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坠》wellnight

6、4章

　　一夜无梦。
　　或者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忘记了那梦中的场景。

　　叶子安醒过来的时候，眼角有湿润的错觉。
　　她并认为那是在梦中哭泣的原因，事实上，比如眼睛过度使用造成，比如有异物进入眼睛都会有这样的情况，或者有人亲吻你的眼睛。
　　她苦笑起来。
　　知道那些花来自谢若然之后，她的心中多少有点忐忑。
　　她原本以为那个男人已经回来，在她的身边准备向她道歉，向她低头，求她让自己回到她身边。可是，没有。关于那个男人的下落，她一无所知，毫无预料。
　　许多年前，谢若然吻上她的右脸，笑容灿烂无敌，“宝贝，我要离开一段时间，你要等我哦。”而如今，陈子扬垂下头去，“我们原本便是要分开的，不是么？”
　　她已经变得成熟，已经变得坚强，已经不再会为这样注定的别离而流泪。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一无所知，不甘心自己永远是被告诉的那个人。
　　叶子安爬起床来。
　　她深呼吸，一切必须继续，或者重新开始。
　　她步上窗台，有明媚的阳光落在身上，照了眼睛，有太过温暖的味道。也许一切早有预兆，只是她太傻，又太自信。

　　“不要着凉。”
　　那时候，她第一看见陈子扬靠了窗台，望了清晨的阳光，若有所思。
　　“只是不要着凉而已么？”
　　他并不回头，垂下头去，他的发被金黄的阳光所照耀，有耀眼的灿烂。那时候，她分明是把他当做一生的陪伴的。叶子安爬起床来，慢慢步向陈子扬，光彩映了她的眼睛。
　　靠了那个男子的赤裸的后背，她把一件宽松的睡衣给他披上。
　　刹那间却忽然瞥见他背上累累的伤痕，她忍住惊叹，手一缩，却终于只是平静地用衣服盖住。
　　“吓到你了么？”
　　那个一贯冷静的男子，此时的话语里有微略的张狂。
　　她不回答，只是将头靠上她的肩膀，从背后，紧紧抱住他。
　　“你是不是想问我关于那些伤疤的来历？”
　　陈子扬深呼一口气，抓了她的手，冰冷如水，顺势从她的怀抱里脱出来。面对了叶子安惊讶的眼睛，他一副想要坦白一切的模样。
　　“你是我的妻子，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不然对你不公平。”
　　“可是，我不想听啊。”
　　她娇笑起来，抓住他冰冷的手，又靠进他的怀里。
　　她听见他的心跳，摸到他的伤痕，他的现在已经完全在她的身边，为什么还要执着于过去呢？
　　“你太傻了。”
　　他笑起来，话里藏了疲倦，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失落。
　　“我肯我的故事告诉你，是因为我已经全部放下，关于谢若然，我已经没有任何想法。等到你有一天也放下了，你自然会告诉我。”叶子安一本正经地解释，她的手被陈子扬的手弄得到冰冷，于是她抓起他的手来，放在嘴边轻轻哈气。
　　“如果我一直不能忘记呢，那些伤疤会一直在的啊。”
　　他笑起来，眉眼里都是温情，却是将手轻轻地收回来，背了她。
　　“可是，总有一天，他们不会再痛，在此之前，我只希望你不会着凉。”
　　叶子安靠在他宽厚的背上，那时候的她并不知道，那是她短短三个月里，唯一一次能知道那个男人过去的机会，若当时问了，那个男人会给她一个离别的理由吧。她果然太傻了。

　　轻笑，她从沉思里醒来。
　　电梯缓缓上升，她借了镜子，看自己恢复了从前的模样。
　　不过是不甘心而已，也许许多年以后，陈子扬成为谢若然，从国外跑回来哭着求她原谅，这不过是时间的问题而已，这不过是小小背叛而已，她足够坚强。
　　“叶小姐的脸色很好啊。”
　　旁边的男子，有稍显肥胖的脸，满带笑意看她。“叶小姐看起来很精神啊。”他又说一次，十分快乐的模样。
　　“林先生心情好，自然觉得谁都精神了。”
　　她略一点头，不再多说什么。而电梯打开，那个男人伸出手，微一弯曲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惹了她笑出声来。
　　叶子安心情大好，蹦跳着出了电梯，好在也没什么人注意。只是她回过头去，却瞥见那男人落寞的神情因为她的注视，瞬间变转成欢乐容颜。
　　“我还要上去，加油哦。”他笑着招手，笑着看着那个女人转过身去。
　　她已经完全恢复，只是，这与那一天他的陪伴全无关系，甚至，她将自己的过去告诉他的时候，也完全没有倾诉的意思。
　　她始终与他只是这样的点头之交，无论他注意她多少次，无论他守在她的身边多久，无论，无论。
　　何况，如今他终于要离开。
　　“林先生，您什么时候起程呢？”
　　出了电梯，早已有人等在一旁。林风笑着将手里的文件交给他，拍拍他的肩膀，“就在月底吧，如果你办事速度够快的话。”
　　皆笑。
　　“这边真的没什么好留恋了么，比如象我这样的朋友。”那个男人解开档案袋，抽出文件核对起来，装做漫不经心地开玩笑，“难道那么多年来，你一直没有明白我的心意。”
　　“臭小子，那么多人在呢。”
　　林风早已习惯密友的调侃习惯，“我先下去了，缺了什么文件，你再叫我上来好了。”
　　“恩。”男子头也不抬，继续看文件。
　　“叶子安？”他忽然叫出声来，眼前却只是紧闭的银光电梯门而已，映了他自己的样子。“拜托，就算我长得丑，还没到吓到自己的程度！”
　　他一耸肩，摇摇头。

