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初探山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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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之所载，六合之间，四海之内，照之以日月，经之以星辰，纪之以四时，要之以太岁，生灵所生，其物异形，或夭或寿，唯圣人能通其道。】
——《山海经·海外南经》
在浩瀚无垠的山海大地以南，有山峰遍布，河网密集，以山为界，依河而起，乡村聚落，更者有大帝部族，异人奇士，神人压道，珍宝怪兽，算是富足之地。
隶属大帝部族的土地上无数小国，羽民国也是其中之一，国中人口不过数万，此国东临旷野，西邻南山，传说有比翼鸟出没，此国人曾收到过比翼鸟的神恩，故而国中人有十有九数自出生便可凌虚御空，即使资质愚钝如泥淖顽石，也可以翱翔大千世界。
[羽民国中，凌空便代表权利。]
齐肩的乌黑短发拘谨摆动，楚家长子千珏看着书中所写关于羽民国的字段，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清明的黑眸暗淡了几分。
楚千珏，是羽民国一支大家，楚家的长子，亲母早逝，方十六岁，又已经明事理，待人友善，处事沉稳，没有大家族的骄横品性，又浸读诗书，如此，可说是完美的一个人，不过人无完人，楚家上下无人不知的一件事，那就是楚家长子不会凌空之术。
凌空之术在羽民国为天赋所在，几乎人人皆会，不懂凌空之术的人大多诬告为血脉不纯，不是被迫隐居了南山，就是在底层出卖劳工苦力，楚千珏若不是出身高位，其父身为楚家家主，此时估计已经沦落街头了。
不过私语楚千珏为私生之子的人也不在少数。
“诶！这不是我们的大哥么？怎么，又开始看你那些破书了！”一个与千珏长相八分相似的少年出现在千珏的视线里，一把将千珏手中的书夺去，张扬表情与千珏的沉稳正正相反。
“我看看我看看……‘南山有鸟，名为比翼，食其羽可展腾翔之术……’”少年故意大声的读着，一脸得意的看着千珏，摸着下巴撇起了嘴，“大哥你看这也没用，南山哪有什么比翼鸟，传说杜撰这都是路人皆知的事，这就是个子虚乌有的故事，大哥你要是真的想御空，我差人把前日逮的那红蓝相间的鸟儿给你送来，你要是癔症一发作就拔几根那鸟儿的羽毛塞嘴里，也能做梦飞个试试！这书，不看也罢！哈哈哈！”
少年说着，不在意的把手中的书几下撕了丢在地上，招手让身后一连谄笑的仆从一同离去，此间，千珏面上也无怒气，只是一脸平淡的看着，闹得少年好不爽快，走时连连踢开围着花圃的石块。
等人走后，千珏方才从石凳上站起，也没去捡那书破碎的尸体，只是皱皱眉转身离开了。
这张狂少年是千珏的弟弟之一，为侧室之子，名为云峰，也是天生便懂御空，不过其更善之于常人，楚云峰的御空比常人更高，时间更长，常人能连续御空一个时辰十丈高，他却能御空三个时辰百丈高，可谓是骄子中的骄子。
楚云峰自小从面上就看不起千珏，一个丝毫本领没有的家伙占着嫡子的位置让他十分愤怒，故而私下相处完全没把千珏当回事。
千珏回了自己书房，静静的看着屋中的藏书，心中泛起的波浪一波盖过一波。
“……！”拳头死死的砸在了书架上，千珏平日里的温和一瞬间都化作了怒意，一次次的被家族中人议论难道他真的是不知么？面前的恭敬，背后的鄙夷，有时还不如云峰那样直接表露在外让千珏觉得舒服！他实在心有不甘，却无能为力。
