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Page38·Should it matte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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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领域碎裂的时候，意识居然是会格外清晰的。
林娜·阿德尔站在精神领域最核心的那一间陋室，专注凝望着用石灰勾出的人形。
外界的崩解让雨声断断续续。
但这有什么关系？
只是终于要来的一刻现在到来了而已。
哨兵脸上的神情近乎是漠然的。
但突然蹲了下去。
带着伤疤和薄茧的手指落在人形之上的空气中时，一具尸体从虚无中浮现出来。
那是和石灰痕迹不相重合的一具尸体。
不是应当躺在这里被石灰线勾勒的叶伏罗西尼娅·波诺马列芙娜·达维多娃，是很小，还没长成大人，刚刚进入第二次发育期的一具女孩儿的尸体。
女孩儿闭着眼睛，所以看不出瞳色。最多只能从她的肤色和发色看出是个亚裔。
女孩儿剪着标准的童花头，穿着蓝白色运动服款式的校服，在石灰线中蜷缩着身体，以仍停留在母腹中的姿态。
但她的表情并不是安详的。
只有侧脸从躯体的遮掩中露出的女孩儿，脸上满满的都是惊愕、恐惧和悲伤，像是已经被这些情绪压垮，却连睡梦也不能逃离。
于是她只能选择死亡。
但是没有了呼吸和血液流动的躯体仍旧把这些情绪留在了身体里，所以哪怕只是一具尸首，仍旧带着浓重到能压垮脊背的恐惧和悲凉。
哨兵暮紫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眼前小女孩儿的尸体，和黄皮肤对比鲜明的苍白手指落在了女孩儿的侧脸。
然后这具躯壳就随着这一个动作化作灰烬。
“……也是。该结束了。”
比林娜预想要早，但是也不是个让人无法接受的时间。
或许西茜娅·李会救她，但是现在还是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好。
毕竟……那只是一个或许。
精神领域重组前的最后一点痕迹自毁，接下来就是自己精神领域的彻底崩解了。虽然来自C……西茜娅的银色精神游丝仍旧像张网一样笼在最外层，但是内部逐渐灰化的过程谁也没办法阻止。
——只是……
林娜垂着眼笑了下，重新站直了身体。落在身侧的右手突然抬起，向着空气中某个方向虚虚搭了一下。
像是在等待一位舞伴接住自己的手。
但最后哨兵只是搭住了空气。
“没有吗……那么，最后一刻，至少给我一点月光？”
这话真的只是林娜对自己的嘲笑了。
精神领域的环境和内容不同，只和哨兵的精神状态有关，她已经没办法让空气出现阻力，更别提把心里这场雨换成晴夜了。
“我知道不可能，但是都没有的话……”
“都……没有……的话？”
哨兵迟缓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但这似乎只是震惊过度之后自己都意识不到的重复。
在瞬间瞪圆的紫眼睛中，正倒映着从建筑顶棚的裂痕中透出的，童话里才有的，银子一般的月亮。
先出现改变的是光。
原本现实到晦暗的雨夜一点点被银子一样的星月光芒浸透，连带着血腥气的雨丝都被浸润成一条条纤细的银线。
哨兵破碎阴晦的精神领域被纯净的银色侵染，就算这是个残破血腥的旧基地也被渲出了可以命名为天真的光亮。
然后是声音。
星星间相互碰撞的声音清亮得像是风铃，叮叮当当一串在雨声中摇摇晃晃。林娜转头看向核心房间唯一房门的同时，孩童天光般清明的吟唱取代了原本隐约缠绕在黑暗角落的呻吟哭喊。
接着接骨木的香气腾起，稻草在阳光下暴晒的气味混杂其中。浓烈到如同酒酿的香气带着一点属于高天旷野的清新，替换了潮湿和血腥交织的甜锈气味。
这是世界的重组。
也是两个世界的融合。
这是……对于哨兵一生仅此一次的——
实体结合。
来自身体的痛苦已经覆盖了一切感官，就算是林娜·阿德尔也没办法从精神反馈给身体的无停歇痛楚中找到什么不一样的信号——或者说在哨兵因为感知过载（不管是因为信息真的太多还是精神领域太脆弱）陷入结合热的时候，一切都已经被一种信号完全覆盖。
林娜只是对着破旧的木门迟疑了很久，然后突然抬手推开了门。
原型来自S.G.M.旧基地的精神领域对于哨兵不是什么难以离开的地方，林娜也只是绕了几步就离开了自己精神领域的所在地，在人生中第一次转头看向自己精神领域的全景。
