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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当时年少春衫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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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声音是从四月份开始出现的。
什么也看不见的黑暗里,它像平静海面涌起的潮汐,带着微薄的凉意没过皮肤,渗入血液,最终刺进骨髓,由表及里把人整个吞噬进去。
抬起头,看见视野上方一点点光线被隔绝在粼粼波澜之外。
在别人听不见的地方响起的可怕声音。
——你也很嫉妒吧?你也很孤单吧?你也不善良吧?
命运的追赶像深海水面上的冰层,锋利如刃,刺肤入骨。
除了望尽凉薄的尘世,记忆的味道在都市的腐蚀下渐渐消失,不久后便无迹可寻。记忆是一摊臭水,不蹚过去,也会一身腥气。
谁都无法用自身的力量,去留住哪怕一点点的叫美好的东西,像被戳破的七彩泡泡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以至于突如其来的后果变得让人难以承受。
是的,人终究是习惯被保护的,一旦失去了这份庇护,即使有再多的爱补充进来,也始终会草木皆兵地以为安宁不再来。
16岁,走投无路,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她都在做这样的梦:一个女孩,她美的不可方物,美的超越了生死,超越了时光的壮阔,最永远忘不了,她灿若星辰的双眼里美好而骄傲的神情。
梦境像没有色彩,没有声音的黑白默片,有时快进,有时定格,唯独不变的,是盛大而苍凉,却真实的可怕的散场。
那个笑颜如花的少女 ,没有任何留恋的一跃而下,她绝望的眼睛,如同深渊,而凡是对这种无法命名的深渊看过一眼的人,就再也不能把目光移开。
黑暗如同狂涛奔涌,流进旁人的感官,到达了内心深不可测的地方。
她的生活像极了炼狱,若不是那丝细微的光,恐怕她疲惫的就要沉沉地睡去了。
穆小沐仰起脸,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看看天空。天真蓝,像是被肥皂用力洗过一般。
只是在这样的天空下,为什么总会有一些不美好的事情发生呢?
这明媚得刺眼的阳光,晃得她睁不开眼,原来不是单纯的梦。
女孩站在实验楼的顶层,眼睛上还蒙着一层薄薄的纱巾,她至死都不愿再看这世界一眼,哪怕这一眼里,有她最爱的人,最想保护的人,最不能辜负的人。
她看着女孩,陷入了伤感,尽力回忆当时的细节。
那个女孩,她想的是什么呢?就像她当时想的是什么呢?
这次我的真是要走了,因为这个世界上我再也没有遗憾和牵挂,一切都该结束了。
在即将结束来这个让我曾经欣喜、憧憬、幻想且又迷茫、伤心、失望、留恋的世界时,一张慈祥的面孔缓缓向我挥手,她是那么的漂亮、温柔。
妈妈,她是妈妈,我曾经梦里多次拥抱过, 但又立即消失在黑暗中的妈妈。
我终于可以跟妈妈在一起了,她应该高兴呀,她应该为我们母女的相逢开心的, 可是她眼里明明噙着泪水。
那眼中晶莹的泪花似乎是高兴、是幸福还是伤心、控诉,对这个世界不公平的控诉。
但是,这所有错综复杂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它一切都成为此前的一个湖泊中的涟漪,慢慢涤荡着这过往的一切,一切.....
原来女孩死之前是这样想的。
忽然间,人群像是潮水,蜂拥而至,一个人影从她身后狠狠地冲出来,跑的力道太大,撞得女孩摇摇晃晃,也一脚踢飞了她寒酸的书包。
她来不及捡,又有人从她身边冲出来,他们像是在追赶前面的那个人,使劲地喊他的名字。她的包像是绿茵地上的皮球,被人一脚接一脚的踢来踢去。
只有一个人从她身边跑回来,又折回去,弯着腰把脏兮兮的包捡回来交还到她的手上,还客客气气的道了歉。
绿色的叶片苍翠欲滴,阳光微微倾身,吻向少年的脸,照出一轮淡淡的光圈。灰白色的光打在他的脸上,真是完美。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必然要相遇,就像他们之间有一根看不见的红线。无论离得有多远,无论有多少偶然将他们分开。最后,他们都会成为彼此的必然。
就像青春刚刚开始的时候,似朝阳喷薄而出,似新条抽出绿芽,似溪水驶向远方,似流云散至天边。似他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措手不及。
十六岁的郭襄在风陵渡口初相遇杨过,一件杨过误终身。而她与他的相逢,若寺庙间求得的缘,也似前世的劫,花光所有运气,才会这般相遇。
少年转身去追那人,没了踪影。若是未来可测,那一刻她绝对会紧紧握住那个少年,紧紧握住,不放手,就像握住她16岁仅有的温暖和希望,就像握住她的一生她的性命。
她就站在人潮汹涌里,看着眼前的一切,竟突然好生羡慕,如果她死时也能被人这样舍不得该有多好。她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从哭着嫉妒到笑着羡慕,时间是如何爬过她的肌肤,只有她知道清楚。
确切地说,刚才的场景并不算幻想,更像是一场回忆的海市蜃楼一多年前的情景折射在多年后的女生眼前。
那时候年少的她对他说:“跑快一点啊,再不快一点就晚了!”