千珏是恨自己的，恨自己读了这么多书都变作废纸，空有才学却无处发挥，书中所写的那些地方，神州大地，他那么的向往，可是……他不能！
楚千珏，他明白背负着楚姓的废人是不会得到任何重用的。所有的凌云壮志与年少轻狂都被打消殆尽，以至于无可奈何被逼出的待人温和与处事沉稳，然而不懂腾翔代表着资质连草木都不如，他的未来直接被打上了错号，他无所谓权利与地位，可是他不想去接受无法走出大宗牢笼的命运。
楚千珏是一个了解自己缺点的人，他有些没有志气，也时常让人觉得软弱，可是他没办法不去肖想那些书中所描写的崇山峻岭，茂林修竹，海洋，天宫，千珏多想用自己的双眼去见到那些啊！可是他不能，他只觉自己被困在了楚家无法出头，也许一辈子都只能浑浑噩噩。
收回骨节肿胀的拳头，千珏脱力的坐靠在书架旁，眼皮微抬，是自己那一排堆满书的书架，一旁整整齐齐的各种物什摆放着，围住了一个方桌，桌上点着一盏烛灯，自己就是没日没夜的在那里蜷伏着。
地上却都是刚刚被自己砸落的书册，让房间显得凌乱起来。
千珏像抚摸珍宝一样轻轻抚摸着这些早已倒背如流的书籍，心中无名的火焰却是诡异的越涨越高，一贯古井无波的双眼弯了起来，嘴角弧起一个轻微而僵硬的笑容。
或许是时候了。
放弃，或者放手一搏。
他将书本心细的放回原位，手上的颤抖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然后他停下了，他不知该如何做。
云峰讥讽的话语回响在千珏耳边。
‘大哥你看这也没用，南山哪有什么比翼鸟，这是路人皆知的事，这就是个传说，大哥你要是真的想御空，我回来把前日逮的那红蓝相间的鸟毛给你几片，你也好吃在嘴里试试！这书，不看也罢！哈哈哈！’
武力面前，百无一用是书生！
千珏心头一滞，一口气哽在喉咙中间，不过几时便满脸通红。
不是我愿意天生便如此！凌空之术——你们能做到我也能！我偏信这书上所写，比翼鸟一定存在，就算把南山倒翻，也要找到它！
正直楚家近日举行青年一辈的武斗，分宗两部大聚，放松了大门的出入，千珏略微动脑，心中便有了计较。
阔步走出书房，到了自己的休憩之所，从枕下掏出一个上绣‘江河’二字握拳大小的锦袋，这锦袋为千珏满月时收到的礼物，能纳须弥于芥子，袋里另有一亩地大小的空间。
将锦囊贴身，千珏面如往常的离开了房间。
时间不等人，千珏先像往常一样到账房那里提了自己这个月的开销，并将其与平日省下的钱一起换成了市面上流通的金石，这种金石对修炼者有所裨益，却也可用于平日的财货流通，千珏换取金石是为了换取了一种名为仙灵的果实，其形不一，唯一鉴别的方式是果皮上隐约流动的蓝色光斑，羽民国虽然不大但也不是很小，流通的货物里还是有些神人物件，仙灵果在其中就最为常见，一颗便可保证几日辟谷。
千珏花了几日走访了附近几乎所有的集市典当，几百颗各异的灵果皆装进了那‘江河’锦袋，心中才踏实了几分。
而后他又随分家入人流回到楚家，一边和煦的应着问好一边回到了自己的卧室，没有任何人看出他有何不妥。
他取出了母亲逝世前留给自己的一件轻薄的甲胄贴身穿好，他记得儿时母亲曾说过，这件甲胄是娘家的东西，普通神兵利器皆不可破，千珏知晓母亲是从某个修仙门派逃出的女修，与父亲也的确是两情相悦过，只不过时过境迁，最终，母亲还是郁郁而终。
往事，不提也罢。
晃晃头，千珏不再多想，随即又在锦囊里放入几件衣服几双布鞋，还有一些捕猎的工具，最后留信一封，在楚家武斗开赛之时从后门离开，只身走上了去南山的道路。
走之前，千珏思索了一会儿还是背上了放在卧室坐台上红木所造的蕉叶琴，千珏善抚琴，此琴乃千珏心爱之物，若是此去难归，千珏也不愿这琴做他人物件，或化为柴薪。
