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香纪》梦岚yuyu

11、第九章

　　二零一一年六月一日下午六时，香港，陈家。
　　「叮咚！叮咚！」门铃响起。
　　门外站着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士，看上去有五六十岁的年纪。
　　门打开了一条小隙，里面的人探头出来，她立即向内问道：「请问，陈家俊在吗？」
　　「他出去了。阿姨您请进来。」家伟打开闸门让她入内。

　　女士一踏入门，便在屋内逛了一圈，厨房，浴室，房间全都走过了一遍。
　　家伟站在门边。
　　待她回到客厅坐在沙发，家伟才递上一杯茶。
　　「你怎么一直站着？坐呀！」家伟只好坐下。
　　「你怎么在我儿子家里？」
　　「我……我……」
　　「你是不是阿俊的同学？」
　　「是……是。」
　　「你一直住在这里？」
　　「是。」
　　「你住了多久了？」
　　「大概七八个月左右吧。」
　　「是阿俊叫你来这里住的？」
　　「是。」
　　「我就知道。我这宝贝儿子没什么专长，平日里就喜欢招呼他那些猪朋狗友返家，还要住上一两天。他以前待在他爷爷家里说要考公开试，考完试就把他口中那些江湖结拜好兄弟带回来住上一两个月，把他爷爷给气坏了！」
　　女士说着，又转过话题：「说说看，你跟我儿子是怎样认识的？」
　　家伟正踌躇着该怎样回答，突然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对不起，我先去听个电话。」家伟拿了电话回去哥哥房间，关上房门。

　　「好兄弟，我妈现在是不是在家里？你见着她了吗？」
　　「哥，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先答我是不是！」陈家俊没好气的道。
　　「是呀。」
　　「那她有没有对你怎样？」
　　「没有怎样呀，她还不知道我呢。她刚刚问我是怎样认识你的，然后你就打来了。」
　　「你先敷衍她一下，我马上赶回来。」

　　「阿姨，你儿子快回来了。他还告诉我他急着要见你哩。」
　　陈家俊母亲黄氏高兴得眼睛笑成一条缝。「这小子，真是够直接的。」
　　话没有说完，陈家俊已经回来，一进门便冲过来抱住母亲：「妈！妈！我想死你了！」趁母亲背对着家伟没有留意，对家伟使了个眼色。
　　「妈，我们这么久没见了，现在天色已晚，我们出去吃晚饭吧。」说着扶着母亲一起出去。
　　黄氏站起来，转头看见家伟，问道：「你干什么留他在这里住？」
　　「他跟老婆吵架，被老婆赶了出来，没有地方住，所以才走来我这里。」向家伟道：「是吧！」
　　家伟立即应道：「是呀，是呀。」
　　「人家夫妻家事关你什么事？」
　　「他是我的好兄弟嘛。」
　　「臭小子，你妈我还不知道你吗？你在外面认识的那些猪朋狗友，每个你都称作好兄弟。」
　　「妈！他是与众不同的，他真的是我兄弟，亲兄弟。」
　　「臭小子，我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哪里来的亲兄弟？」
　　「他真的是我亲兄弟。」陈家俊急了：「他是我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黄氏指着家伟道：「你就是那个贱人生的野种……」陈家俊立时拦住了她，还向家伟使了个眼色。
　　家伟转身正要出去，忽见丽娜冲了进来，一左一右掴了家伟两巴掌。