而多年后的小沐终于明白,很多事情以为跑快一点就能赶上,其实在说这句话的当下就已经来不及了。
若是可能,她真想时光倒流,那些错过的可以弥补,那些失去的可以追回。若她可以是命运,再不济也会给安排一场久别重逢的戏码,可她不是命运。
16岁的我们,想被温柔地守护,想被长久地喜欢,都气象峥嵘的爱过,结果,偃旗息鼓的败北。
假如时光倒流,我能做什么,找你没说的,却想要的,假如我不放手,你多年以后,会怪我、恨我、或感动、或怜悯。
故事纷纷扰扰,回忆周而复始,认识一场如雷雨闪电,物是人非,方知情到深处,原来刻骨。
当心爱的人走了,余下的时光都是他一个人在回放过往的片段,他独自站在那个被遗弃的世界里,不断重复着记忆。
眼前的她,和七岁那时聪慧调皮的她相比,有着天壤之别。
她总静静地坐在廊檐或靠近门口的地方,遥望太阳或月亮,偶尔看些其他孩子都不感兴趣的文字。
她专注做一件事情的时候,眼睛特别漂亮,淡淡的睫毛阴影投在白皙的脸颊上,有着和风一样轻的哀伤。
圣诞前夕。
院里按照惯例放电影,往年都是国产动画或港片,那年换了口味。
他忘记叫什么名字,只对一个情节记忆犹新。
外公对他说:“有些人浅薄,有些人败絮其中,但是有一天你会发现,有个彩虹般绚丽的人,会让你的生活变得不一样。”
当晚,她莫名地睡不着,爬起来看窗外。寒气像蚕吐的丝,不留缝隙地将玻璃覆盖,稍稍打开些,发现院里还有人,是她。
大概月上柳梢头,人心相对脆弱。他鬼使神差地跑出去,无声地陪她在十二月的寒风里坐了整夜。
夜的尽头,那个惜字如金的男孩终于开口。
“若她回来,你会不会跟她走?”
“她”应该是指她的母亲,她想也未想:“当然啦!我也想每天有人叫我小公主,给我买棉花糖。”
他侧头凝视她,用一双过早盛着云荒的眼。
死寂里,她被打量得不知说什么好,男孩突然又问:“你不识字,连自己的名字也不识?”
她点头,看着他思考片刻后,启唇。
“沐,如沐春风的沐。”
凌晨四点,海棠花未眠。他青白的唇间,也有花盛开。
每到大型节日,祥和里都有表演。
他迄今还记得,那天也是圣诞节。
“少爷,先生和太太出差国外,您可以先同我们回去,这些日子,辛苦了。” 说话的管家依旧慈眉善目,她却已经不想让他走,遂悄悄潜伏过去,牵了他的手。
“何伯,有些事情我还没完成,明日再起程。” 语气虽淡,却完全听不出任何商量的余地。
何伯有分寸,没说行与不行,直接退出门外。
路上,俩人角色大反转。她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跟讲遗言似的,却没有一句关于他,大多是些细碎的嘱咐。
片刻,她想起什么,问:“你喜欢蒲公英吗,知道它的花语吗?”
“蒲公英的约定,千回百转,我们总会相遇。”
“小沐。” 他轻叫。 “如果有天,你的母亲还是没回来,你也要像现在这样坚强地等待。等这世上的某个人,带来亏欠你的爱。”
许多年后,悲伤登场,幸福退潮,他都无法忘却这一幕。
天光渐暗,黑与白交替在少年的眉目之间。他的手心干燥又凉,眼畔酝酿着人生第一抹温柔。
也许有天,她已然不记得他,但是他,珍藏至白头。
当晚,俩人抵达迷谷山坡,他如访到世外桃源。
其间,他还兴致勃勃地折下一根细枝,解下脖子上佩戴良久的玉佩,抽出红绳,将那一小截树枝缠住,转身送给了女孩。
“离别礼物。”他说。
他握着树枝,首次感受到悲伤的盛大。
“顾渊。”
女孩没反应过来:“嗯?”
那道缥缈的声音更确切了些:“我叫顾渊,回顾的顾,深渊的渊。”
忘了絮絮叨叨的谈话有多久,耳边声音越来越弱。
待她回头,只见少年眉头紧皱,如堕恶境:“你说……我如果不走了,好不好?”
