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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桃源解语 ...

  •   解语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御医险险救过来,可此后一直时好时坏,不见大的起色。解颐忧急之下,想起两年前已经回谷的武陵源,时间不等人,便亲自带着孩子去找他。段珂对她疼爱,只好一并跟随。

      解语的病生得太重,武陵源细心诊治了近一个月才让她缓过劲来。大理朝中的事也不再等段珂,他要立回大理。武陵源对上次被劫之事仍然耿耿于怀,况且着实无法适应云南温湿的气候,不肯跟随。这次武功高强的赵豫守候在这里,王子不敢妄动劫人。解颐不放心解语要留下来照顾她,两人争执再三,王子只好妥协同意她留下,但等解语病好之后必须立刻回大理。

      武陵源闲来无事便教病中的解语背药名,谁知解语口齿清晰,一字不差。他来了兴趣,便采了药草教解语辨认,解语仍记得分毫不差。赵豫看着有趣,也跟着瞎胡闹,教授她习武的口诀。

      这日午后,赵豫和武陵源下象棋。解语午睡醒来,坐起身倚着床栏,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两人拼棋。

      不一会儿,赵豫输了棋,找借口耍赖一番,武陵源不予理会,他顿觉索然无味,看见解语抬眼看着棋盘。便将她抱了下来,放在膝上,手拨拉过棋子,指着一枚棋子上的“将”字,教她念道:“将。”

      解语张着小嘴,奶声奶气却清清楚楚念道:“将。”

      赵豫领着她将棋子上所有的字都念了两遍。看看天色将晚,便刮了刮她粉嫩嫩的小鼻子,跟众人告辞而去。

      第二天早晨,赵豫拾掇箩中晒干的草药,回头看见解语步履蹒跚地走过来,便一把把她抱起来,问道:“怎么起这么早?”

      “就是睡醒了啊。”这孩子早慧,这般大的孩子鲜有发语清晰,说话条理的,在她做来却如吃饭喝水的本能一般容易。

      解颐的侍女还没将饭做好,这中间无事,想起昨日赵豫教她念字,他便拖出棋盘,将棋子全部反扣在棋盘上,一枚枚翻转,让她念认。念到第七个字“炮”,他的心已经提起来,一溜儿念下去,三十二枚棋子的字,无论重复出现的还是独此一枚的,她无一念错,亦没有犹豫思虑,他一揭开,她便脱口念了出来。想起那飞龙摩天之梦,这才领悟出些微奥秘来,谁说真龙必为男子,想那大唐武氏也不是一介女流,到底做了真龙天子。

      待吃过早饭,赵豫过来,他便将这事说与他,赵豫摇头不信,让她又认了一遍,方才相信。两人叫过解颐,将这事一说,劝道:“这孩子将来必定贵不可言,若同你回大理王府,世子因解语非他亲生不一定会全心全意对待,况且解语又是个女子,更不会对她尽心尽力,她这样的才智若是埋没了,岂不是暴殄天物?我二人虽不才,但多少懂点义理文章、武功秘术,若允我二人尽心辅佐她,将来必不能使她辱没。”

      解颐眉头轻蹙,沉思片刻,抬头对二人说道:“理虽不错,不过语儿毕竟是个女子,她懂这些文章道理会这些武术道法又有何用?她将来毕竟要嫁人,若懂得多了,这现实的世道到底会让她想不通,徒惹烦恼。”

      赵豫听了,无言以对,心中有辩解的话却说不出个一二三来。武陵源淡淡一笑,直视着解颐道:“当日夫人断崖求死缘之为何?夫人一介女流,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一旦为父夫所弃,便如失根之萍漂泊无依生存难维。若是夫人有自立之力,岂会走投无路、决然赴死?”

      这话说到了解颐的痛处,眉目间不禁有些痛色。

      武陵源借势再添一把火,“我们两个也不是多么开明通透的人,心底下也不喜欢女子占了男人的风头。实话跟夫人说了吧,但凡在本业有点建树的人,都希望自己的一点技艺能够传承于世,对有慧质的可造之材往往求之若渴。赵翁是江湖上有名的武痴,能在他手下走三两招的人竟是难能可贵,陵源虽不才,然放眼海内,能与我比肩的人也并不在多数。赵翁授武,陵源传医,武可使其不受欺侮,医可使其谋生不忧,虽纤纤女质亦能自立于世行走于天下。夫人以为如何?”

