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夙歇笙鸣》你哭着对我说

2、烟雨有情

　　在下名曰秋笙，四海八荒众多神仙中的一个小小上神。原身乃比翼鸟。比翼鸟一族须得升了上仙才可分出雌雄，彼时便可化作人样。这一族为数尚且不多，却是在四海八荒都有，且一降生，便法力高强，大多都在三万来岁便可修成上仙。比翼鸟一生崇尚一生一代一双人，自然是不喜染上太多俗事，修得人形后，在四海八荒各处游历一趟，便携了心上之人，归隐各处，不再修什么上神。
　　我就是属于比较有上进心的，光光上仙怎么够，再修个上神，那才叫好。而后再找个娇滴滴的小娘子，云游四方去。
　　经多次打探，发现我们这一族修成上神的真是少之又少，有记载开始，统共也不过七八位。
　　此后潜心闭关，整三万年，应了飞升上神的劫，飘飘然地坐上上神之位。
　　比翼鸟在我这辈也就我一个修成了上神，此事自然传遍了四海八荒，本上神一夜出名。
　　竟是连一位女神仙都瞧不上我……一问才知，原是个个都嫌我年岁太大。
　　要真算起来，本上神也不过六万来岁，要将零头抹去了，也才将将六万岁，怎的到了那女神仙口中，全成了三十几万岁的老鸟，本上神当真看着很老不成？
　　也当真是不要脸皮，问着她们为甚觉着我已有三十万岁，几个女神仙便羞红了脸道：“妾身觉着上神应是有着长久的阅历，才得以飞升上神，自然年岁就大了……不过……上神瞧着倒真是漂亮，全然不似那般的显老……若上神年岁再小些，妾身定当随了上神一同归去……”
　　问下一圈，皆是如此……我只叹得那些个女神仙见识太过短浅，竟不知比翼鸟一族向来是年纪轻轻便能成为上神。
　　如此看来，本上神看起来还是挺悦人的。
　　也罢也罢，且就如此独身过着吧。

　　晃晃悠悠地过了六万年，我当真是要成了老鸟了。

　　听闻掌世间音律的司音神君有得一副好容貌，是个冰山美人儿，倒不如去会一会，说不准地真就将那冰山给融化了。
　　我化作一小仙入了司音府，司音名曰“夙歌”，也是符了她的那股冰山气质。
　　几年伴着她，我竟是真真切切地对她生出了情意。
　　偶然一天，我与另外一小仙谈论，谈到夙歌，这才得知，夙歌原是个男神君！
　　心灰意冷的本上神默默离了司音府，去凡间散散心。