她逶迤着离他更近:“你好好睡一觉吧,顾渊?等雨停了,噩梦也会停的。”
他意识模糊,只捕捉到她嘴里那两个“好”字,遂喃喃道:“看,你也觉得好……”
他似乎对回顾家有抵触,女孩不明就里,可当管家何伯过来时,他只记得,她微笑着对他说“再见”,让他记了这么多年。
阳光眨着些许倦怠的双眼,晴蓝的天空愣是飘起了若蒲公英随风飘散的漫天雪花。这个季节,在华盛顿的这段光景里偏偏下起了太阳雪。阳光下漂浮在空气中的雪花,拂手即融。
“下太阳雪时相遇的人,都是命中注定要相遇的人……”顿时,小沐只觉头部微痛,耳畔突然回响起这样一句话。脑海中浮现出模模糊糊的画面,但她却看不清对方到底是谁。
她总是这样,脑海总是不听话地在某个瞬间浮现出一些陌生又似曾熟悉的画面。事实上,现在的她已经记不太清九岁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九岁那年,她大病一场后,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她只知道,在医院醒来时,身边只有两个人。母亲和弟弟。
除了这些,只剩心如刀割的痛。
医生告诉她的病是选择性失忆。因为父亲的辞世让她悲痛过度,高烧三天三夜不退,醒来后便选择性忘记了九岁以前的某些记忆。如果重新再经历一次曾经所经历过的或者是遇到与过去经历相似的事情,也许会出现片段式记忆恢复的可能。
母亲却说,既然是悲伤的记忆,想不起来也就算了。
男人看着这个熟悉的脸颊,这个他曾经在梦里无数次想要再相遇却又怕重逢的面容。
小沐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仿佛感受到了在他眸子里散发出的那不言而喻的悲伤。他缓缓地抬起右臂,纤长的右手情不自禁地靠近她的睫毛上那朵美丽的雪花。
“我是不是……” 小沐轻轻地开口。
男人看着她,马不停蹄的心跳仿佛就像第一次见她时那般。
“我是不是长得特别像你的初恋情人?”小沐吞咽一口口水说着露出微笑,“要不然就是长得像你姐姐或者妹妹?” 男人的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神采,手中的动作片刻即停。
“总不能,总不能长得像你老妈吧……我还没,没那么老吧……”小沐吞吞吐吐又略显尴尬地笑着说。
男人的右手渐渐落下。
不,不是她,仅仅是长得像而已。
除却性格不像,男人更怕的是再次重逢的时候,她没有半点对他觉得愧疚而是快乐地生活着,甚至是,甚至是不再记得他是谁。若是这样,他这十几年来的念念不忘除了为难了自己,丝毫不剩其他。
日子在生命的罅隙中不知不觉的被时光浅浅的覆盖了,这座城的偌大湮灭了个人的渺小。风静静吹着十二月末尾的天空,吹走了遮住太阳的云彩,却吹不走蒙蔽人心的寂寞。
一转眼,小沐来到华盛顿已经一个星期了,这段时光就像日子叠着日子一天天流逝,毫无波澜,未曾掀起过一丝细浪抑或涟漪。
天空释放着湛蓝色,公园里四周的花丛里都怒放着白色风信子。微风吹来了一阵又一阵风信子的花香,拂过花的笑靥,幻化成一片花的海浪。
公园中央的喷泉恣情地跳动着,仿佛在与这阳光下渐渐飘落的似有似无的雪花共同编奏一曲撼人心扉的乐章。那年三月份,被一场温柔的太阳雪眷顾。
雪花越飘越多,越落越大。
女孩眨着因刚刚哭过还微微润湿的眼睛认真地看着男孩,一阵风吹过她的脸颊,她微薄的刘海被风吹散,恰巧一朵美丽的雪花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
“别动。” 男孩轻轻地说,像是着了迷那般抬起右手,慢慢靠近她的脸颊,温柔的眼神像是一片安静的海。
他的手指刚刚碰触到挂在她睫毛上的雪花,雪花便即刻消融不见。
女孩眨眨大大的眼睛:“怎么了?”
“没,没事。” 男孩回过神来,尴尬的笑道。突然他的脑子灵光一现,想用一个美丽而又善意的谎来化解尴尬。
“听说……”
“下太阳雪时相遇的人,都是命中注定要遇到的人,然后……” 女孩眨眨大眼睛:“然后会怎样?”
“然后会在彼此的生命里写满痕迹。”
又是这个梦。
顿时,徒留顾渊一人被如风般吹来的往事覆盖。
依然是梦里那个公园,白色风信子在风中摇曳。
一个放着风筝的十二岁少年,不小心将手中的线全部放出去。他追着风筝的方向跑去,却看到了一个蹲在花丛旁边哭的女孩。
“喂,你为什么哭?” 女孩埋着头还是哭。
“不要哭了,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女孩抬起满是泪水的脸颊。
“我叫穆小沐,如沐春风的沐。”
男生有风度地从椅子上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说:“穆小沐?你好。”声音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十分好听。
小沐有一瞬间的失神,并非因为那人面孔英俊,风度翩翩得出乎意料,而是她分明觉得从他的脸上看见了一丝颇有兴味的表情。
那个男人在琉璃吊灯下微微扬着眉看她,似乎只是觉得她有趣,连眼底都蕴藏着细碎璀璨的光芒,可又那样深,若隐若现,让她不禁以为那只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很久之后,小沐着实气愤而无奈地质问:“你明明不是那个裴某某,当初干吗装得那么像,居然还一本正经地与我打招呼?”
顾渊却半真半假地笑说:“因为你有趣啊。”
她忍不住咬牙,简直会被他气死。
怎样才能测量关于喜欢的心情?
边距可以测量,角度可以换算,这座城市的温度都可以一一记录在案。
那么,当喜欢的心情就像是夜里的雪,一层一层覆盖起来的时候,要怎么测量它的重量呢?连同着贯穿起来的大地的气息。
紧随而来的是没办法忽视的、越来越强烈的质疑。
这样享受被她喜欢的喜悦心情,是因为自己付出的仰望得到了回应,还是因为她给的偏爱,战胜了那个从未被自己打败过的人?