　　“叶姐，好。”
　　“叶小姐好，哈。”
　　“叶经理，你好幸福哦。”

　　一路上人们露出奇怪的笑。
　　叶子安，心中隐约有所预感，果然一推开办公室便看见桌上多了一支黑玫瑰摆在青瓷瓶中，对了她绽开笑颜。一边的小黄笑呵呵地介绍。
　　“这可是叶姐的朋友送来的哦。”
　　小黄的脸蛋略微有些婴儿肥，很是可爱，此时，叶子安却是忍不住想狠狠将她掐上一把，“丢了吧。”她的话语漠然。
　　“丢了？”她的声音尖到几乎要让全公司的人都听见了。
　　“丢了。”她重申了一遍，心里又浮现起谢若然的模样，坐下时又一次瞥过那青瓷瓶，倒算是体贴的礼物，带了几分古旧味道，瓶上的雕花寥落稀疏，简单得很。
　　“以后，有人送东西来，直接。”她的话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一个合适的处理，却终于生生将拒绝两个字压在嘴边。
　　小黄盯了她奇怪的表情，噗一声笑出来。
　　“把花丢了吧，瓶子等一会我带回去。”叶子安也不理会那小姑娘吐吐舌头的调皮模样，家里确实缺一个花瓶，世面上的多半又太花哨，把这个收为己有却也不错。
　　只是，关于谢若然，她实在是想着就此打住。
　　她没有笨到被同一个男人伤上两次。
　　“出来见我一面吧”手机瞬间响起，是谢若然的骄傲音线。
　　“我现在在工作。”叶子安略一沉思，“我四点半下班，可以么？”她小心谨慎地问询，这个霸道的男人，曾经闯进她的寝室，当着一众室友的面说爱她，说不定此时他已经等在公司门口，时刻准备冲进来了。
　　“等待女士，是男人应该做的。”
　　他已经学得成熟了，听到这里叶子安长呼出一口气，心下宽了大半。
　　“四点半，我在你公司楼下等你。”
　　他果然，还是那样的男子。
　　她摇了摇头，却不意料正对上小黄的惊奇的神情，微一害羞。终于只是底下头，用了绝对办公的语气说话，“把贵林公司的资料拿过来。”
　　“哦。”
　　小黄老老实实地应和，满是收了委屈的表情。“情书要不要拿过来。”
　　“你个丫头。”
　　两人笑起来。
　　“有空找一个老实男人去欺负啊，老是寻我开心。”叶子安用食指敲敲桌子，身子前倾，抿起嘴。
　　“哪有那么多的老实男人让我遇见？”秘书小黄遮了嘴，轻笑起来，“叶姐。你自己努力吧。”

　　“你到了，我就下来。”
　　刚下班，电话便适时响起。她下意识地便是这样的一句。却不料对面是长久的沉默。
　　“安，你有约么？”
　　是那个的男人的声音，拘谨得很，每一个字每一个音，都经过细致的掂量，好象时刻在害怕着别人的反驳。
　　“恩。”叶子安细碎说话，声音轻下来。
　　“那么下次再说吧，好运。”
　　“恩。”
　　她想不出别的词来。
　　这个男人的目的，这个男人的原因，这个男人忽然地离开与出现。
　　她猜不到。
　　“你在想什么，傻丫头。”
　　叶子安猛地醒过神，谢若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的跟前，抓了她的手，笑起来。旁边是羡慕，或者说惊呆了的小黄。而这个男人骄傲地用行动宣布自己的身份。
　　“走吧。”
　　全不顾及她是否愿意，拉了她的手，从容步出公司。

　　“叶姐，加油哦。”
　　“叶姐姐，你好幸福啊。”
　　“叶经理，祝福你们哦。”

　　一路上全是这样的问候。
　　是他精心的安排吧，或者，是她在公司的人气还算可以吧。
　　又或者，人们从来只看表面。
　　谁知道这个男人曾经在她最绝望的时候说要离开她，逼得她要自杀，谁知道，她从来没有爱过那种阴暗的玫瑰，谁知道，谁知道呢？
　　一同出门。
　　一同等电梯。
　　他的手很温暖，他的笑很灿烂。
　　谢若然贴进她身边的时候有悠然的香水味道，他的唇折出诱惑的色。
　　“宝贝，回到我身边好么。”
　　两个人站在电梯门口，他伏下头来，双手轻放在叶子安的耳边，细柔问话，“宝贝，回到我身边。”
　　许多年前，她就这样陷进去。
　　她原本便是抗拒不了诱惑的女子，别人有的，快乐，或者伙伴，或者爱情，哪一样不是骄傲如她同样渴求的。她的身体略一后缩，却是加倍挑拨了他的兴趣。谢若然抚着她的发，嘴唇一点点靠近，浓郁的味道。
　　“您的瓶子。”
　　小黄的适时出现，打乱了他们。“叶姐，您不是说要带回家去么。”她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在谢若然的脸上扫过，对于一边羞红了脸的叶子安来说，那是实在是彻底的打击。
　　“恩。”
　　她颤颤着伸出手去，抓住瓶子的时候心里才微略放松下来，与小黄对了一个眼神。她微羞着垂下头去，却分明瞥见她脸上的一丝担忧。
　　“不要担心。”
　　她心里命令自己振作起来，和这个男人说清楚，一转身，却不见了他的踪影。
　　原来，她连说分手的的机会，也没有。
　　再没有泪水，或者心碎。
　　“扬，明天我们谈一次吧，恩，八点，雨灵茶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