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嬛传：燕宜是匹狼》繁杏似锦

3、中秋之宴

　　宽松的芽黄对襟褙子挑着一缕缕朱紫团花暗纹，文静中透露出一点灵动来；下着纯色的湖绿细褶百合裙，斜斜的堕马髻上，只插了一枚小小的镂花流苏金簪。

　　比起我的家常打扮，对面的莞妃就显得隆重许多。高耸的发髻里插着华丽的赤金桃枝攒心翡翠钗，披着金线绣昙花的披帛流苏，面上亦抹了薄薄的胭脂，却难掩憔悴的神色。

　　看来自崔槿汐出事后，皇上虽常去她的未央宫，待她亦如往常一般格外专宠，却还是有了一层外人感觉不出的隔膜。

　　我望着莞妃锦衣下的肚子，已经隆起得非常厉害了，哪里像七个月的孕妇？面上却是柔柔地轻笑：“莞妃娘娘请开门见山罢，娘娘此行，想必不是来与嫔妾来谈心说话的。”

　　莞妃似乎很欣赏我的率直，眯了眯眼睛：“与聪明人谈心说话，自然能茅塞顿开。”

　　我摇头：“嫔妾算不上聪明人，只是以己度人，便能猜出几分娘娘的来意。”嫔妾算不上聪明人，只是记得这段剧情，便能猜出娘娘的来意……

　　莞妃坦然微笑：“妹妹如此聪明，本宫多言亦是徒劳，只不知妹妹肯不肯帮本宫？”

　　“若没有娘娘，嫔妾恐怕要在禁足令的惶惶之中生下孩子，”我真诚道，“是以嫔妾愿意还娘娘这个人情。”

　　莞妃似乎有些惊讶：“妹妹不怕此举会伤害皇上？”

　　“怎会？”我在心中默默翻了一个白眼，“嫔妾是去说服皇上，放了李长与崔姑姑出暴室，怎么会伤害到皇上呢？”

　　莞妃似乎噎了一下，正欲说什么的时候，我笑道：“况且嫔妾知道，娘娘与嫔妾一样心系皇上，又如何会让嫔妾做伤害皇上的事情？娘娘大可安心。”甄嬛要帮，但崔槿汐与李长，这两个甄嬛后期的给力外挂，我是傻了才会让他们留在玄凌与甄嬛身边的。

　　次日一早，玄凌正巧来玉照宫看我，我便寻了个合适的时机把这事跟他说了：“如今宫中盛传崔槿汐与李长之事，嫔妾解了禁足后，这几日在宫中走了走，便知晓了此事来龙去脉。”

　　“哦？”窗外树影婆娑，玄凌的脸上被投下一块深沉的阴影，阴晴难辨，“那么对于此事，婕妤有何见解？”

　　“莞妃娘娘虽与嫔妾并无过多交集，却与嫔妾一样怀着皇上的子嗣，想来听不得打打杀杀的事，”我深情地望着玄凌玉树临风的面庞，终于能理解小说为什么里世兰宜修那么多优秀的女人喜欢这个渣了，这男人连板着脸皱眉的样子都真他娘的帅，“以己度人，嫔妾恳请皇上饶了他二人的命罢。”

　　“只是饶了他们的命吗？”玄凌的脸孔分明舒展了，他忽然对我微笑一下，再开口时换了亲近的称呼，“燕宜以为如何处置才好？你置身事外，想必看事亦清楚明白。”

　　“皇上可曾听说过‘不痴不聋，不作家翁’？”我对于他态度的转变只作不觉，仍是柔柔道来，“李长与崔氏虽犯了错，却难保宫中其它宫里也有宫女太监对食的，难道个个都要杀之而后快么？依嫔妾看，皇上不如放了他们出来，罚些例银，随便贬去哪里当差，也就罢了。”

　　见玄凌神色缓和，我便补充道：“许是臣妾怀有身孕的缘故，过分心软了，请皇上恕罪。”

　　玄凌的眼中有浅浅的笑意和安慰，那温暖的眼神让我莫名有一种被爱着的错觉，心忽的漏跳了一拍，就听他说：“是啊！如今宫中有身孕的不止是你，连着嬛嬛和梦笙，大约都见不得生杀之事的。”

　　我温言称是，突然想打自己一巴掌。刚刚一瞬间的深情不过是错觉，玄凌有那么多的女人，若无腹中的皇子，别说甄嬛和杨梦笙，我在他心里，恐怕连一同入宫的周容华周珮都比不过，又何必自作多情呢。

