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Chapter10 莱姆斯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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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莱姆斯特睁开眼睛的时候，弟弟可爱的形象还在他的上眼睑停留，甚至有声音依旧在脑海里回响：
“哥哥你不要受伤了好不好？”
“哥哥，是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打他！”
“哥哥，你要小心一点！不要再流血了！”
“我不喜欢你受伤……”
说着单纯的话语，他可爱的弟弟眼窝里聚起一层薄薄的泪水，这层泪水不断积聚，几乎要从眼角漏出来。
但是亚撒不是一个爱哭的孩子，即使是看着他长大的莱姆斯特，也没有关于他哭泣的记忆。
可是梦里的弟弟哭了。
伤心的泪水从好看的眼睛里滑落，途经白白嫩嫩的小脸蛋，略过红艳艳的嘴唇，最后滑过颧骨，从下巴的位置滴落。
长长的两条泪迹，还有一双水润润的眼睛。
那双眼睛和莱姆斯特印象里的大不一样。
魔王陛下记得自己弟弟的眼睛，那是在执行任务归来以后经常出现的，一双猩红的瞳孔，里头燃烧着暴虐的火焰，火焰疯狂燃烧。弟弟会一边擦着自己已经豁口的匕首，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他，“哥哥，下一个是谁？”
莱姆斯特讨厌那双眼睛，更确切的说法是，他害怕那双眼睛。那里头的火焰实在是太可怕了，鲜血越多，这火烧得越旺，总有一天，这需要鲜血添油加柴的火焰一定会烧到莱姆斯特自己身上。
莱姆斯特曾经做过关于这个的梦，梦里的他在火焰里拼命挣扎，但是火焰的主人，那个真正的恶魔，他浴血的可怕弟弟，丝毫不理会他的哭喊哀求，一脸漫不经心地对他说，“哥哥，下一个是你啊！”
这是莱姆斯特最大的梦魇。
但是这个梦境里的弟弟呢？
他的双眼纯洁干净，被泪水洗涤以后，就像是两颗漂亮美丽的红宝石，而且这两颗红宝石的主人天真单纯。
小亚撒的声音里还带着哭腔，“哥哥，我帮你打他们……我不要你受伤……”
这个时候的小恶魔，简直让莱姆斯特喜欢到心痛！
睡不好的魔王陛下醒来，却忘不了那张伤心哭泣的脸。
他三岁的弟弟，在那时有哭过吗？有对他说过那句话吗？
谁知道呢？
魔王陛下揉了揉额角，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彻底甩开。他不是一个喜欢沉湎于过去的人。比起那些无聊的过往，毫无疑问，他更喜欢享受现在。
该说不愧是父子吗？前任魔王的口头禅，也是“不为昨天而迟疑，只为今天而放纵”。
莱姆斯特张开手脚，享受着身边随侍的伺候，同时询问藏在寝宫暗处的李，“找到南境领主的下落了吗？”
头顶上传来声音，“最新传来的消息说，南境领主正在向南的路上，不出意外，他现在已经到达了亚特兰蒂斯。”那声音顿了一下，接着说，“前不久，第八批过境的探子在矮人之丘暴露身份，现在正在矮人的监牢里被扣押。”
听到这个坏消息，莱姆斯特头更疼了。这两年里，他经常这样头疼，只可惜头疼并不意味需要他解决的问题会少一些。他吩咐李说，“再派一批探子去南大陆。我不要求你们随时掌握亚撒的行踪，但是一定要弄清楚他的动向！”
“是。陛下。”
这一声过后，再没有声音传来。
旁边服侍魔王穿衣的随侍一直低眉顺目，专心于手上的工作，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见。
莱姆斯特长长地吸了一口气。成为魔王以后，每天都有无数事务需要他进行处理，总有操不完的心，而他又不能像前任魔王一样昏庸无为，所以这些年来，每一天他都活得很辛苦。
莱姆斯特习惯每天早上深吸一口气，这口气一定是很深、很长，所以在他的臆想中，这口气能在他的体内逗留一天，然后作为支撑这一天的脊骨，让他成为一个腰杆笔直的威严魔王，一个强大的魔王。
这一口气以后，莱姆斯特精神了很多。他侧头，正好看到身旁低头顺目的随侍。这个随侍跟了他很久，在魔王陛下的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虽然这一点，即使是魔王陛下本人，恐怕也还没有意识到），甚至可以说是他最信任的人。