怎么办呢?好像,已经没办法区分开了。
时间好像真的喜欢捉弄人,那时初遇洛轩,小沐就一发不可收拾的沦陷在他深如黑谭的眸子里。
后来远走华盛顿,她以为那样的喜欢就此结束,可时间并未将那少年的轮廓搁浅,反而在她记忆里越渐深刻。
她拖着下巴顶着大理石铺成的地面,上面还有些鹅卵石。可是再见洛寒,他却不再是从前那个薄凉少年了。他们都变了。
“嗯?小沐,你爱上洛轩了。”顾渊轻笑着,忽然凑过来,结结实实吓了小沐一跳。
小沐拍着胸口,脸颊蓦地绯红。
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直截了当的戳穿过,何况洛轩这个名字这个人,从来都是被她小心翼翼隐藏在心里的,她像呵护至宝一般呵护着这个记忆里的少年。
尽管她喜欢上他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她是谁。
小沐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尘,笑容逐渐加深。
这个顾渊,他纵然如何伪装自己,可一双澄澈的眼眸是怎么都骗不了人的。她相信他喜欢自己。
她朝他挥了挥手。替我跟他说声拜拜,我要先回去了。
顾渊闻言,一下挡住她的去路。他好看的眼冲她眨了眨,有种别样的美感。
你往后看看,我想不需要我替你转告那声再见了。他语气里带着浓浓的笑意,小沐略显迷茫,跟着他的视线转过头去,不知何时,洛轩已经双手抱胸,斜靠在复古式的乳白色门框上。
小沐一下迷惑了眼眸。那个男子,慵懒的斜靠在远处,月光照在他乌黑发丝上,清隽的面容越发俊朗,让她手逐渐冰凉。那么美好的人,她终是不相信有一天能属于自己。
她不知道洛轩在想些什么,只知道此刻她紧张到了极点,手心微微冒出细密的冷汗。她与洛轩相处时,总会不自主的紧张,想必是与喜欢的男孩子在一起,总也抑制不住心里的那份悸动。
许久,凉风徐徐吹过,他才动了动身子,朝她走过去几步。我送你回去。他清浅的声音犹如春日里的微风细细划进她耳畔,小沐一愣,随即笑开花来。
他们在拦下一辆TAXI,华盛顿的夜,小沐总也没有机会好好欣赏,她来到华盛顿,才知道为何有那么多热爱时尚的人为之倾倒,这里的人优雅美丽,就连这里的物都蒙上几分时尚神秘气息。
你不喜欢。他淡淡的声音如拭着一抹清香,萦绕在小沐身边。
小沐侧了侧脸,恰逢他也转过头来,两个人四目相对,眼眸间微微流转,她忽然笑了起来。我可能实在不适合那样的地方,对不起扫了你的兴。
洛轩眸子一转,唇角的弧度向上一勾,薄唇抿了抿,却不再说话。
小沐一直打量着他,清隽的面容让她这般留恋,如果不是刚才见到他那样肆意,她一定还是沉沦在他偶尔给他的温柔里。
打烊后,小沐随着涌动的人流行走。不知不觉就站在了球场外。外面围了许多球迷,里面波涛汹涌,掌心喊声雷动。她想,洛轩会不会在里面呢?她在球场外一旁的台阶上坐下,顾渊说洛轩是华盛顿忠实的球迷,那么他应该也会来看每一场华盛顿的比赛吧。
果真,当一个阴影笼罩在她面前时,她猛地抬头看去,对上那双深如黑谭的眼眸。洛轩脸上带着戏谑,蹲下来与她平视。这个女孩儿,永远像个孩子,总能在不经意间撞进他心底。
小沐无措的盯着他看,两只手纠结在一起不知该说些什么。
说她是专门等在这里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着他?还是只是路过走的累了坐在这里休息?他好笑的在她面前晃了晃手。
怎么了,傻了?他的声音在喧嚣中,犹如一潭清泉溢入她的心间。温曈一下红了脸,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我……想着你是不是会来看球…… 扑哧一声,头顶传来洛轩温厚的笑声,接着一只手掌抚上她的头顶。
温热的掌心残存着几许柔和,温柔呆了,仰头看着他,这个记忆里曾经梦想过无数遍的男子,在海报上遥远的不可一世的骄傲男子,此刻就在她面前,对着她温和的笑。
“洛轩,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话不经过大脑,被他柔和的笑容迷惑,她竟脱口而出。一说出口,小沐就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连烧到了极点,头几乎要低到胸口上去。
洛轩闻言一怔,而后挑了挑眉。“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跟我告白吧?”他带着笑意的声音多了几许戏谑,灼伤了小沐的心。
小沐在心里想,是啊我就是想跟你告白。
可她却摇了摇头,对上他的眼眸认真说,“我喜欢上一个男生了,可我不知道该如何让他知道,你有没有类似经验提供给我? ”
“今天太晚了,我们改天再聊这个话题吧”
她身边的这个男子不知道她喜欢他,可她却已经把他藏在心里整整三年了。
三年,有多少个三年能够她喜欢的?