　　两人逃到附近公园的儿童游乐场停下。一前一后的站着。丽娜就在家伟身后。
　　「家伟你怎么了？」家伟没有说话。
　　丽娜转身走到家伟面前，伸手摸他的脸：「疼不疼？」
　　家伟拨开她的手。
　　丽娜低声道：「你生气了？」
　　「你说呢？」丽娜看见家伟怒视她的眼神，不敢说话。
　　家伟径自走到游乐场的一个秋千上坐下。
　　「你怎么会在这里？」
　　「大哥叫我来的。」丽娜坐在他旁边的秋千上。「他说他妈妈来了，怕遇见你尴尬，想你来我家住，可你不愿意，他就叫我必要时走出来，好把你支开。」
　　「所以他就找你来掴我？」
　　「那我无端端突然出现，总得有个理由吧？大哥叫我想出个理由，可我想不出来，他就帮我拟了一个。」
　　「你刚才说的话是他教你的？」
　　「对啊。」
　　「那你掴我一巴掌也是他故意叫你做的？」
　　「对啊。」
　　「什么都是哥是对的，什么都听他的，你就没有脑子吗？」家伟怒道：「其实你想掴我很久了吧！」
　　看着丽娜惊讶的表情，家伟续道：「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在恨我！」
　　「我没有恨你呀！」丽娜激动得站起来：「跟你一起是我愿意的，生下乐乐也是我心甘情愿的，不论你怎样对待我，我从来都没有怪你啊！」
　　「不论我怎样对待你？」
　　丽娜一脸迷惘。
　　「那你为什么那样对待我？」家伟道：「为什么在我们约好的日子，你当天没有出现？」
　　丽娜道：「因为我被我爸的手下抓了，是我爸叫他们做的。」说着坐在秋千上。
　　「然后呢？」
　　「然后……」
　　「然后你怀上了，可你并没有告诉我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如果我一早知道的话，我早就告诉你了！」丽娜道：「再说我当时也不知道你在哪里，妈只告诉我你已离开了。」
　　她说来平淡，像事不关己似的。
　　「那你为什么坚持要生下乐乐？」
　　「因为乐乐是你的孩子呀！」
　　两人静默了一会。家伟神色凝重道：「如果我一早知道你怀上的话，我一定会叫你打掉……」
　　丽娜激动的打断道：「你说什么？」
　　话未说完，只见远处传来陈家俊的声音：「喂！你们两个！」
　　两人站了起来。
　　陈家俊走了过来，对弟弟道：「你放心好了，妈去了她以前的房子住，大约住几个月左右，不会走来这边，这会儿应该没事的。」又对丽娜道：「不好意思麻烦了你。你可以回去了。」
　　丽娜一愕，家伟催促道：「你还呆在这里干什么？回去吧。」兄弟俩一起离去。
　　黄昏时分，夕阳残留的余光照在丽娜身上，只余下丽娜的背影。

　　第二天早上，陈家俊回到自己居屋里。
　　「妈，喝茶吧。」
　　看见母亲坐在梳化上生闷气，坐在她旁侧的陈家俊干赶紧给她斟了一杯茶。
　　「一想起你老爸那个野种，我连饭也吃不下，还要我喝茶？」
　　「妈，这是菊花茶，你先喝一口下火嘛。」
　　「那个野种以前不是已经被我赶回大陆了么？他怎会在香港？」
　　「他妈妈已经去世，他来香港是认回老爸的。」
　　「几十年没见，无端端的走来香港认老爸，肯定另有目的。我看他十之八九想谋取你老爸的财产。」
　　「妈，老爸有多少资产你最清楚，你和他搞离婚时已经点算过了。而且老爸所有财产，除了居屋留给我之外，其余全部让给你。就算他如何『发钱寒』，他一毛钱也分不到。」
　　「什么你老爸的财产让给我？我跟他熬了几十年，为这个家尽心尽力一个人带大你，那不是我应得的吗？就算他没有主动给我，我也会跟他力争到底。」
　　「妈，老爸就是不敢和你争，所以才把他所有财产全部给你。」
　　「他不和我争，但有人和你争哩。我最担心有一日我不在世，贱人母子俩被你老爸接回来，然后和你争家产。想不到那贱人比我先死，那野种却独自走来香港。」
　　「妈，他来香港只是为了他老婆而已，不是为家产。」
　　「他老婆？是不是那个掴他一巴掌的丫头？」
　　「对。」陈家俊道：他们俩连孩子也生下了，那女生吵闹着要结婚拿一个名分。谈婚论嫁自然要见家长，可是他在北京没有亲人，他来香港和老爸相认，是想老爸出面跟对方家庭谈婚事。」
　　「人家儿子结不结婚不关我事。倒是阿俊，」黄氏说道：「你什么时候带女友回来？」
　　「妈，我现在没有女人困身，不知多么清闲自在，还有时间和你出去饮茶哩。」
　　「你哪来时间陪我，你不是上班，便是和你那些猪朋狗友去吃喝玩乐，回到家只会睡觉。」
　　「要不我向老板请几天假和你出去走走。」
　　「不用了，我这几天约了一班老街坊饮茶打麻将，才没有时间理你。」
　　「对了，你既然跟你爸住，记得替我看紧那个野种，他要是敢对你和你老爸图谋不轨，你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怎会这么轻易被他害到。至于老爸那边，你和老爸既已分开，你就别插手好了。」
　　「唉，」黄氏叹了一口气，「始终几十年夫妻，难道眼睁睁看他出事吗？」
　　「妈，你饿了没有？咱们出去吃午饭吧。」
　　「不用了，我现在没心情，吃龙肉也没味道。可你今晚一定要来这边吃饭，我会买菜煲汤等你回来的。」
　　「行，行，我会告诉老爸的。」