      解颐不愿女儿留在谷中学艺,说到底,只因这个孩儿与她危难中相依为命,亲生骨肉怎能轻易割舍?况且女儿这样幼小,如果不能时时在她身边亲自看护无论交给谁都不能放心。若要与女儿两地分隔无异于从她心口割肉,即使明白这诸多道理,也实在难以下决心。

      十数天过去,解语的病早已经痊愈,解颐既不回大理,也不给赵豫两人明确答复。世子段珂日日派人催促她回府,她犹豫再三,始终不能下决定,世子情急之下竟派了兵士前来接应。眼看武士在门外三催四请,她抱着解语来回不住踱步,这才蓦然发觉,原来她心中早已做出决定,只是难以承受这骨肉分离剜心剔骨的痛,才迟迟不肯给赵豫和武陵源以明确态度。恐怕他两人也早看清了她的心思,才这样不疾不徐由她再三踌躇。

      拖到不能再拖,解颐这才狠下心肠将解语托付给二人,只止不住涕泪满面,抱着女儿的双手迟迟不肯松开,心如刀绞,泪如泉涌。她忍着不哭出声来,孩子往往心思稚纯,若看见大人歇斯底里保不齐一并吓得啼哭不已。

      只是解语这孩子也怪,孩童往往恋母,若一时不见怕也会着急寻找。可如此骨肉分离之刻,她却只睁着两只墨如点漆的瞳眸静静注视着母亲,轻轻为她擦拭泪痕,并没有太多激烈情绪。武陵源心下纳罕,这孩子若不是天生冷漠,便是上天与她此便不与她彼,她于术业之处有夙慧,却于人事方面懵懵懂懂天生不足。

      解颐将当初出嫁周綦之时叔父家的陪嫁丫鬟妙弦留在谷中照顾解语,解颐转嫁段珂她又一同跟随。回到大理世子王府,解颐只告诉段珂,解语身子孱弱,需留在谷中由武陵源时时小心医护。

      解语果然天性懵懂,母亲离开数日也未见有异常举动,又似乎天生适应学习,虽然偶尔也会像一般孩童般贪懒耍赖,但大体能哄她专于术业。解语天性聪慧,二人又教导有方,事情往往教她一两遍,她便能记个八九不离十,又加上领悟力奇高,进步飞速。本来前景大好,解颐却思女心切,刚走了十来天就后悔了,挨到段府熬了一个月实在熬不住了,便派人来接女儿,被武陵源去信一番陈词,又忍痛打消了心思。可不久,又不堪思念,再次派人来接,赵豫和武陵源咬住牙关就是不松口,如此来来回回,一直拖到年根除夕将近。武陵源想孩子这样年幼便远离身边,对她也实在残忍,便与赵豫商量,每年过年的这一个月放解语回家与母亲团聚,以慰她们母女二人的思念之苦。

      琐日度时光,解语长成亭亭玉立莲花一般雅静的女子,眉眼比之国色天香的母亲更胜一筹,因为由两位师父教导武术医理,为习艺方便,平日惯作男子打扮,虽貌容美丽,却无半点脂粉气息,如亭亭一棵白玉兰,静雅清峻,清华出尘。解颐对此十分耿耿,每年解语回家之时,便不许她再着男装,将她十几年盛宠不衰段珂赏她的绫罗绸缎为女儿裁成花团锦簇的新衣丽装,并逼着女儿修习针工女红。可惜解语治病救人施得一手好针,在针线绣工上却是一塌糊涂,所幸她生性宁静淡泊,母亲让她做什么她便一一顺从,穿着云裳锦衣,看起来也是位姣花照水玉颜丽姿的娇美郡主。每年在段府时光,除除夕夜宴陪同母亲飨饮外,平日里并不出门交际,只与她十二岁那年偶然闯进母亲别院的段珂第四子、小她一岁的弟弟段铮关系尚好。

      武陵源是天下第一神医,赵豫原是陕西太白山太白一门掌门,只是他天性散漫,好容易坚持了十几年,待大弟子罗振一方可独当一面之时便忙不迭地把掌门之位传给他,自己交游天下,潜心武术,七十五岁那年倾毕生所学并融合各派武学精髓创出一门不世武功—— “惊鸿掠影” 。这门武功虽然可当天下无敌,但是也晦难繁杂,他一直苦于选徒亲授,熟料上天送他一个绝佳的弟子。解语虽然骨骼清奇,但也并非稀世难逢的奇材,妙就妙在她非但天资颖慧,悟性极高,而且淡静安学,方方面面综合起来,正成了一种难寻的资质。这世上生来聪慧的人并不在少数,所谓万里挑一,这大千世界也能找出不少。但是差距就在这契机和心性之上,若不能聚天时地利人和之功,好则做些功业,差则就随江淹仲永之流泯然众人矣。

      赵豫将一生所学尽数传授于她,武陵源也倾囊相授,解语得此两位良师,十一年来无一日蹉跎,时尽其用,物尽其才。十四岁出谷时,虽年幼,却在武功上难逢敌手,医术上不输于人。

      出谷后,解语男装行头,虽男子特征不明显,因年纪尚小,并无人怀疑。较之武学,解语更倾向于医术,四处游历,一遇疑难病症,便前去诊视研究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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