　　过了两日，释放槿汐和李长的旨意就下来了。只是玄凌虽然未打杀槿汐和李长，却罚了一年的月钱，又把二人的职位撸了，贬去浣衣局当差。

　　而我知道，玄凌为着莞妃，特意吩咐了浣衣局管事少让他二人做些体力活。只是浣衣局虽比不是人呆的暴室好些，但毕竟不是享福养老的地方，二人少不得要吃些苦了。

　　这日去凤仪宫中请安，皇后端坐在高椅上，道：“中秋将至，听闻清河王不日内亦会回京，加之莞妃与徐婕妤都是产期将近，连杨容华也有了身孕，皇上的意思是要好好操办。”

　　我左手侧坐着惠贵嫔，一起规规矩矩跟着众人道：“但凭娘娘做主，臣妾等不胜欢欣。”不经意抬头间，看见莞妃微微发白的指节，她的面色却如常，妆容精致得无懈可击。不愧是甄嬛，我在心里默默比了个大拇指，这演技得是影后级别的。

　　中秋那日，晨起便开始忙碌，皇后领着阖宫上下向玄凌贺喜，我怀着身孕也不能逃过，挺着肚子行完一套礼节，便有些气喘吁吁的，心疼坏了身边的桔梗黄芩。幸亏接下来是帝后带着贵嫔以上的妃子，去颐宁宫向太后请安道贺，我因只是从三品婕妤，终于躲过“一劫”。

　　午间眯了一觉醒来，难得的换了一件喜庆的桃红色织金绣桃花宫装，雪白颈子上戴了一串八叶桃花的水晶链子，衬得气色极好。桔梗笑着为我抹上薄薄的胭脂，赞道：“小主难得穿得这样艳。”

　　“人逢喜事精神爽，小主如今得皇上宠爱，又将诞下龙子，是该穿得喜庆些，”竹茹笑着拍手，“听说今日小主的坐席就排在莞妃下首呢，再往上便是皇上和皇后了。”我只是笑笑不说话，一心想着今天的宫宴后，似乎是叶澜依撞破甄嬛周玄清私会，然后放猫咬人，莞妃难产的剧情。

　　宫宴在夜幕降临时准时开始，我并不讨厌纸醉金迷、歌舞升平的浮华，却清楚地知道如今的大周强敌环伺，绝不是盛世太平。需要有一位明君，撕开那繁华盛世的外衣，真正为这片土地做些什么……正出神间，身侧莞妃笑盈盈地冲我举杯一笑。

　　因为怀着身孕，我与莞妃、杨容华的杯中都不是泠冽的桂花酿，而是较为柔和的梅子甜酒，我赶紧也举起酒杯，冲莞妃一笑。甄嬛今日穿着浅雾紫的轻罗衣裙，臂间挽了一条玉色烟纱披帛，整个人显得轻盈飘逸。而一串白玉琢成的夕颜花链子，安静地挂在她的胸前。

　　莞妃虽在微笑，脸色却有些苍白，玄凌握一握她的手，关切道：“手这样凉，可是着了风寒了？

　　莞妃盈盈一笑，摇头道：“只是夜来觉得风凉罢了。”

　　她身后的浣碧也是一身华服，闻言忙道：“小姐的外裳放在偏殿，奴婢去取吧。”她才要转身，忽然脚步停驻，我顺着她的眼波望去，果不其然，正是清河王周玄清。

　　他缓缓踏进殿中，拱手而拜：“臣弟来晚了，皇兄恕罪。”

　　玄凌自是说不要紧，又与他寒暄一阵，就听浣碧道：“皇上见谅，莞妃娘娘要去更衣了。”

　　玄凌挥一挥手：“赶紧去吧，着了风寒可不好。”

　　酒过三巡，除了我和几个月前由常在晋为贵人的叶澜依，恐怕谁也没有注意到周玄清已经悄然离席。叶澜依今日穿的月白色金线丝绣宫装还算隆重，胸前挂着一串成色极好的琥珀项链，整个人有一种慵懒而妩媚的姿态，因玄凌恩准，就坐在有孕的杨容华下首。

　　周玄凌离开后，我就开始在心里默默数数，跟自己打赌，数到一百之前，叶澜依会不会也默默离座？一、二、三……十九、二十……四十三、四十四……七十一、七十二……九十六、九十七、九十八……