三年啊,一个女孩子有几个三年;三年啊,久到记忆已经覆盖掉曾经刻骨铭心的很多点点滴滴的情节。
那些如今还记得的,想必是一生都难以忘却了。
总有些情感,犹如隐在盛夏角落里小小的花簇,不轻易地被察觉,也总有这样的女孩,小心而谨慎,敏感而羞怯。她们在面对喜欢的人时,会表现出镇定自若,如素不相识一般的淡然,但内心却慌乱又紧张。
不是因为不够喜欢,而是因为她们的热情,就如同深埋在坚硬地表下的油井,没有人发现那丰富的蕴藏,要等。
要等。这就是年少的喜欢吧。
就像等待瓶中发芽的种子,对着不确定的未来,真心而倔强的等着;又像是冬季的松鼠藏匿坚果一样,要放在最隐藏、最安妥的树洞里。
也许这终究是一场错过,但谁又能否认,那些隐匿的等待的心情,不是如此地动人心魄呢?如同最美的一场雪,如同最繁盛的花期,如同烟火璀璨……空前而绝后。
直至外面开始阴雨绵绵,小沐结束在星巴克的工作,下班时还见他们坐在原位,不知在商量什么,脸上表情看不过去阴沉而严肃。
她想了想,正要推门出去,身后忽然响起一声口哨。
“小沐,你不是喜欢洛轩吗,怎么就走啦。 ”小沐身子猛地僵住,空气一下变得寒冷。
她很想冲过去捂住顾渊的嘴,可已经来不及了,那么清晰的一句话,洛轩一定听到了。
面上一红,她赶紧打诨,“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还有事,先走了,拜。” 几乎是狼狈的跑出了星巴克。
她从来没有想过,所谓的告白,居然会是在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借由别人的嘴巴说出。
小沐,你实在有够窝囊的,敢喜欢却不敢表白。也不知道洛寒听到那句话时脸上是什么表情,必定是在嘲笑她的自作多情吧,他那么优秀的男子,身边怎么可能缺女伴。
华盛顿的冬日总是阴雨绵绵,小沐站在公车站,细雨飘打在她发丝,等了许久,就在她准备上车的一刹那,手腕被人猛地擒住,整个人往后倒去。
惊惧间,却对上洛轩漆黑深邃的双眸。
是谁的笑迷惑了谁的眼?小沐只觉得在那一刻,洛轩深邃的双眸隐含了太多的讳莫如深。
她被他拽着站在马路中间,眼睛一眨不眨,呆呆望着这个男子。
他抓着她的手腕,皮肤贴着皮肤,自然而然的一种温暖。
华盛顿的阴雨绵绵,衬着洛寒深幽的曈眸,她脸上发烧的烫,动了动唇角,扯起一个简单的弧度。
“有事?”歪了头,她轻轻问。
洛轩只是看着她,默默把她拉向路边,似有话要说,又一声不吭。
“洛轩。”小沐忽然叫他一声,兀自停下脚步,两只手悬在空中,倍显突兀。
“如果有话,你可以直接说,我不是那么脆弱的人。”她低着头,想象着洛寒此刻一定在心里想着要如何让自己退却,否则又怎会一再沉默。
细雨将他们隔开,他终于垂了手,露出少有的温情笑容。他笑起来,总让人感觉温和,明明眼神那样冰凉。
她故作出来的洒脱让洛寒眉心一挑,这个女孩,外表看去柔弱,内心却无比坚强,那双眼睛里少有的纯真常常让他失神。他承认他被她的眼睛吸引,如此澄澈的双眸,就好像时刻在提醒着他自己的卑微。
“你真的喜欢我吗,小沐?”轻柔的语气带着淡淡的诱导,轻而易举的让温曈唇边的笑容僵住,指尖微微泛白,再也无法动弹。
他问她,真的喜欢他吗?这是多么讽刺的一件事,她喜欢了他三年,可他却站在阴雨的街头一脸平静的向她求证。脸上已被细雨打湿,她仰起头,微笑着说,洛轩,从你穿着白色衬衫孑然一人走过学校操场的时候,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谁说不是呢,那一句喜欢,耗费了三年的时间,漂洋过海,辗转反侧,终于还是,自她嘴里说出。
洛轩,我喜欢你。
他伸手递给她一根线,顺着线的,是天花板上一个天蓝色的气球。
他点头示意她接下,而她微微地倾了点身,然后附在她的耳边喊,小沐,送给你啊。
洛轩,那一刻,他说话喷出的温热气息拂过她的耳朵,心就像草原的荒草一样,突然蒙了绿,欢声雷动地鼓舞起来。
他像一簇猛烈的光,瞬间侵占了她所有的视线。她从没想过他会主动对她说话,而且眉目明朗地对她微笑。
虽然事后她才知道,那天晚上不过是他输了赌约。
输了的惩罚便是把那个蓝色气球送给在班里的任意女生。
她说作为牌神的他竟然意外马失前蹄,幸亏看到了她,不然他真不知道把气球送给班里的哪个女生才可以不让她们多想。
她看着他,洛轩,你得了吧,暗恋我就直说,用不着用这么老套的方式认识我。
然后,他就反鄙视地看了她很久,小沐以为他酝酿了一句多打击的话。
却没想到他坏笑着说,既然你都明白了我的心,那好歹给个答复啊。
那一瞬间,她便愣住,心跳突然加速。
他的眼睛定定地盯着她,好像真的要她给答案似的。
小沐回过神掩饰失态,干笑道,你别乱开玩笑啊,我可是会当真的。
她的口气也如他一般轻佻,可是她却一把拉过他的手说,定情物都接了,你还有拒绝的理由吗?