　　虽然母亲明言不需陪伴，也不会走来找他，但是陈家俊连续一星期没睡好觉，生怕父母再次见面会导致火山爆发。
　　这天接近黄昏时分，趁父亲去看店不在家时，陈家俊把弟弟带上天台。
　　「好兄弟，你有没有和老爸提起我妈？」
　　「没有，反正爸也没问。」
　　「亏你可以忍足七天，我都快憋不住了。」
　　「你妈又不是我妈，而且她也没有拿我怎样。」
　　「你不知道，我妈一向脾气暴躁，她一认出你便想即场发作，幸好有丽娜帮忙，你才可以脱身。」
　　「哥，你那天为什么要把丽娜找来？」家伟问道。
　　「要不是丽娜来了，那天掴你巴掌的应该是我妈。」
　　「既然你和丽娜合谋，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做戏要做足全套嘛。要是预早告诉了你，你会愿意站着被掴吗？」陈家俊道：「丽娜心疼你，还不舍得掴你哩，是我叫她掴得狠劲些！」
　　「哥，你这样做未免太过份了吧？」
　　「难道你不该被掴吗？你对你儿子负责任，可没有对丽娜负责任啊？你这些叫做『要仔唔要乸』。只掴一把掌算轻的了。」
　　「要仔唔要乸」就是留子去母的意思。
　　「这……怎么能怪我呢，孩子又不是我要她生，是她自己要生的。」
　　「不怪你怪谁？没有你她会怀上吗？」
　　陈家俊伸手拍了弟弟的头一下，「你自己好色就老实承认吧。」
　　家伟瞪了哥哥一眼。
　　「你就是不肯认错。『一日最衰都系你』，好搞不搞，居然搞出人命。」
　　「对，是我错，什么都是我错，这行了吧？」家伟发晦气道。
　　说完转过了头不理哥哥。
　　陈家俊伸手拍了拍弟弟肩膀，说道：「话又说回来，你是怎样搞上人家的？」
　　家伟平静下来，开始回忆:
　　「那天我在咖啡馆刚刚下班，丽娜突然跑来咖啡馆后门找我，哭着告诉我她和她爸吵架了。当天下午下了一场很大的骤雨，她又没有带雨伞，全身都湿透了。当时天气热，她衣衫单薄，我都不敢正眼看她，立即拿自己外套给她穿。我问她今天不用上学么，她说下午没有课，我就叫她上来我舅父家里换件衣服。于是我撑着雨伞带她一起走。」
　　「因为舅父表弟都去上班上学，舅母出去买菜，家里空无一人。我叫丽娜先去洗澡，又拿自己衣服给她穿，还预备了吹风筒放在舅母房里，然后走去客厅看电视。」
　　「丽娜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我只听到几声吹风筒的声音，然后就一片寂静无声。我以为她洗好后太倦在房里睡着了，想替她盖好被子，就走进房里看她。」
　　「我逐步走近丽娜，看见她抱膝坐在床上。虽然她穿着我的衣服，但我闻到她身上及头发飘来的香气，实在忍不住。我上前把她抱紧，开始亲她，然后我们两人就……」
　　家伟说完后，陈家俊问道：「还有没有？」
　　「什么？」
　　「我是问你，那次之后你和丽娜还有没有多少次？」
　　「没有，只有一次而已。那是我的第一次，她也是第一次。」
　　「你哥我长这么大一次也没有试过哩。」陈家俊说着，露出羡慕的神色，
　　家伟之前常听到哥哥吹嘘自己曾有过几个女朋友，哥哥忽然说出这句，令他颇感困惑。
　　「好兄弟，你也太幸运了吧，居然一击即中！」
　　「孩子只是个意外，当我知道时，他已经被我抱在怀里。」
　　「你没有知识吗？你做得出就预料到吧？」
　　「哥，我......我当时就是一时冲动，即使事后也没有想到。」
　　陈家俊嘻嘻笑道：「噢，乐乐长大后问起他是怎么来的，我就告诉他『你爸一时冲动所以才有了你』。」激得家伟忍不住追打他，他立时转身避开。
　　陈家俊又道：
　　「对了，我一会儿出去买菜顺便去买□□，你现在先给我写几个号码，让我沾上你的好运。」边说边走了出去。
　　家伟听着，既尴尬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