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金秋蟹宴 ...
-
秋意渐浓，这日正巧敬妃得了上好的阳澄湖螃蟹来进于太后，因而除了有孕的安昭媛及病中的皇后，贵嫔位以上的宫妃都在太后处领了螃蟹赏菊吃蟹。
席间，当玄凌向太后提出要恩赐安昭媛正二品妃位时，太后沉默片刻，道：“不忙。”她命宫女点燃了一圈檀香，又问：“你们好好闻这檀香，觉得气味如何？”
昌妃轻俏笑道：“太后所用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
太后看向玄凌：“皇帝以为如何？”
玄凌陪笑道：“香味细腻，清心静气。”
太后点一点头：“听闻安昭媛素善制香？”
莞淑夫人温婉一笑：“香，歌，舞以及温婉的脾性，是安妹妹最大的好处。”
“皇帝喜欢去昭媛那儿，也是因为她这样的好处吧。”太后微微一笑。
玄凌不知何意，只得答了“是”，道：“安昭媛亲手调制的香可以让人精神松弛，消疲解乏。她调的香有百余种，各有提神愉心之效。”
太后话锋一转：“哀家有一句私话问皇上，安氏不是绝色，宫中歌舞不下于她之人也不少，皇上怎地如此喜欢她，留恋不已？”
玄凌面孔一红，太后敛起微笑道：“竹息，给皇上看看这个。”竹息的手心摊开，露出一颗米珠大小的粉色香饵，一时之间众人议论纷纷，引起一阵嘈杂。
“昭媛殿中的凝露香真是好东西，似百花清新。而这颗妙东西，更当真是个宝贝。”太后说着看了一眼我，眸中闪过一丝悯色，“徐昭仪，你若有这一小点东西，便也能留住皇上的心了。”
我装作没听懂太后这话的含义，默默腹诽：太后娘娘，我最近还挺得宠的，真的……
玄凌不由色变：“母后，是什么？”
太后目光凌厉：“皇帝，男女相悦，有时不必用情，可用香料。哀家已命太医瞧过，只消焚上一点半点，便可以使男女情动。”
昌妃羞得拿绢子遮住了脸，连声啐道：“狐媚！狐媚！安氏如此下作，岂非和当年的傅如吟一般！”
太后闻得傅如吟这个名字，面上微微一搐，已经有了森然之色。玄凌兀自不肯相信，太后道：“你可知道哀家是从哪里寻到这些？”
屏风后头走出一个宫装女子，正是新封的羽更衣，怯怯行了一礼，垂头不语。太后叹了一口气，道：“鸢羽原本是安氏的宫女，前几日哀家在上林苑中见过她一面，听她说起安氏锁香料的阁楼里有一个极为精美的香料盒子，却从未见她用过。哀家就是怕安氏与当年傅氏一般，便让竹息去查，结果在景春殿宫女倒掉的香灰中找到了这个。”
昌妃一脸鄙夷，讥诮道：“以此下作手段争宠，当真无耻！”
太后看着玄凌，将他流露的失望和震惊尽收眼底：“在宫中滥用这些事物，皇帝觉得该如何处治？”
玄凌眼底有痛心与怜悯的阴霾，迟疑片刻道：“到底她还有着身孕。母后，将她降为贵嫔如何？”
太后不置可否，昌妃却凉凉道：“此等魅惑皇上之罪，昔年的傅如吟是赐死。”
我毫不掩饰对玄凌的担忧，道：“昭媛以秽物魅惑皇上，有损皇上龙体，求太后严惩。”
忽见甄嬛屈身跪下：“安氏虽然炮制暖|情香有罪，但当年臣妾面颊被猫抓伤，她赠与臣妾这舒痕胶，药到伤除，连半分伤痕也未留下。事有利弊，还请太后念在她从前的好处，宽恕这回。”说着命人奉上舒痕胶。
端妃道：“我记得莞淑夫人被猫抓伤时是初次有孕的时候。太后，今日夫人说起，臣妾想起一事，当年夫人有孕时饮食上素无不妥，即使慕容氏刁难，怎的跪了半个小时就小产了，如今想来不觉得蹊跷么？”
太后双眸微沉，唤道：“葛霁。”
葛霁挑出一点膏体捻开轻嗅，很快回道：“此物中有极重的麝香，若每天取来匀面，不出三月便会小产。”
甄嬛骤然变色，极力摇头道：“怎会！她怎会杀了我的孩子！我与安妹妹同日进宫，她孤立无援时时我曾接她入府小住，还有眉姐姐，我们三人如此和睦……”她掩面，泣不成声，我却分明看见沈淑媛脸上划过一丝不快。
玄凌此刻亦是面色苍白：“葛霁，不是因为其他原因，真是因为舒痕胶么？安氏素来与夫人交好……”
葛霁笃定道：“看这圆钵中膏体已干，可知夫人长久没用，而里头只剩一半的份量，那么另一半全是娘娘用在身上了。如此剂量下去，必定滑胎。”
