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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3、簌簌山林,来时雪满覆青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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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友子,太阳已经完全没入于海面
 
 我真的已经完全看不见台湾岛了
 
 你还站在那里等我吗”
 
 这是一封信的开头,来自电影《海角七号》。
 
 当我听到这封信时,想起了我的一位信中故人。
 
 她也曾说过等我。
 
 等我来找她。
 
 01
 
 我曾给一位陌生人写了三年的信。
 
 收件人是一位北方女孩。
 
 记得我们的相识,缘于一道看似很难的问答题。
 
 初中那会,我经常从一个人的□□空间点进另一个人空间。
 
 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偶然一次,网页跳转到了一个需要回答问题才能进去的空间。
 
 “我喜欢的人是谁?”
 
 多么幼稚。
 
 这是很多年后我回想起这个问题时的第一反应。
 
 但当时那个不可示人的空间却激起了我的好奇欲。
 
 于是凭借着她的头像以及她的网名“葵”,还有“向阳生长”的个性签名。
 
 我在脑海中不停地搜索她在上一个空间里留下的痕迹。
 
 最后默默输入:NARUTO。
 
 回答正确。
 
 原来和我喜欢的是同一个动漫人物。
 
 她的空间倒是很特别,没有说说和非主流音乐,只有纯白色的界面与黑色心情日志。
 
 日志里记录了她的生活点滴和一些伤感故事,那些平淡且真挚的文字恰好打动了我。
 
 但到真正主动加她的时候,我却不知道要聊些什么。
 
 鬼使神差的发送添加请求,始料未及的快速同意。
 
 于是我们成了彼此的好友。
 
 02
 
 因为有同样的兴趣爱好,我们越聊越热络。
 
 我们约定在每个周末的时候上线,从一开始的动漫再聊到学业、生活、同学关系。
 
 最后还会聊一聊各自喜欢的人。
 
 倾吐心事变成一件轻而易举的事情。
 
 我们互不认识对方,也正因如此,变得畅聊无阻。
 
 谁也无法真正去确认各自喜欢的人究竟是谁,长什么样子。
 
 甚至所说的是否属实。
 
 后来升到高中,因为住宿,一个月才回一次家。
 
 我告诉她,我很想她。
 
 于是她给了我地址,说:
 
 “写信给我吧,但我不会回信。”
 
 最初我对写信的概念还停留在小学课本上所学的写信格式。
 
 开头:“你好!”。
 
 结尾:“祝好!”。
 
 仿佛写信只是为了问好。
 
 是那时我对信的全部理解。
 
 但真正开始写信的时候,却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不规整的字与急于倾诉的情感交织在一起。
 
 最后一气呵成。
 
 剩下的就是寄出去。
 
 仔细算起来,我只寄了七次信,不是写了七封信,而是每一次写了近十来封信最后一次性寄出去。
 
 我还记得每次去邮局,都会在综合区窗口坐好久。
 
 固定寄信时间:周五。
 
 固定收信时长:两周。
 
 我甚至怀疑过网上那些收集厚厚的一沓邮票是假的。
 
 因为每一次去邮局,他们都会给我三张图画一样的50分邮票,或者一张120分的邮票。
 
 连续三个月,我寄出去的都是同种图案的邮票。
 
 记得最后一次寄件,窗口的工作人员像是已经认识我了一样。
 
 用很平常的语气问了我一个无法回答的问题:
 
 “她是你什么人?”
 
