一只尖尖的耳朵。

　　精灵。

　　这个发现足够让埃明温改变任何决定了，况且他根本还未来得及有任何的决定。他两指一用力，一枚铜币重施故技激打在门板上，咚地一声。那个以聪慧闻名天下的种族已经有所察觉，短匕首已经激射而出，苗条的身形紧随匕首而动。

　　而以狡猾闻名天下的盗贼埃明温在此时，已经几个跃动，短匕首刚打在铜币上，叮地一声，他已经从大开的窗口溜掉。

　　夜风扑面而来，埃明温像个浑身着火的人跳进深不见底的湖泊里，可是他没有就此逃掉，湖里还有栖息着一头巨龙。他一抬头，撞上一双红得灵透的眼睛，正冰冷地倒映出他的茫然。

　　有一根树桠伸向窗边，好像这是自然向埃明温伸出的友谊之手，此时有一双足尖正点在树桠上，再往上是修长有力的大腿，这个人背着凄冷得不同寻常月色，他只看得见他明亮的双目。

　　鬼叫你穷:＂我去，大家准备，截时间结晶！＂
　　金币不好吃:＂早截了。＂
　　包养一年只要一个金币:＂早截了+1，难怪你穷。＂
　　一定是我打开金库的方法不对:＂截了截了……不过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金币是摆设:＂是哪里都不对，这不是魔物吧，是个人！＂
　　大大大小姐:＂根本是小明一开始说的红宝石龙吧。＂

　　精灵丶上古龙丶黑暗神丶人类丶魔物……最近各种奇怪生物的出镜率，让埃明温吃惊过头，觉得自己此时只需要微笑就好了。

　　明明不是奇形生物直播间。

　　看来他今天的运气还是不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