“……若寻得神鸟，必将返还，若愿不得偿，自当陨首于山野，与楚家再无瓜葛。”坐堂尽头表情肃穆的中年人声音狠厉的念完了千珏的信，只手在桌上狠狠的落下，“混账！”顿时脆弱的木桌四分五裂。
“夫君息怒，千珏这孩子一向沉稳不似他那般年龄，但他仍是年少，这次可能是少年一时意气，你也知道，千珏他从小就不能……”
“闭嘴！”中年子一口喝住身旁之人，“你家云峰每日如何挑衅千珏当我不知道么？”话罢大步走出内堂，对身边一个侍卫命令道：
“出动能动的所有人马，搜索南山，势必要把长子楚千珏找到！”
“是。”侍卫纵身飞入云霄，瞬间不见踪影。
而此时的千珏正搭着一列马车去往南山，这马车属于一家要到进山海内的商队，这路商人是从讙朱国一路西行越过旷野而来，讙朱国不及羽民国地势辽阔，那里的人也并没有天生凌空这样的本领，讙朱国人数少，因临近青水河，基本上都是一个个的渔村村落，人人都是弄潮捕鱼的能手。
讙朱国和羽民国距离较近，讙朱国人经常遭到羽民国人的嘲笑和压榨，所以皆以经商为由，一代代举国向山海内迁徙。
这路商人见千珏不懂凌飞之术，又要去南山，也乐得多带一个人，讙朱人热情豪迈，千珏又知书达礼，互相倒是十分容易便亲近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千珏对山海内外的事情有问必答，就像一个会动的山海大陆全书，又友善沉稳，将商队里的小孩们一个个逗得开心哄的乖巧，商人们见此，更是开心了，平常那些混小子都跟猢狲似的，这下顿时清净了许多。
“楚大哥，楚大哥！据说山海南陆内有一种蛇能吞大象呢！这是真的嘛？”脸上画着红色油彩的男孩从商队队尾跑到千珏旁问到，脸上的汗珠却花不了面上的纹饰。千珏放下手中从领队那里借来的货书，方才看清了来人。
“小汛，你不好好在队尾和你哥哥点货，跑来我这干什么？”千珏也不回答，反而温和笑着回问。
“……楚大哥，你就告诉我就行了，先告诉我嘛！”朱汛棕色偏黄的眼睛一眯，样子像只小狐狸。
“又和你的那帮哥哥打赌了？赌的什么？”千珏了然，果然看到朱汛的笑脸一下子趴了下来。
“楚大哥你别告诉我爹……真的没下次了！”朱汛信誓旦旦道，义正言辞的模样让千珏笑不是，不笑也不是。
“对，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唉，真假你楚大哥我不清楚，但你说的巴蛇，大哥的确在书中读到过。”千珏回想自己在书中读到的内容，慢慢道来，“书中说，这种蛇的脑袋是青色的，身子是黑色的，能吞象，消化三年才会将骨头吐出……有传说，若一个人品德高尚，才华出众，吃了巴蛇之肉，便再也不会胃痛心痛。”
“哦！太好了！我就知道我记得没错！你们都输啦！”最后一句却是朱汛向紧邻的后一车厢喊得，顿时一串涂满红色油彩的脑袋露了出来，一个个都带着傻笑。
“输就输，给给给！你的骨刀！”
“嘁……陀螺，拿去！”
“我的中午饭又没了……”
“……”
之间朱汛一下子怀中就多了不少东西，脸都看不到了，朱汛笑着抱着东西跑回了自己的车厢，还不忘大声对千珏道谢。
千珏笑笑，也不在意，随手取下后背的琴和着马蹄声拨动琴弦，这种被人真心以待的感觉却真的令他十分开心。
转眼间，不过八九天的脚程，便到了南山山脚。
说是南山，却并不是真正的山，而是山脉，南北连亘正好隔开了山海大陆与海外大陆。
千珏与商队挥别，几个小孩子哭得稀里哗啦，千珏心中有一些留恋，但仍旧只是笑笑，手中拿着商队领队送的《鹿鸣》乐谱，登上了南山第一峰。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初探山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