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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   展昭多要了一只碟子,把那份梅花饼从纸包里一一取出,放到碟子里码好。最后一块,饼上的花纹似乎与其他的略有不同。展昭用筷子去夹,一下没能夹住,点心滑脱、蹭掉了一点酥皮。他像有些心虚似的,下意识看了丁月华一眼,再夹,夹住了,照样码到盘子里。
      展昭表面上平静如常,心里却是暗潮涌动。
      先前他只以为,只要精诚所至,自然金石为开,却不懂得方法技巧;后来才慢慢知道,包括她在内,很多女孩子都喜欢那种出其不意的小惊喜,喜欢甜美的情调氛围。展昭深知,这并非自己所长。不过没有关系,他愿意为她改变,为她绞尽脑汁、筹划安排。可是事到临头,他却禁不住心里没底——她真的会喜欢吗?纵然喜欢、接受,那她喜欢和接受的又是什么呢?是那小惊喜本身?亦或这样的相处模式?还是,真的能因此而喜欢和接受——他这个人?
      菜上齐了。齐老伯点亮室内灯烛,便率家仆退了出去。
      展昭定定心神,开始帮丁月华布菜。
      “我自己来吧。”丁月华仍然是不冷不热。
      虽说此处“不设菜单”,可展昭深知丁月华偏爱清甜口味,早已跟齐老伯打过招呼。眼前这一桌,虽然不过家常菜色,但色形俱佳、香气诱人,很容易勾起食客拿起筷子大快朵颐的冲动。
      丁月华说要“自己来”,也确实没有客气,各样都取了些来品尝,尝过之后,很优雅地给予肯定的评价。可是一一尝完之后,她就吃的很少了。更多的时候,她只是拿筷子沿着碗边随手画圈,有时画一会儿、吃一口,有时画来画去,就把筷子搁下了,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地闷头喝茶。
      展昭以往是见惯了她在美食面前投入得不顾形象的。如此的画风突变,令他备感踌躇。
      她这幅心事重重的样子,想必还是因为情伤未复吧。要平复情伤,不是那么容易的。展昭亲身经历,岂会不知。他自己执着专情无怨无尤,不过是遵从本心,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换到她的身上,就令他很难淡定了。她心里的那个位置,若一直有人占着空不出来,他又如何才能取而代之?
      此时此处,既无喧嚣盈耳,又无旁人干碍,可以安心说些想说的话了。他自知机会难得应当抓紧,可眼看她状态如此不佳,又唯恐急于求成会欲速不达,一时间拿捏不好分寸,竟显得有些局促起来。
      “月华,这次见面,你总是难掩不豫之色。可是有什么烦难的事情?我能帮得上忙吗?”他问得语气真诚,心里却暗暗嘲笑自己——展昭啊展昭,你揣着明白装糊涂的本事,可是越来越大了。
      丁月华第一反应,是要说声“累了”搪塞过去,稍一转念,又改了主意。她眼睫低垂:“也没有什么烦难。不过是有些事情,我自己心里放不下罢了。”
      展昭自忖不便说穿,也不好深问,唯有小心地斟酌词句:“月华,我能明白,有些事入心伤情,很难看开。但是,以后的日子总还得好好过下去,对不对?也许转一个弯,就是柳暗花明呢?”
      “是啊!”她抬起头来,微微一笑,“任什么事,也就经个一年半载,总是都能过去的。”
      展昭不知她话里有话,只由衷叹道:“月华,你若能这么想,就太好了。”
      丁月华听了他这些话,却只觉心口堵的慌,好像有许多怨气无可发泄。当初以为他是奉旨成婚、身不由己,还只是单纯觉得追悔和遗憾,而今知他已另做选择,自己却又平添了另一种不甘心。可是,他并没有做错什么,难道他就非得为你孤独终老?当初是你先拒绝人家的,你现在还有怨气,凭什么啊?
      她不再接话,只是闷闷地低头喝茶。
      “月华,你水喝了不少,菜却没怎么吃,可是不对胃口?”展昭说着,把自己这边的蜜汁鱼片和凉拌笋丝往她面前移了移。
      丁月华抬手夹了几根笋丝:“没有啊。菜都很好的。”

      展昭不免心中暗道:“菜都很好”,这个我有信心;但是正常情况下,面对好菜,你可从来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气氛闷闷的。无论谈些什么,她都兴致索然。展昭无奈扶额——有些话,总得气氛融洽,才方便说吧!可到底要找什么话题,才能打开僵局?
      其实还有那件事情尚未搬出来。诸般准备都已做好,只是要从现在的沉闷一下切换到“惊喜”,未免生硬。可眼下别无他法,那就直接试试好了,看能不能有幸博佳人一笑。若能如愿,才像个说话的机会。
      他深呼吸了一下,鼓起勇气一般,夹了一块梅花饼递过去:“若是饭菜吃不惯,吃块点心吧。”
      丁月华欣然接受,轻轻咬了一小口:“会仙楼的梅花饼,一直都是不错的。”
      “觉得好,那就多吃点儿。”展昭眨眨他那亮亮的大眼睛,好声好气。
      丁月华又咬了一小口。两口下来,也只不过吃到了外层那点儿酥皮,连馅儿都没露出来。
      然后,她就把梅花饼放下了。
      展昭几近抓狂,心头涌起满满的挫败感,忍不住劝道:“这点心不大,吃完它吧?”
      丁月华的目光有点疑惑。
      展昭暗暗挠头。呃,若劝得太刻意,是不是就没效果了?搞这种小把戏,我没经验啊!怎么办?要不还是,先说点别的岔一岔……
      他清清嗓子:“月华,你说这一两日离京,是打算回家了吗?”