然后哨兵唇边噙着的微薄笑意就消失在了纯净的银光下面。
在银子打铸的精致星球上面，仍旧被雨丝笼罩的旧基地突兀得像是一块伤疤。
接骨木的香气再怎么浓郁，也掩不住那缠绕着血腥的潮气。
她知道这已经是自己做梦都不敢相求的……但总是……总是有什么痕迹仍然留在这里，让快乐也不能彻底，苦痛总跗骨不去。
林娜靠着基地已经开始掉落白灰的墙壁，失了力气一样滑坐下去。
但负面情绪停留的没有那么久。
像是知道她情绪上的变动，温柔得只能吹动柳树最嫩的嫩叶的风从星球上吹拂起来，绕着哨兵盘旋了三圈，又托着林娜的脸，让哨兵顺着清风的力道抬起头，看向头顶奇妙美丽的夜空。
——一个人的星球，简直像是小王子一样……
教育上严受管制自己能决定之后又专心指挥训练和通信技术上的林娜当然不会知道现在《小王子》这本童话还存不存在，只是这一刻的气氛太好，就算是始终不散的沉郁都沉在了清透的月光下面。
“真是的……”
哨兵内容像是抱怨的话语说得又软又绵，暮紫色的眼睛在月光下似乎连郁郁的灰调都被洗去了。
清醒的时间不算久。
在精神领域的修复和重组之后，倦意就如同潮水般拍打上新生的精神。
哨兵抬手掩住了唇边重新出现的笑容之后，才缓慢地，以仰头注视月亮的姿态闭上了眼睛。
林娜再度睁开眼睛之前，先感受到了有人正捧着她的脸。
感官大概被调整过了，所以腰部一路牵连到旧伤的酸痛只是隐隐约约，不容忽视，但也没到能把人生生痛醒的程度。大概也正是因为这个，她在实体结合后居然还能睡了个好觉。
可一旦清醒，这些不适就不是能被人忽略的东西了。
所以哨兵在睁开眼睛之前先皱起了眉梢。
然后有人的手指先点上了她的眉心。
“……你不如先把我的感官敏锐度再下调一阶。”
林娜自己也没想到，醒来之后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看着西茜娅猛然上扬的眉梢，哨兵心虚一样转开了紫眼睛的焦点。
“我……我的意思是，我现在活动起来真的不方便……我想我还是先坐起来？”
身体本身倒是没什么问题，久经锻炼的人绝对不会一晚上就起不来，但是感官就是另一回事了。
遍布每一寸身体的异样才是干扰行动的最主要因素。
向导没有回话。
只有纤细美丽的手指从她眉心一路滑下，最后落到了林娜鼻尖。
“躺着也没事，我可以喂你。”
“别闹……”
林娜顿了顿，重新开口。
“我不习惯一直躺在床上。而且我突发结合热……后面肯定有一堆事情。”
暮紫色的眼睛在隔着窗幔透过的一点雪光下转出微妙的灰调，刚刚睁开眼睛时的清明纯净转瞬就被郁色压住。哨兵左手被西茜娅半压半握地按在床上，于是在轻微挣动一下发现可能会把向导带下床后，林娜就干脆用仰躺的姿势说了下去。
“塔一直觉得我们是实体结合很久的。……他们对刚结合的哨向会用的手段不少，我也不能一直躺在这里等着听别人打算怎么处理我们……”
“你不用担心这个。”
西茜娅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落在林娜鼻尖的手指也被向导收回到了哨兵脸侧。
“暂时还不会有人来打我的算盘。”
“……也不会有人来打扰我们。”
“……胡安娜？”
“我觉得我现在真是有充分的理由不高兴，我刚结合的哨兵眼睛一转就想到了一个无关人员的名字，而不是装作想不到来问我。”清丽如同光辉的向导笑了笑，落在哨兵脸侧的手伸到林娜脑后，把她上半身稍微架了起来一点。
“她把事情扛下了。现在不会有人绕过她来接触我们的。”
暮紫色的眼睛定定看着对面那双黑曜石一般的，最后像是屈服了一样垂了下去。
“我总是不明白你们要做的事情。”
——就像是现在她也没办法理解胡安娜为什么要故意把自己放在更脆弱的位置，想要钓出些抱着什么心思的人。
“但是……”
哨兵但是后面想要说的话没人知道是什么了。
向导爱怜的吻已经落在了她嘴唇上。
在西茜娅垂落下来的，华美如同瀑布或者丝缎的发丝间，林娜平静地接受了结合后向导的亲近。
哨兵仍旧被半握半压在被褥间的左手微微动了动，像是西茜娅昨晚拉着她的时候一样，一根一根手指交错地嵌进对方的空缺，用彼此填满了彼此。
——等到下午自己出去看看吧，听人们交谈也好，必须抓住足够的信息才行。
——相信胡安娜那家伙会保护而不是利用西茜娅，还不如自己从航天飞机上跳下去来得痛快。
作者有话说
第171章 Page38·Should it matte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