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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徐伯谦头七还未过,这日徐子奚刚将棺材发引下葬,回家不多久已有人来徐府叩门,说有急事商议。福伯认得是之前九回庄吊唁来过的家仆,拿着帖子请他进门歇脚,家仆不愿:“松管家要请徐爷谈话,事情急,只盼我们没有坏了规矩,徐爷不要介意才好。”
      锦江一带丧葬风俗是子女守孝不能被外事打扰,起码守完头七再说。若一定要找人议事,那也决不能在事主家里待客商谈,为尊敬死者之意。但说有急事,竟连传话的家仆也不肯进门,可见事关重大。徐子奚听说了一愣,也不知道是什么事,他一边想着之前去拜见师父并没有什么不对,一边道:“那福伯你在家看门,我去去就回。”
      福伯自然不是死脑筋的人,只道:“若要在外过夜,找个人回来告诉一声就好。走之前去给老爷上柱香,求他保佑您平平安安的。”
      徐子奚答应一声,先去牌位前上了柱香,才回来换身素服,只在腰上扎一根孝带,这就整理停当出门。先是问守在门外家仆:“松伯找我是什么事?”
      家仆一副为难样子:“这个,小的也说不明白,不如您听松管家说。”只是语焉不详。徐子奚一头雾水,直到跟到一条街外茶楼,上了二楼雅间,进门一个鬓发半白富态中年人迎上来道:“徐爷。”
      徐子奚点头道:“松伯。”松伯是顾伦夫人张氏的管家。张氏虽是镖局之女,不过顾凌羽出生时张家早已不做镖局做富商了,她陪嫁来的家人都分去打理庄内和名下产业庶务,多是不会武,张松也是如此。两边简单行了礼,张松请他坐下叙话,倒了茶,也不客套,劈头就问:“不知少庄主前几天来拜访徐爷时有说什么话没有?”
      徐子奚吃了一惊,万万想不到是事涉顾凌羽。既如此问,便也低头认真回想一番才道:“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话。”他入六扇门三年,历练得已敏锐不少。张松这话问得蹊跷,他直觉不对,问道:“阿羽有什么事?”
      张松踌躇:“这个,庄主其实没当回事,说是小孩子一时调皮,突发奇想也是有的。只是夫人觉得兴许有个万一呢……让我来打听打听。至于其他的,这时怎么好劳烦您的。”
      徐子奚听出话音。顾伦是个端方持正的人,若觉得没有事,他绝不会来扰徒弟尽孝,只是张氏爱子心切自作主张罢了。这想法只在心里过了一遍,他已沉声道:“若有什么,师父那里我去说。但阿羽究竟怎么回事,你若不告诉我,我也不知道从何去想‘不对’。”
      他重了最后两个字话音,张松方才道:“少庄主和星风不见啦。”徐子奚一愣:“不见?怎么个不见法?”他纳罕的是张松和那家仆看上去并无异常焦灼之意,否则九回庄该把整个锦江城也掀起来了!哪还会在这喝茶谈话。他沉得住气,先不猜测,静听张松道:“大约是徐爷,嗯,报丧那天,少庄主晚上回来,也没见什么异样,第二天一大早就不见他人了,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他就没留个信?”
      “少庄主大啦,庄主以前拘束他,从他会自己跑马出去,周边地方也去得不少了,有时一时兴起就出门,路上随手揪个人转告庄主和夫人也是有的。”张松道:“只是这时时间不对,毕竟徐爷您……夫人也没等到报信的人,等了两天没见消息,这才有些奇怪。”
      徐子奚颔首不语。顾凌羽年轻气盛,不爱带人在身边,整天自己一个骑着马跑来跑去,动不动信息迟个一两天很正常——九回庄又怎会养一个娇生惯养的富贵公子!若不是他这时新丧父,顾凌羽于情于理不会出去乱跑,或许大家都不觉得不对。
      “他带着星风?”