　　说来也巧，我默数到九十九的时候，叶澜依果然不动声色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招呼也不打地自顾自离开了。皇后正与胡昭仪笑着打嘴仗，没关心一个小小贵人正在干什么；一旁的玄凌想是习惯了她这种“有宠，任性”的作风，虽看见了，嘴上倒也没有说什么。

　　过了大约有三炷香的时间，周玄清与甄嬛相继归席。玄凌已经叫了乐姬再择了新曲唱着，那边胡昭仪却似乎是找着了安贵嫔的什么错处，正把安贵嫔嘲讽得面色绯红，满是窘迫。

　　玄凌自然看见了，却没有管这件事，胡昭仪大概以为他是向着自己的，笑得志得意满。我看着惠贵嫔转过头对胡昭仪说着什么，正觉得这宴会真是无聊，忽见皇后望了我一眼，一下子起了某种不好的预感，心中叫苦不迭，就听她老人家对玄凌笑道：“徐婕妤知情识礼，想必调|教出来的人也是极好的，若不然皇上也不会青眼有加。既然今天是这样大喜的日子，不如皇上赏荣更衣一个恩典。”

　　自开宴起，玄凌的目光一直在叶澜依与赤芍身上流连，此刻被皇后说中了心事，哪有不同意的，含笑道：“皇后总是事事为朕考虑周全，就晋荣更衣为荣采女罢。”说罢顿了一顿，目光落在刚刚落座的叶澜依身上，随口道，“也将滟贵人一并晋为叶小仪。”

　　赤芍大喜过望，立刻磕头道谢，叶澜依面上却是淡淡的，行了一个礼便重新坐下，和赤芍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皇后梳着端庄的凌云髻，金凤出云的点金滚玉步摇上，一颗硕大的明珠颤了一颤，随即恢复如常：“为皇上分心，本是臣妾应做的。但愿荣采女能和她旧日的小主徐婕妤一般有福，能早日为皇上怀上龙胎就好了。”她似乎想起什么，目光徐徐落定在我身上，缓缓微笑道，“荣采女到底曾经是你的人，还是要你说句话的好。”

　　您都说了荣采女了，还我的人个毛线球啊……不过我可不是真的忧思郁结，皇后的这一挑拨简直是隔靴搔痒。可是……我心累地承受着众人投来或嫉妒或担忧的眼光，更多则是那些等着看好戏的吃瓜群众们，投来的幸灾乐祸的视线。

　　这是个很考演技的时刻，作为天子的妃嫔，我不能表现出嫉妒；可作为深爱玄凌的徐婕妤，我又不能表现得太过大度。紧紧抿了抿嘴唇，我轻声道：“荣采女早已是陛下的人，陛下与皇后娘娘做主就是。”

　　玄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对我笑道：“朕知道，燕宜你是个懂事的。”

　　稀稀落落有些人来向我道喜，我咬着嘴唇，显出一副强撑着笑容的样子，一一谢过了。倒是右手边席上的杨容华轻轻握了握我的手，安慰的话憋了半天也没说出口，末了，只轻轻唤了一声：“婕妤姐姐。”我被她这样拙劣的安慰手段逗得有些想笑，看着她真诚闪烁着的双眼，却陷入一阵恍惚。

　　那是我初来乍到时，苦苦钻研，才学会了皮毛的纯真眼神。

　　我突然明白了甄嬛眼中的我是怎么样的存在，也突然很想杨容华这个孩子顺顺利利生下来。

　　不过也就想想罢了。我这个没有家世，没有宠爱，无根浮萍一般的穿越女，在后宫这口深深漩涡里，还是别操这个闲心了，先想想和自己有关的事吧。

　　比如，我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之前一心想着莞妃的孩子，差点忘了小说里甄嬛受惊难产，生下那对龙凤胎之前，徐燕宜就已经生下了二皇子周予沛。

　　晚宴后，坐在回宫的轿辇上，我掰着手指数了数，明面上甄嬛的胎和我的一样，是八个月；但其实她应该已经到了产期才对。书中徐燕宜早产的原因是忧虑太过，我却不是她，肚子里这个孩子，应该还是怀孕十月生产的可能性居多。

　　正想着心事，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桔梗刚喊了一声“落轿”，黄芩就从不远处跑来，气喘吁吁地道：“小主，莞妃娘娘不知怎的动了胎气，似是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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