 我半天从口中挤出两个字:朋友。
 
 接着看着他从邮票簿里撕下一张与以往不同图案的邮票。
 
 上面印着一个足球,而我看着像一个地球。
 
 东经129度,北纬44度。
 
 是她的所在地。
 
 然后将填好的信件投入外埠。
 
 再等上两个星期,或是一个月。
 
 等她收信。
 
 03
 
 我常常怀疑她没有读过我的信。
 
 直到圣诞节前夜,一场晚自习结束后,那个被我藏在书包里的小灵通开始震动。
 
 是一个来自黑龙江的号码。
 
 我紧张的按下确认键,对面传来一个不太温柔却意外好听的声音。
 
 “喂,是小雪吗”
 
 “你知道我是谁吗”,她在电话另一头笑着说。
 
 “知道”,我极力克制住激动的心情,回答她。
 
 “你写的信,我每一个字都看了,圣诞快乐!”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信的回音。
 
 仿佛跌入了春天的怀抱。
 
 那个声音为我褪去了寒冷,送来温暖。
 
 挂电话前,她说,来北方吧。
 
 我等你。
 
 从那之后,我开始期待北方。
 
 每逢周末回家,我都要跨过一道坐落于小县城边缘的铁轨。
 
 傍晚5点,那里总会有火车经过。
 
 而排在铁轨两旁的公交车、汽车、拖拉机,像是迎宾队,火车一来就开始奏乐。
 
 司机们还会配上几句迎合气氛的叫喊。
 
 但在封路的那半小时里,我早已将未来的一切幻想好。
 
 想象着某天,我也坐上一趟绿皮火车,奔赴远方,奔赴未来,奔赴她。
 
 但事实是,我没能考上北方的那所大学。
 
 我去了南方。
 
 我们的距离在地图上又增加了两厘米。
 
 04
 
 当我第一次坐上理想中的动车。
 
 我全然没有兴奋的感觉,甚至觉得很糟糕。
 
 二手烟、泡面、汗液、尿渍,各种气味裹在一起,成就了火车的味道。
 
 那是一辆从北京驶向广州的火车,我在里面寻找远方的味道。
 
 我给她发短信,拿着人生第一部智能手机。
 
 她恭喜我,祝福我。
 
 就是没说想见我。
 
 我坐在车厢四分之一平米的狭窄空间里。
 
 耳机里循环播放着《小梦大半》里的歌曲。
 
 直到听到那句:
 
 “你是我朝夕相伴触手可及的虚拟”
 
 我才如梦初醒。
 
 也许她只是我青春里的一刹花火。
 
 车窗外的山野风景一闪而过,像我的记忆。
 
 我用零散的记忆碎片开始拼凑出一个完整的她。
 
 北方女孩,美术生,喜欢顾城的诗,爱听陈粒的歌。
 
 用力回想后,发现我对她的了解仅限于这四个点。
 
 这就像是我对一个陌生人最基本的印象。
 
 最后的脑海里只剩下那个回荡在冬夜里的声音。
 
 “圣诞快乐”
 
 后来,我再也没有给她写过信。
 
 我开始读她读过的诗,听她喜欢的音乐。
 
 学着她一样向阳而生。
 
 那些青春时代里的烦恼与懵懂变得越来越少。
 
 而我倾诉的欲望也变得越来越低。
 
 我越来越像她。
 
 而她只是我生命中的一个未曾谋面的过客。
 
 记得最后一次联系她,是在三年前。
 
 我发短信告诉她:我要去北方了。
 
 她说你来吧。
 
 但我没有去找她。
 
 我们之间的距离在地图上只剩下两厘米。
 
 那两厘米,也许就是“想见你”的距离。
 
 我不知道下一次再去北方会是什么时候。
 
 或许某天当我想见她时,而她恰好还在等我。
 
 我们就能真正相遇了。
 
 而现在的我早已为那时的见面想好了开场白:
 
 “你好吗”
 
 “我很好”
 
 05
 
 最后听完《海角七号》里的信,在结尾处,写信人对信中人说:
 
 祝你一生幸福。
 
 我也想对她说:
 
 祝你一生幸福。
 
 其实没有谁会陪我走完生命中的每一程。
 
 但总会有一个人,会在我人生的某一站,给我留下惊鸿一瞥。
 
 她不是我的亲人,朋友,爱人。
 
 她只是一个过客。
 
 普通而又重要。
 
 只是短暂地陪伴了我一段时光。
 
 匆匆而又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