      “也许吧。也或许再四处走走看看,再回去。”
      她之前还推说“有事”,此时却忘了圆谎。展昭虽然听出来,却也知道,没有必要戳穿她。
      “你要四处游赏的话,其实……开封周边,也有些不错的地方。若时间安排得开,何妨多留几日,我陪你四下转转如何?”
      “你陪我?”丁月华奇怪地看着他,只觉得好生可笑,“你听说过在伤心地散心的吗?”
      展昭被一下噎住,竟无言以对。
      “那……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可以吗?”
      “好啊。那明早辰时,在东城门外十里亭见吧。”她心里不痛快,这话张嘴就横着出来了。
      十里亭么?不能到府上去么?作为普通朋友,在十里亭送别,再正常不过了。你这是,连“好兄弟”的特殊优待,也不肯给我了?展昭心中一凉,却不敢急着多争什么,唯有先点头应下。能走一步,就算一步吧。
      丁月华何尝不知,自己这是清清楚楚划地为界。她忽然就体会到了,那种酸酸的、自己跟自己较劲似的,很难受很难受的感觉。当初,展昭跟她刻意保持距离时,心里面,也是这样的吧?可是那时候,他表面上却丝毫不露,一派云淡风轻,仿佛什么事都没有。
      如今他还是这幅若无其事的样子。这令丁月华心里莫名有些着恼。可是到底恼些什么呢?你说的话,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你反而不满意吗?一方面,你拒他千里之外,另一方面,却希望他哭着喊着、求你不要离他如此之远?
      丁月华心里,越来越乱。
      前番她离京,他还重伤未愈卧床不起,未能相送。只说是“下次一定送她”。可真到了“下次”,很多事情却都已经变了。那时候,如果她没有和邹一平一道离开京城,会怎么样呢?她早早就能知道,展昭并未真的被招为驸马,不会像眼下这样,一直耽误到节外生枝才获悉真相。可是,倘若没有听雨潭之行,自己和邹一平,能及时发现彼此“不合拍”吗?要是没有丁香无意中的小小点拨,她能那么快看清自己的心吗?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离开京城,那么现下,相互在一起的人,又会是谁和谁呢?
      思来想去,心绪难宁,丁月华急需自己好好平静一下。她站起身来:“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月华,你去哪里?”展昭立刻也随之站了起来。
      “我刚才水喝多了。”
      只一句话,就成功把展昭钉在了原地,不好再跟着。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手足无措地叹了口气。
      原本是想循序渐进的。
      眼下氛围如此沉闷,实在不是表露心迹的好时机。至少,得先设法把四周的空气调节得轻松和谐一点吧。但是一来二去,情况却似乎越来越糟糕。
      她起初只不过是情绪消沉些,可到了后来,不知是不是他多心,竟觉得她言语之间流露出一些,跟他戗着来的意味。展昭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到底哪里得罪了她。难道,这竟是“好兄弟”的“殊荣”,可以有资格充当撒气筒?自己是不是还应该自豪一下?
      她既然旧情未忘、情绪如此低落,自己若是急着直言表白,只怕是当即便会遭到拒绝。拒绝本身倒也没有什么。可若是她自此心存防备、刻意躲避,自己反而会落于被动。想要先做点铺垫、争取些优势,却迟迟不能如愿。然而她明日就要离京,自己又哪有机会一点一点慢慢来?再者说,待她辗转回家,自己曾去提亲的事必会被她知晓,眼下若坐失了说话的机会、落得个只字未提,大大不妥。
      势必要说出来。
      如今这个情况,还谈什么方法策略,想要所谓的水到渠成看来根本没有指望,恐怕也只能直接说了。一旦说出来,也不知会是什么结果。
      展昭暗暗下定决心,等一下丁月华回来,无论如何,他都要再次表白。
      此时此刻,丁月华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回廊里,一样的回肠百转。
      本来只是打算,好好跟他一起吃顿饭的。可是物是人非,真的很难再像从前一样了。为什么自己不由自主的,就越来越别扭起来了呢?他劝她凡事看开,这话本没有错。可怎么听起来,如此讽刺呢?而他现在的“近况”,自己固然耿耿于怀,可又为什么,张不开口去问他呢?明明舍不得,可是话一出口,却是一天也不肯多留,还一下就把他打发到了十里亭。就算不能走得更近,可最起码,说好的“做好兄弟”呢?心里明明在乎,却忍不住要跟他对着干,是要把怨气撒在他身上吗?但是话说过之后,自己却全然没有因为发泄过而愉悦起来,反而倒更不开心……
      “岳公子?”齐老伯从旁经过,丁月华才猛的回过神来。
      吃着好好的饭,自己却忽然跑来这里坐着发呆,她不禁觉得有些尴尬,忙东拉西扯地遮掩过去,好像生怕旁人会看出来自己的心思。
      随便聊了几句之后,她忍不住向齐老伯道出了心中疑问——为什么展昭只是临时打个招呼,就能进来吃饭
      “展大人啊?”齐老伯拈须而笑,“展大人租下了我整个后院、连二位就餐的那间小屋。自然可以随时过来了。”
      “后院?就是方才门上有锁的地方?”
      “正是。”
      “展昭他,常来这里吗?”
      “也没有。展大人自打前些日子租下这后院,做了些布置,也有好一阵没来过了,只说等时机合适,便带朋友前来。这不,今日二位光临,老朽才有幸结识岳公子。”
      丁月华实在弄不明白,展昭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不过无论如何,自己这趟来京,并未事先知会他,他所说的“带朋友前来”,指的不可能会是自己的。
      又有什么事情,需要租下这里的后院呢?
      齐老伯离开后,丁月华按耐不住好奇心,自己悄悄往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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