      “听夫人的意思,像是事先有准备的。不过马虽然骑走了,房里也没少什么东西,就是日常出行的样子。夫人怀疑他是惹了什么祸,那个……”张松欲言又止:“怕惹庄主生气,派我来问问您,或许少庄主之前说过什么话呢。”
      徐子奚沉吟一会道:“阿羽并没说过这样的话。”
      张松也不失望,只是缓解气氛般说道:“真奇怪,那这当口,少庄主会去哪呢?”他停了一会,像是醒神过来笑道:“瞧我,说什么怪话。那不打扰徐爷,我这就走啦。本该要去徐老爷灵前上柱香,但如今多事,不便打扰,改日一定补上。徐爷您就多保重。”他道声:“还请您节哀。”
      徐子奚点头道别:“我近日会去看望师父师娘。”
      张松笑道:“徐爷别客气,庄主和夫人一向把您当儿子看的,做父母的又怎会在乎这些条条框框,只要您照顾好自己,庄主和夫人也就心满意足。”
      徐子奚含笑不语。两人下楼辞别,转了身他便有些心事重重。回家福伯问他什么事,只说:“现在还不好说。”福伯也没放在心上。当晚徐子奚思虑了一夜,第二天天亮,吩咐了福伯守好家里,自己换下孝服快马去九回庄。

      顾伦看见他来,不太高兴。两人进房坐下,顾伦先是重重一哼:“我不问也知道你为什么来,定是你师娘小题大作,什么事忙慌分不清轻重都找你。你也是,你也不小了,跟着起什么哄?”
      顾伦武风凌厉,一手威震江湖的回鹤剑大开大合,威力无匹,平时却多是温厚和蔼的,这样话已经算说得很重。徐子奚只跪着道:“师父,关于阿羽之事我另有想法,阿羽或许是受我牵连。”
      顾伦一愣,上下看了他一眼,见他一脸凝重不像开玩笑样子,方道:“你想多了罢。阿羽一个小孩子,平时不过爱玩了点,做了什么了就被你牵连。”顿了顿又道:“别胡闹,父丧为大,你还戴着重孝,赶紧回家守完头七是要紧事,阿羽我自有分寸。”
      徐子奚只道:“师父,我这时重孝,阿羽怎么会跑出去玩,这事儿蹊跷得很。您知道我是为什么入六扇门,您若要我回家守孝,还请您把阿羽的事说个明白才好。”
      顾伦拗不过他,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先让他起来别跪了,原地走了两圈整理思绪,方才道:“事情其实是这样。”
      那日顾凌羽去给弟弟拿小木人,撞上徐子奚报丧,自然拖到很晚才回庄。他到九回庄时天已黑了,也没什么异样,顾伦是后来听妻子和下人断断续续拼凑的。他照常吃了饭,饭后陪弟弟玩新玩具,哥俩不知怎么的就从木人扯到江湖那些刀光剑影的故事,顾凌羽说要拉星风出来带他骑大马。顾凌波没到年纪被允许骑马,兴奋得很,两个臭小子连夜赶着马厩叫把星风拉出来,要去当大侠替天行道。
      夜深人静,未免扰人。星风的马蹄被包了棉布,悄没声音在前院溜了一圈,顾凌波直接玩到在马背上睡着了,被抱回房里给母亲。但那时太晚,星风没送回马厩,顺理成章在前院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马不见了,仆人当星风被牵回马厩,马厩当星风还在前院,守门人被送了一葫芦酒,晚上睡得一塌糊涂,顾少庄主就这样机智地打了个时间差,谁也不知道他究竟什么时候出门的。张氏开始整理了前因后果,还当笑话说给顾伦听,顾伦只哼“鬼鬼祟祟”,回来定要打一顿,治治这装神弄鬼的毛病。“谁不允许他出门了?要这样闹腾家里人。”
      徐子奚无话可说。顾伦看他脸色,冷哼道:“装模作样!男子汉该当坦坦荡荡,岂能摆弄这些小聪明的鬼蜮伎俩?他倒聪明知道不回来,若回来,有他好看的。”顿了下又道:“知道你实心眼,别给那臭小子哄啦。这样,你若还不放心,我让凌波来跟你说。”又让外面带顾凌波来。
      徐子奚诚惶诚恐:“师父这么说,我无颜面对您了。”
      顾伦只道:“胡说。”两人等了一会,顾凌波就挥舞着小剑跑进来了,天真无邪梳着小小的童子头,欢快道:“爹!”看了眼徐子奚,好亲热的叫:“大师兄!”他才六岁,刚开始蹲马步,算是入了门,别的不行,庄里师兄弟排行,他倒一口一个叫得很开心。
      徐子奚不由笑道:“小师弟。”顾伦摸了摸他头:“你跟你娘怎么说哥哥那事的,跟你大师兄再说一遍。”
      顾凌波大抵被问了好几遍,早念熟了,想都不想张口就来:“阿羽哥哥那天晚上跟我说故事呀。学好武艺,拿剑骑大马,出门游历,路见不平,打坏人!”说着还用力挥了下手里的剑。
      顾伦顺着问道:“然后呢?有说大师兄的事情吗?”顾凌波道:“有呀!”徐子奚立刻竖起耳朵听。
      顾伦道:“说什么了?”顾凌波道:“哥哥说要我快点长大,一起去当大侠,帮大师兄的忙,锄奸惩恶,追凶千里,浪迹江湖!”