“我想和你在一起。”
喜欢一个人时,山不再是山,水不再是水,而是想与她分享的风景;歌曲不再是歌曲,电影不再是电影,每一句歌词、每一帧画面都是想跟她表达的情绪。
终于明白,明信片不见得那么有意义,摩天轮也不是非得去坐,而是你与那个人在一起。
花开就是开篇,花落就是一行,日出是一首诗,黄昏是一句台词,世界都是一封情书,诗情画意。
他微微愣了,她又说了一遍“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因为你的眼睛就像万家灯火,里面住着一个我。
我想和你在一起,因为就算最黑的夜,我也知道你就在这里。
我想和你在一起,从现在到以后。
我想和你在一起,就像我困倦时听到的那首歌,就像我在海边看到了日出,就像我在水里看到了船,这就是你对我的意义。
“那好,我们就在一起。”
他看着她,嘴角勾出一个比身后阳光还要灿烂的笑容,那笑容是那么美好,似乎世间万物都敌不过他的微微一笑。
倾城,一般是用来形容女子的,这个词用在他的身上却是那么恰如其分。
他给人的感觉和冷冽的气质截然不同,就像是五月里最温暖的那束阳光,微微一笑,沁人心脾。
一瞬间,空气里弥漫的只有青草香,眼前能看见的也只有他的笑容。
风轻轻吹过,吹起了少女的长发,也吹乱了少年的心。
这世上的美梦从未成过真,噩梦却总是相随左右。
她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女孩穿白色衣裙,笑得一脸恬静。
他看到顾晚雪时,眼睛突然闪烁了一下,他问她怎么在这里。
她说,刚转学过来。
那是她第一次见顾晚雪。白净的脸,一双眸潭水般澄澈,漂亮高雅。
然后他才明白,女生的第六感从来都是不会错的。
小沐凭着广阔的人脉稍微打听,真相的脉络便清晰起来。
顾晚雪。
众所周知的另一个身份——洛子轩的前女友。
——从好朋友的手里抢走子轩,没什么优点,不被女生喜欢,却是跟很多高人气男生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生。
——真假不得而知,却是传说中自杀过的女主角。
——抛弃了子轩,又不愿真正放他走的女生……
——是子轩最喜欢的人。
不得不说,确认这个信息时,小沐是有些低落的。
她从来不知道他有过怎样的情史,而那些心底的比较,也让她突然自惭形秽。
顾晚雪刚转到一周便声名大噪。
宁溪说因为艺术节时她在台上弹钢琴的模样简直像天使降落凡间,几乎所有的男生都把她视为梦中女神,更不要说追求她的人,真可谓车载斗量。
宁溪还说,但是顾晚雪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不管别人如何写情书、表白,人家只甩出一句话,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有好事者追问她喜欢的是谁,她便说,当然是学校红榜上优秀的人。
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可真够绝的,红榜上名次挂前的男生就洛轩这一个长得根正苗红,其他的都是歪瓜裂枣。
你说她不就是冲洛轩来的嘛。
听这话时,她觉得很难过。
洛轩看出了她的沮丧,转过她的身子说,小沐,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优秀,而是看到她的第一眼便明白,她就是你寻觅一生要找的那个人。
即使她的话很美,让她暂时忘记了比较和低落。可是依旧在午夜时从噩梦里醒来,梦到失去他,泪汹涌地涌出眼眶。
这世上的美梦从未成过真,噩梦却总是相随左右。
她的噩梦,就是失去他。
校园晚会,她渴望和他一起登台演出。
可是她期待的惊鸿一舞在顾晚雪的泪流满面中变得慌乱无措。
“怎么了?”他蹲下身来,额前的碎发微微散落,高高的顶上照下来的灯光,如金子般细碎地落在他的眼睛里。
她多希望坐在地上哭的那个人是她。
“疼……”顾晚雪呜咽,但声音突然间变细小,“洛……洛轩?”
洛轩朝她鼓励地微笑了一下。
“你扶她站起来试试。”他转头向她,声音很轻,像洁白的羽毛拂过她的皮肤,引起一阵无声的战栗。
她机械地照做,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好像怎么呼吸都已经忘记。
“不行啊。”洛子轩一伸手扶住小沐的胳膊,避免她和顾晚雪一起倒下。
看她站稳了,她在顾晚雪面前蹲下身:“我背你去医务室,那只脚不要再着地和用力了,先去检查一下。”
顾晚雪只犹豫了很短的一瞬,就顺从地在小沐的搀扶下趴在了洛轩的背上。
他站起来的时候好像有一点点吃力,小沐慌慌张张地下意识拉了他一把。
小沐看到洛轩的背影清瘦,还听到顾晚雪时不时吸一下鼻子,她还听到她饿扁了的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叫了一声。
甚至她居然还神游天外地想,啊,深蓝的天幕里,月亮已泛黄。
一切都像在梦游。
校医检查后,告之顾晚雪没有大碍,但是扭伤需要休息几天。
顾晚雪,原来一直是洛轩在照顾。
小沐的鼻子酸了,眼泪在眼眶里。
她把外套浸在洗衣机里,锁上门出去。外面开始下雨,慢慢雨势就大了。
小沐一路想着心事,也不回去拿伞,也不走快两步,就这么淋了个全湿。
回到宿舍觉得冷极,盖了几层被子还是暖不过来。
她就这么病了,重感冒。
是谁唱过,爱情是一场重感冒?
