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求删除》王小甜不在

5、 立春

　　2017年2月3日，农历正月初七，立春。天气有点小阴沉，泛着湿润润的潮气。
　　我想我就是一个搁在城里一百年也洋气不起来的土包子，大土鳖，连日期我也是数着按照农历来算。别人告诉我一些事，几月几号要干嘛干嘛，我脑子里费劲转几个圈，一定要把它换算成农历的时间。
　　故事写到了第5天。作为另一个主角的陈波却一直没有正面出现过。也许他会永远缺席。当我在键盘敲出第一个字的那一刻起，或许他就已经远离了我的生活。他只是不停反复出现在王小甜的梦境里，喃喃呓语中，在零星时间的碎片里，拼凑串连起那些细枝末节的美好或黯然神伤，一次又一次的侵袭着王小甜的大脑神经。
　　在新年伊始的正月，有轻度强迫症倾向的我想要写一个故事，准确的说，是突然想写写记日记。
　　日记开始的时间是正月的初三。为什么是初三？不是初一也不是初二？物件的摆放，颜色的排列，时间的顺序，我一向容不得半点错乱，我喜欢什么都整整齐齐规规矩矩，一个字写错我就会整张纸撕掉，我不改错我喜欢重来一次。这次是为什么呢？我怎么不从初一开始呢？是因为陈波的一个电话。
　　大年三十的下午，陈波打来电话时，我正在洗菠菜。我在身上擦了擦手，撇了一眼蹲在地上削山药的雨明，心怦怦狂跳着按了接听键。陈波没说话，他知道雨明在家，他大约是怕别人接的所以不敢贸然先开口，我喂了一声，陈波才叫了一声“王小甜”，我答应着走开一点，离雨明几步远，我若是走到厨房外边儿，怕引起雨明的猜疑。
　　陈波笑着说“王小甜你在干嘛呢？”我说:“在洗菜呢。”我努力让自己平静自然，就像是和一个有点熟悉的女性朋友在讲话。陈波也在调整他的语调，他很少给我打电话，我听出他犹犹豫豫，笑的也勉强，该是有事要告诉我。
　　陈波隔了大约半分钟，问道“王小甜，方便说话吗？”
　　我说“你说就是呀。”
　　陈波“嗯”了两声，顿了一顿，说“王小甜，过年了，过年也挺好的，明天就是新的一年了。王小甜，我真心希望你好。我也觉得你真的很好……”
　　我的心慢慢凉了，很不好的预感，我说“你想说啥呢？”
　　陈波吁了一口气，说“王小甜，对不起，我可能会忙一阵子，过年了嘛，事情也多，你都老师也在家呢，我们联系，她也会不高兴，我知道你对我……其实，能怎样……我也老了……”
　　我快速打断他的话，说“好的！”
　　陈波小声说“王小甜，你别任性好不好？我真的是……”
　　我说:“你不用说了。我回答你了，我说好的，可以。”
　　陈波的脾气也上来了:“王小甜，你总是这样，你不能改改？你听我说完……”
　　我说“还有啥好说的？我知道你的意思，我说好的，你没听见？”说完我就挂断了电话。
　　雨明说:“谁打的电话？生啥气啊这是？”
　　我对着他后背拍了一巴掌“关你屁事！”
　　和陈波这样的争执并不算激烈，吵到发誓撂狠话说老死不相往来的时候多了去了。有时是他说想清楚了不联系了，有时是我生气了让他消失滚出我的生活。大过年的，他无缘无故来说这些话，我很伤心，但是也没太当真。每次争吵后，几乎都是他先忍不住和我说话的。再说过年呢，普通朋友都会相互问候，更何况我和他？不说话不联系，是不可能的。
　　可是我没料到，他这次来真的。除夕夜，我听着鞭炮声热闹起来，又稀疏下去，等着过了12点，又眼睁睁看着天色明亮起来，陈波都没有再给我发一条信息。我心里说了句:陈波算你狠。
　　初一陈波没联系我。初二陈波也没联系我。
　　初三的下午，我拿着手机，信息写好又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后来开了飞行模式给他打电话，心里翻江倒海。中国人讲究事不过三，三好像是有魔咒，威力无边，再一再二不再三，三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或事，最大的忍耐度，不可触碰的底线。陈波第三天仍没联系我，可见这次他是下了决心，而我也心灰意冷，我想就算你想回头我也不一定答应了。
　　陈波是我心底最深处的秘密，我根本找不到人诉说我的苦闷。我听着元若蓝的《半情歌》，在电脑上打出了第一行字。
　　时间到了第五天。五天是个什么概念？它不仅仅是五乘以二十四个小时，再乘以六十分钟，它的意义不是单纯的一堆数字。王小甜是一分钟一分钟的走过来的，真实存在于每一分钟，每一小时。不光是王小甜，我们每个人都如此。
　　我说了我写的这篇奇怪的东西，不是小说。我现在也很少看小说了。我比较反感有些作者一种很不负责任的描述。很不负责任的几个字—XX月后，XX年后。你创造出了一个角色，你让她哭让她笑，你问过她想不想哭想不想笑没有？凭什么她就要听你的？
　　作为一个作者你自己也是一个普通人而已，你自己都没有三头六臂，你凭什么要让你的角色去改天换地上天入地？
　　你扔给她一个期限，XX月后，XX年后，本来遭遇人生重创的，又风生水起了，失意潦倒的又春风满面了，萝莉变御姐了，可爱甜心变脸复仇女神了，不该失忆的偏失忆了，失忆了又神奇的恢复了记忆……在你轻描淡写匆匆一笔带过的XX月，XX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她是怎么过来的？你和她感同身受过吗？这简直太残忍了！
　　而现在，是第五天了。我这五天心里是怎样一种煎熬，这五天对于我有多漫长，没人知道。
　　早上洗完脸照镜子时，我发现我的眼睛貌似大了点，下巴有点尖。应该不是错觉。原来不吃东西，消瘦的速度是很惊人的。
　　我吃饭一直都不太规律。觉得这阵子吃多了，就控制一下，每顿饭少吃点，或者每天少吃一顿，或者水果代替一餐。而这四五天，我基本等于没吃，拿起筷子，吃个几口。只吃蔬菜，米饭馒头肉类碰都没碰。没觉得饿。不记得饿了。除了有点头晕，并没有什么不适的感觉。雨明可能有点察觉到我的异常，可他不敢多问。
　　五天而已，那么强烈的陌生感。我怀疑陈波是否真正出现过。还是只是一场幻觉？
　　我多想下场小雨，一辈子那么长，陈波还没有和我一起在雨里走一走。
　　立春了，桃花很快就开了，我多想喊陈波去看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