      徐子奚:“……”顾伦似笑非笑看了他眼,那意思分明是“现下你怎么说?”
      徐子奚只得低头:“这个,”他并说不出什么来,顾伦已哼:“简直满口胡言。凌波,少听你哥哥的话。”
      顾凌波失望道:“不能当大侠?”
      顾伦道:“你大师兄在做些他自己也不高兴做的事情,你哥哥不懂,以为那是件好事。”他停了下:“嘿,小孩子,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这话说得自己也摇头笑了。也不理顾凌波似懂非懂的样子,又叫徐子奚:“以防万一,我已私下派人出去寻他看看,你自己事情多,就别来掺和。”一瞪眼道:“给我老老实实回去守灵位,你爹在天之灵不怪你,我做师父的还怪不了你么!”
      徐子奚已是满心温暖酸楚。顾伦一直不赞同他入六扇门,这三年来数次见面,没一次有好声气,可他做什么事吃什么苦,顾伦一样样全看在眼里。他哽咽着拜倒在地:“我知道的,师父。”
      他郑重磕头告别了顾伦,就牵着顾凌波出门来,仍是有些不放心,私下拉顾凌波到院子角落里,蹲着与他平视道:“凌波,大师兄如今交代你一件事,成不成?”
      顾凌波很敏感道:“这就要帮大师兄锄奸惩恶了?”
      徐子奚失笑道:“是啊。”他虽打消疑虑,心里仍是有些不放心,只因顾凌羽这次私自出门实在不同往常,顾伦说是那样说了,那只是为了不让他操心这事,一日不看到人回家,大家又哪能真正踏实下来。他随即正色道:“阿羽哥哥自己跑出去不回家,你爹爹很生气,说要打他。”他比划了一下:“会很痛,会被打坏的。”
      顾凌波捂住嘴,大大的眼睛满是惊吓:“哥哥会被打屁股吗?”
      徐子奚道:“是啊。当然,我们不是说师父是坏人,只是,”他小声说:“万一阿羽哥哥在做什么很重要的事,回家还要挨打,起不来了,误了锄奸惩恶怎么办呢?”
      顾凌波坚定道:“那肯定不行的!”
      徐子奚便道:“那你帮我看着好不好,大师兄要回家啦,得过几天才能来庄里,万一阿羽哥哥被你爹爹偷偷藏起来打了,你赶紧报信,大师兄好去救他啊。”
      顾凌波立刻拍胸脯,那样子和顾凌羽如出一辙:“大师兄,你放心,我一定看着爹,不让他找到哥哥揍他!”
      徐子奚强调:“你爹爹找阿羽找得怎么样,有没有瞒着人什么的,一定要告诉我。”
      “好。”顾凌波恍然不觉自己成了个卖耳报神的。“我一定告诉大师兄!”
      徐子奚就摸了摸他头:“凌波真棒。”犹豫道:“下次来,给你带……小木人?”
      顾凌波道:“我不要小木人,我要那个说书先生。”
      “你还没听够啊?”徐子奚笑:“说书先生带来师父会生气的,下次大师兄带你去听说书,请你吃点心,好不好?”
      顾凌波察觉这是贿赂,立刻兴高采烈,狮子大开口。“那我要加上小木人,还要配套的木剑和木马。”
      “好,都有都有。”徐子奚和他拉钩约定好,这才快马回家守灵去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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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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