影后甄嬛兀自恸哭不止，宫嫔们也是相顾失色。我知道自己现在的面色一定不大好看，因为吕昭容正关切道：“徐昭仪怎的脸色这么差，可是身体不适？”
见玄凌与太后都被我吸引了目光，我摇摇头示意无事，道：“燕宜只是想起，我怀着予沛时，安氏曾赠给我一只金累丝香囊，那香味确实有些怪异，我便将它束之高阁。那香囊会不会……”
太后面色深沉命竹息跟着黄芩去玉照宫取来香囊，在太医检验出香囊里确实有分量不轻的麝香之后，玄凌怒极反笑：“莞淑夫人？徐昭仪？很好！很好！还有谁？朕宠了这么多年的女人，竟然不配为人！”他掩面，“传朕的旨意，搜宫！”
不出一个时辰，已有两样东西搁在太后跟前。绣堆纱折枝花卉的绢帕中裹着上品的麝香，香气浓郁，在座宫嫔纷纷掩鼻。太后才瞧了一眼，喝道：“丢出去！”
而另一个精致的镶螺钿葵花形黑漆小盒子中的物事，更让所有人大惊失色——“太后，是五石散。”
太后怒道：“大胆！傅如吟死后哀家在宫中禁绝此物，安氏怎还会有！”语毕，目光已落在玄凌身上。
玄凌忙起身道：“儿子当年一时糊涂，如今再没有了！”说罢挽起衣袖请太医诊脉，葛霁搭脉片刻，道：“太后，果然没有。”
我跟着太后一起，松了一口气，就听她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道：“带安氏来。”
安昭媛一袭宽松的月白色水纹绫波裙，外罩一件莲青弹花子，更显得腹部硕大。她才要跪下，膝下一软，似一朵被风吹落的花瓣，软软坐了下去。
对于安陵容的审判就这样拉开了帷幕。她满口承认是自己将五石散给了傅如吟，也承认了意图陷害甄嬛和我的事实。不论众人如何指责谩骂，她的目光始终平静如一潭死水，直到玄凌说：“你腹中孩子朕会让你生下来，孩子出生的那天起，便由杨淑容当它的母亲。”
杨贵嫔，现在是杨淑容了，她骤然被点名外加晋封，有些反应不过来，愣愣地闭口不言。
宫里人都说杨淑容的孩子是个有福气的，出生时被诊断活不过一年，却硬是苟延残喘般挺了下来。而玄凌这话，我听着只觉得可笑，让杨梦笙认原作里害死她的安陵容生的孩子为儿为女，还指望杨梦笙悉心抚养照料，玄凌大大，您真是有创意。
安陵容闻言，面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容。她飞快地从袖口掏出一粒药丸样的东西放入口中时，我忍不住惊叫出声来，她想自尽！
太后厉声道：“按住她，不许她自尽！”可惜为时已晚，安陵容的口鼻中，已经有红色血液溢出。
一时间宫嫔坐席上惊叫连连，我这也是第一次亲眼目睹真实的死亡，不适的感觉从身体每一处传来。我晕过去的时候，耳边嗡嗡声不止，隐约传来沈淑媛的惊呼：“徐昭仪！”
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桔梗见我悠悠转醒，欢喜地叫了一声：“主子！”又行了个万福，笑嘻嘻道，“恭喜主子！”
她甚少有这样喜形于色的时候，我的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就听一旁的黄芩道：“桔梗姐姐高兴坏了，娘娘可还蒙在鼓里呢。娘娘，您已经有孕两个月了。”
我的脑子里轰隆一声炸雷，条件反射般用手抚上小腹。那里还很平坦，完全没有隆起的意思。我半信半疑：“真的？”
“皇上和太后都派了太医来，自然假不了的，”竹茹笑吟吟道，“皇上与太后都很是高兴呢。”
我再次抚上小腹，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自己巨大的喜悦直直冲上天灵盖，忍不住笑着流下泪来。
桔梗正满怀安慰地替我抹泪，殿门口小太监小心翼翼地来报：“滟嫔小主到。”
叶澜依独来独往，与我无甚交情，更是从未踏足过玉照宫。桔梗黄芩竹茹三个面面相觑，都有些缓不过来。
我却丝毫不觉得意外，用手擦了擦眼角，坐直身子，笑了笑道：“请她进来吧。”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金秋蟹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