莱姆斯特突然起了兴致，他随口问随侍，“你喜欢南境领主吗？”
随侍还没有回答的时候，莱姆斯特就在心里思量出了自己可能得到的答案。
随侍是他的近身人，已经效忠了他十几年，当年被他派遣去往亚撒身边的也有这一位。身为一位随侍，除了会伺候人的功夫之外，最重要的还是会察言观色。当年莱姆斯特除了随侍，还派遣了几十个钉子在南境，结果这几年下来，南境那边，魔王陛下的人里头，真正存活下来安全归来的，只有这随侍一个人。显然随侍是察言观色里的佼佼者，其他综合素质也绝对过关。这种机灵的家伙会不知道魔王陛下想要什么答案吗？
不外乎是“南境领主背职出逃，辜负了陛下的信任，属下厌恶他！”又或者是“南境领主小肚鸡肠，不知道谦卑！属下看不起他！”之类的回答。
即使是莱姆斯特也不得不承认，他想要听到的，正是这种回答！这种贬低、厌恶、恶意嘲讽的针对性评价，真的会让他心里好受很多。
魔王陛下是个不知不扣的小人。虽然莱姆斯特会习惯性地回避这一点，但是他也不至于矢口否认这个事实。
实际上，他比任何人都认可这个事实。
向来最贴心的随侍为自己的君主系上最后一根衣带，又用手将细微的褶皱抚平。他做这种服侍人的事情时，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一举一动都有自己的风格，一点也没有随侍通常会有的卑微与小心翼翼。即使是服侍人，也被他做成了一件赏心悦目的事情。
随侍抬起头，眼帘低垂着，态度谨慎恭敬。他说，“南境领主是您的弟弟。您喜欢他。所以我也喜欢他。”
莱姆斯特愣住了。
这种关头，他习惯性地皱起眉头，以显示自己身为魔王的尊严，同时隐藏自己的困惑和不解。他看向自己的随侍，眼睛里的错愕隐藏得近乎完美。他质问随侍，“你觉得你了解我的想法？安德？”
安德是随侍的名字。
“属下不敢。”他回答。
“你说我喜欢他？”
安德抬起头。他其实是一个很英俊的男人，能力又相当出众。莱姆斯特能猜到，这家伙如果在魔都街道走上一圈，仅凭这张脸，就能吸引来无数的狂蜂浪蝶。可惜的是，安德永远习惯性地低着头，一副谦卑的姿态不曾改变，所以显得太不起眼，时常让人忘记这位人才。现在他抬起头看向自己侍候的君主，眉宇间的锋芒毕露和气质上的出众就有些遮掩不了。
莱姆斯特看着这样的安德，眉间的沟壑更深。
短暂的抬头以后，安德又立刻垂下头，恢复往常那副谦卑的模样。他说，“您不喜欢亚撒阁下吗？”
“……”莱姆斯特谨慎地停下来。他觉得这个问题就像是个圈套，只要一个回答有错漏，他就会被轻松地绕进去，然后再也出不来。
安德，“如果您不喜欢那位阁下。那么请向我下令，即使拼上我这条微不足道的性命，我也会为您献上这个叛逃者的头颅！”
魔王陛下眼里的惊愕这下就藏不住了。他不怀疑安德的忠心，安德做事也总是让他放心，只是……
莱姆斯特失笑，“真是狂妄的宣言啊！你有实力，为我献上魔域最强大魔族的头颅？”
亚撒的实力，即使是他独自一人，也能空手穿越危险重重的魔兽山脉，而且毫无损伤。至于安德——他只是效忠于他的一位随侍，即使他是受到魔王陛下和南境领主亲口认可的、魔域第一的随侍，但是他也只是一个随侍而已。
面对魔王的质疑，安德丝毫不气馁。他后退一步，单膝跪下，态度恭敬谦顺，“我从未让您失望过。”
这是事实。
然后，这位随侍用平淡无奇的语气，许下狂妄无比的承诺，“我今后也不会让您失望。”
莱姆斯特愕然中伸出手，想要让这家伙站起来。
安德有感应一样地抬起头，他握住那尊贵的只手。因为时常保养，莱姆斯特的手光滑细腻，白皙的肤色甚至胜于普通的魔族女人，手指指节分明，指甲圆润。不得不说，这是一只赏心悦目的手。
而且，这只手摸起来很舒服。安德用不容易被挣脱、但是绝对不会让人感到失礼、不适的力气握住那只手。
他挺直腰板，低下头，吻住莱姆斯特中指上的那枚红宝石戒指。那枚戒指佩戴在第三节指节上，映衬着白皙的肤色，红得像是一滴完美凝结的新鲜血珠。
魔族流传着的关于魔王权戒的传说里，这枚权戒上的红宝石，也的确就是一滴已经凝结住的血珠，一滴来自第一任魔王心脏的强大血珠。
安德吻着莱姆斯特的权戒，呼出的气体轻轻拂过白皙的手背，魔王不适应地抽了一下手，没有抽回来。
安德，“只要您下令，我将会是您最锋利的一把刀。”
莱姆斯特，“……”
安德，“比起曾经的亚撒阁下，更锋利的刀。”
莱姆斯特，“……”
他的心，在胸腔里，细微地颤动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Chapter10 莱姆斯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