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的上游》李小染

44、夏至南风，雨落不入相思窗

　　绿槐葱茏，柳条妩媚多娇，一点一点掩盖新蝉的欢呼。夏至，《南风》歌恐怕又要入管弦被人歌唱。

　　南风之薰兮，可以解吾民之愁；南风之时兮，可以抚吾民之伤。

　　碧纱窗下，古朴的祥云香炉里袅袅升起轻烟，定窑青瓷芙蓉纹花杯里茶叶浮沉，桌上的棋下了一半。白子和黑子势均力敌，安安稳稳地躺在棋盘上。书桌上的诗集被南风仔细地阅读着。初夏的午后，是一个令人昏昏欲睡的时刻。少女许是下棋下累了，又或许是南风实在太温柔，突然就有了困意。于是趴在一边睡着了。

　　鹅黄色的襦裙衣袖过于宽大，露出一段雪白的手臂。水蓝色的披帛不知何时已落到了地上，青丝四散。少女大概是梦到了什么美景美食，嘴角弯弯。

　　少女虽懵懂却已成为了一位妇人，夫君在外久未归家。她的夫君是一位商人，还是一位镇守边疆的战士，还是一位离家办事的官员……过了千年，已然说不清了。不过那也不重要了。

　　一幅夏日美人静睡图却被一颗突然落下的棋子打断，少女揉揉眼睛，伸了一个懒腰。睡得好香啊，她心里想着。她重新梳妆，整理了一下衣服。

　　窗外微雨刚过，清朗潺溪叮叮咚咚。荷叶连绵，有的被雨水翻转，露出背面粗糙的筋脉；有的叶面上水珠滑翔，摇摇晃晃；有的低头弯腰，越发谦和……一旁的石榴花红火热情，如同火焰燃烧。少女看着清澈的溪水，起了玩耍的心思。她端着白瓷莲瓣盆来到了溪边，纤纤手入水。水珠四溅，少女的心情也如水珠一般飞扬恣意，快乐洒脱。

　　这是东坡居士的《阮郎归·初夏》里的场景。

　　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碧纱窗下水沉烟。棋声惊昼眠。
　　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玉盆纤手弄清泉。琼珠碎却圆。

　　东坡居士的这首词没有以往闺怨诗词里的幽怨，没有懊恼，只有欢乐。在所有的闺怨诗词里是一首难能可贵的，清新的词。词中对少女的描写细腻入微，展现了初夏天朗气清的天气。

　　词中的少女不懂相思，因而不会缠绵悱恻，不会幽怨鸿雁常飞。笔者私自揣测这也是东坡居士的用意，就让这首词到这里就停止吧。少女无忧无虑地戏水，时光刚好。

　　可是随着她的长大，她也许终有一天还是会深入相思窗。少女往后的日子里也许都是相思，也许她会遇到战乱，会流离失所，会失去丈夫；色迟恩衰，面对新的一群莺莺燕燕，她也许会失望；甚至也许她还有可能未解相思，便已没了性命……她也许终要长大，很难保持一直的无忧无虑，天真烂漫。

　　就像我们终要独自面对所有，学会一个人在路上行走并且走得很好。那个时候她也许会想起曾经的那个午后，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吧。

　　雨落不入相思窗，若是可以，那就永远都不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