　　大抵是过得太过于伤情，竟忘了每一万年一次的雷劫是什么时间。
　　彼时乌云密布，而我却抱个酒坛子，蹲在木屋门口大口灌着。
　　那雷劈得我不知所措，本上神生生地挨了一道天雷。
　　正当我准备再生生受一击天雷时，眼前忽地多出来一抹白色的影子，将我圈在怀中。我自是能够闻到来人身上淡淡的莲花香，便知这是夙歌。
　　夙歌似是很喜爱莲花，后院养了一湖的莲花，终日待在湖中亭弹琴，久之，身上便染上了莲花淡淡的清香，煞是好闻。
　　也不知是酒喝得真的是太多了些，还是被雷劈得傻了一些，迷迷糊糊中，好像弯了湾嘴角，又迷迷糊糊地唤了声“夙歌”，便沉沉睡去，再不知那天雷是如何过去的。
　　三日后，我于司音府司音神君夙歌的怀中醒来，一抬头，额头便碰到他下巴，一向厚脸皮的本上神竟在此刻羞得不知成了什么样子。
　　我问他，怎会知晓我是谁。
　　他答，我打第一日来，他便能识破我真身，由着我是上神，自然也就礼让些，随着我玩。
　　我还想着莫不是我上了年纪，忘了敛了仙气，原是夙歌内力雄厚，一眼识破，怕是这普天之下，除了高我一辈的老神仙看得出来，也就只有他了。
　　我醒后的第二日，四海八荒又多了一件大事：比翼鸟族秋笙上神同司音神君夙歌神君同床共枕，已共赴了巫山。
　　我惊。
　　同床共枕是真，共赴巫山这点定然是假！
　　且不说我在外人眼中是个上了年岁的老鸟，就说夙歌那一张冰冰冷冷的脸，这个共赴巫山断然不是真的！
　　不过事实证明，我仍是喜欢夙歌的。夙歌有为我挡了天雷，如此看来，夙歌应是也喜欢我的。
　　我同夙歌表明了自己心意，夙歌笑了一笑……
　　夙歌笑了！我头一次看他笑！
　　虽是有些喜悦能看见他笑，心中也不免有些忧伤。
　　他莫不是嫌弃我是个男神仙……
　　我也不知哪来的狗胆，指着他吼：“讨厌直说就是，不必笑我，想必你一小小司音神君也不得嘲笑上神！”
　　他笑得更甚，我越发气。
　　正当我准备甩袖走人时，夙歌一把抱住我：“我也是念着你的，当初你来，我只觉着你是无聊，便来我这里转转，没多久便会回去。哪知你每日在我眼前晃，那副模样竟是让本神君动了心，你可知，从未有人令本神君动过一丝杂念，阿笙，你可真是厉害呢。”
　　他叫我阿笙……从未有人如此唤我：“此话……可当真？”
　　他似是又轻笑了一声：“不然，你认为我是为何会去替你挡天雷？”
　　原是这样，十二万年来从未脸红心跳过的本上神，也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神志又有些不清了：“夙歌你可知外头都说我有三十多万岁了。”
　　他将我松开了些，有些冰凉的唇擦过我耳朵，我今时今日才发现夙歌竟是比我高：“阿笙，你当真认为本神君瞧不出你不过十二万岁出头些吗？那我这个能替你挡八道天雷的神君，岂不是太脓包了些？”
　　经此一提，本上神与夙歌神君便坐实了同床共枕，共赴巫山的传言。

　　随口一说想要同夙歌成亲，并无多大希望。
　　谁知他下了决心般，冷清且严肃地道一句，这个亲，是必须要结的。
　　我从不曾晓得比翼鸟的耳朵不好使。
　　此话从旁人口中说出，我倒是还能信上几分，若是从夙歌这般性子冷清之人口中说出，除了我做了个十分真切的梦，否则折了我一只翅膀我都是不会信的。
　　可事实说明，夙歌这厮是真心地想同我成亲。
　　我瞧着前几万年便有几对同性的神仙历了劫，回来之后便喜结连理了。按这道理，我与夙歌也是可以成亲的。
　　也不知从何时起，凡是要成亲的神仙必得下凡历三生情劫，否则只能永生不得相伴。
　　决定成亲时，我已十三万岁，夙歌不过七万来岁岁的大好华年，也不知他是怎的想的，要在这大好华年同我这只老鸟成亲，虽我也想着同他成亲，但总归不想害人，凭他这副容貌，足够一生逍遥快活，美人相伴。

　　终究还是去了司命那处。
　　多亏身旁还有个知心好友，便是天族的柒竹上神。
　　柒竹与司命有着挺深的交情，从司命那儿拿了命簿子来翻看我与夙歌的身份。
　　挺好。

　　早早地下了凡，也好啊，早些历了早些成亲。
　　随着司命和柒竹来了奈何桥头，灌下孟婆汤，各自投了胎。
　　这劫嘛，说苦不苦，说甜不甜，总体还是有姻缘神君来牵个线，搭个桥，司命就会编好两种最不可能的身份，剩下一切，只有寥寥几笔，乃是人的生老病死。只需三世平安一过，便无事，但若其中一方变了心，负了另一方，即使再怎样挽留，终究还是不得善终。
　　凭夙歌那样冷清的性子，怎么的也不会招惹上什么桃花之类的，他倒是担心着我，一到凡间就会成天乱混。毕竟我这前两世的身份都是地痞头子之类的角色，夙歌倒是有意思，一世是落榜书生，一世是将军。

　　两百年光阴说走便走了，天上两百年，地上也不知是多少个两千年了，三世情劫已渡两世，偏偏就在这最后一世上，出了差错，且还是个不小的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