在爱情里,一场病有时候是必要的,一方需要表现,一方需要试探,这是个好机会。
小沐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吃药打针,胃口不好,这些日子,洛轩就天天用电饭锅给她熬粥。
黏黏的香香的白米粥,热气腾腾地端在眼前,细瓷调羹轻轻地拌——洛轩忽然停住,小心地看看小地,“来,你先闻闻——” “不用了吧,我好饿。”
小沐软绵绵的,又撒娇道,“我要你喂——”
爱情的浪漫并不是甜言蜜语,风花雪月。这些只不过是五光十色的泡泡,看似美丽,却经不起岁月轻轻的一击,转瞬破灭。
爱情的浪漫,是有一个爱的人陪着你,在平淡中,细数光阴的琐碎,你恩我爱,直到白了头发,弯了腰,驼了背。
爱情的浪漫,就是此时此刻的陪伴,哪怕隔着光阴,隔着误会,隔着生老病死。
吃了饭,才觉得好过了一点,他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背后,拉着她的手。
他的眼睛里有红红的血丝,一定一夜未睡,但是他坚定地看着她,认真地说,小沐,不管你以前发生过什么,你的以后,我来承担。
洛轩,小沐听过看过的所有情话,都没有这句美丽。即使在很久以后,那些冰冷难挨的深夜,她每每想到这句话时,便觉得光源重现,周身温暖。
他说下午要去学校,放学再来看她。
她点了点头。
临走前,他在她额头吻了一下,小沐望着她微笑地出门,突然觉得好像很久之前便与他熟识,而他,就像是上帝特地派来出现在她生命里的天使,在整个世界离她而去的时候,只有他静静地走过来。
下午,因为发烧的原因,小沐又陷入昏睡,听到手机响起猛然醒来时,看到钟表的时针指向“4”,洛轩快回来了。
她打开手机,收件箱里静静地躺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他和顾晚雪拥抱接吻的画面。穿粉色裙衫的女孩,白衬衫的男孩,美好得像一段广告片。
这张美丽的照片,却让她的眼泪狠狠砸落下来。
那天,她等他了很久,洛轩到晚上才来。
来时,他鼻青脸肿,衬衫上脏了一大块,但却什么都没说,小沐也没问,那张照片让她的心绞痛得缩成一团。
他看着她,突然好生心疼。竟然不自觉的吻上了她,他想他爱她。
相信所有女孩都梦想着有天,或者在湛蓝的海边、或在烟火璀璨夜晚、或在这样或那样,总之是浪漫甜蜜的地方和自己的爱人开始那青涩初吻。
小沐也总幻想自己那天的到来,在个玫瑰芬芳的地方,蓝天白云,草丛里有虫鸣,天边有轻轻风声,洛轩搂着她低头轻轻吻上她。
可此时此刻,当一切美好被蒙上了尘埃,小沐呆得一句话也说不出。
两人各怀鬼胎地盯着桌子上的闹钟,后来,他说,很晚了,你照顾好自己,我明天再来看你。
小沐木然的点了点头。
洛轩的身影随着关门声消失在黑暗里,听着他渐行渐远的脚步声,整个世界轰然倒塌。
宁溪说,学校里盛传学校门口一小痞子对顾晚雪出言□□,而洛轩英雄救美,为了她大打出手。
宁溪说,洛轩怎么这么善良,让所有人都误解了他。
宁溪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干笑地看着我。她是故意说善良的,因为这样才显衬其实他跟顾晚雪真的没关系,没一点关系,他不过是善良,助人为乐而已。
小沐把头钻进被子里说,宁溪,你怎么跟你的名字一样,啰嗦起来流水直下三千尺呀。
然后,外边便没了声响,小沐以为宁溪已经走了,过了好久才探出头,却看到宁溪还坐在床边,她看到小沐露头便笑了。
她说你怎么像只乌龟一样,你好歹赶紧好过来,去学校里面蹦跶蹦跶,向人证明洛轩的正牌女友还活着,让那些妖魔怨灵尽快远离。
小沐说,你当我是降鬼灵符啊?
宁溪站起身说,听你这么说话就晓得你好得差不多了,那么明天学校见啊。
到了学校,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流言蜚语。倒也没有什么改变,唯一的改变,大概就是洛轩对她越来越冷淡了。
小沐不明白,在她睁开眼看阳光时,为什么他却渐渐消失在光亮里。
他们每天相对无言,宁溪像以前一样说搞笑的话想活跃气氛,她却再也不接口,他也不再笑。
终于,她先投降认输。
她抵得住孤单和寂寞,却抵不住他在身边的沉默。
曾经历过十分相爱的时候,爱到人尽皆知,因此跌入谷底时才会闹得满城风雨。
忘了那天具体是什么节日,洛轩打电话叫她出门散步。而在此之前,因为冷战,他们失去联系已然一个半月之久。
洛轩带着小沐往城堡对面的山上走,他一言不发走在前面,她不吱半声乖乖跟在后头。
走到铁塔下方的冰淇淋店门口,他突然就停住了,转过身,表情难过而忧郁。
她跑上去问了句:“怎么了?”
他回答得虚弱却也利落:“我们分手吧”
月光与爱人,远远的船帆,波光粼粼的海平面,一步之遥的陌生,心照不宣的背叛,相遇的赤诚,情变的灾难。
原来,它们近在咫尺……
话毕,他没有看她的眼睛,也没有等她的回答。只是以更快的速度,很是干脆地转身走开。
小沐愣在原地,仰头不让眼泪掉下来,觉得阳光苦涩而刺眼。
趁他冲出视线的最后一刹那,她冲着那背影歇斯底里地喊着:“你要走,我不留!但你得告诉我为什么,然后把我之前为你付出的全部还给我!”
洛轩猛地停下脚步,重新倒回到她身边,俯下身来,用力点了点头。
“你要解释,我现在给你。”他说着,背过身去—— “你心里不是不清楚,咱俩打一开始就是因为感动走到一起的。可无论是我打动了你还是你感动了我,那并不全出自于爱。从友情,变成亲情,那叫日久生情。可对我而言,一见钟情才算是情感丰沛一击即中的新鲜爱情。而现在,我碰到了能够给我爱情的女孩儿,是我主动放弃了全部转身的余地。”
听完,她被他理直气壮的坦诚所击溃,看透自己的卑微,也明白这份勇气来自于心甘情愿。她从背后拥抱了他,短暂而无力。然后扭头下山,独自步行回家。
事实上,在这段恋情里,她自始至终是清醒的。清楚自己爱上了怎么样的一个人,清楚自己在做些什么,也清楚对方的一切喜怒哀乐。
可偏偏等到这份热爱消磨殆尽的时候,反而装起了糊涂。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离开,不明白这份情怎么就能够被轻易割舍,不明白对方五花八门的借口中哪条是直中要害的,哪条又是滥竽充数……
小沐将物品一件件拿出来,观赏,回顾,又一件件原封不动地放回去。然后搬下楼,叫来公寓门口玩耍的小孩儿,在他满目错愕之下,将箱子毫不犹豫地塞进他怀里。
这是一种感受,不是愉快的,但也未见得痛苦不堪,耿耿于怀的其实是不知如何对待世界的混沌迷茫的意识。
每个人的脑际都会在适当的时刻,不断开辟出杂草丛生的半亩方塘,那里收纳被抛弃的或被误解的零零碎碎。在悄无声息的生命足迹下,那片小小的蛮荒之地被时间梳理着。
那一刻,她突然就忘记了自己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注意到洛轩的。是从第一次看到他的笑容开始呢,还是从他第一次念出她的名字开始的?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
因为他现在看到的不是她,陪在身边的不是她,叫出的名字也不是她。她变成了那个偷窥者,看着他们相恋,却只能相衬。
那段情伤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终于恢复过来。又或许只是表面愈合罢了,真正的痛楚被永远深埋在体内和心底,不敢见到阳光,只怕会原形毕露,然后重新现出狰狞的面孔,将她再度打回到那段人生最为灰色的阶段。
即使哭得再悲再惨,也终究于事无补。那道白色修长的背影只是微微顿了顿,然后便头也不回地消失,那样狠心坚决。
等她勉强睁开蒙眬的泪眼,在眼眶无尽的水光之中带着隐约的漫漫尘嚣,无论如何,她都要活下去的。
从前的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把自己的日子过得这么狼狈,皆因为遇见了一个人。
总有一天,我们那么拼了命要刻在心上的人,也会在时间里慢慢被磨平,最终忘记了她本来的模样。那么我们记住的是什么呢?也许只是生命里的某一个日子?那个日子阳光很暖,有芙蓉盛开,香气如云。
人间一趟,洪荒浊浊。
所有的爱与热烈,都在年少时奋力倾之,而后醒来,如同大梦一场,是爱着,还是恨着,区区几个词说也说不清,只是会在数不清的漫长的黑夜里,对那个人,思之又想。
“穆小沐啊,醒醒吧。” 指尖抚平便笺纸,低声的呢喃卷入风中,很快飘散消失在夜里。
夜晚11点钟,暮色渐深,洗尽铅华的城,渐渐回归了原本静谧的模样。
繁华落幕,格调雅致的包间里终于只剩下洛轩和穆小沐。他们各自握着手中的酒杯,与整座城市一起陷入静默之中。
小沐从来没有喝过这么多酒,更何况还是三种酒混在一起喝。因此可想而知,她早已醉得一塌糊涂。
脑袋像是被绑上了千斤重的沙袋,这种昏沉沉的感觉对她来说一点都不美妙。
她不自知地嘟着嘴巴,像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一样,满脸不高兴地四下张望,好不容易从狼藉的餐桌上寻到一块还算干净的地方,立刻懒懒地趴了过去。
因为酒精的缘故,她的脸颊染上了一抹异于平常的红晕,从洛轩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一个甜美诱人的苹果。
小沐歪着脑袋,一瞬不瞬地瞧着对面的男人。她不知突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傻兮兮地对着洛轩笑起来。
那是完全不同于刚才的笑容,它没有半分媚气,也不带一点疏离。
这个酒醉微醺的小女人,仿佛穿过了分离时光,忽而就回到了从前。她的眼角眉梢,她的一颦一笑,无不描绘着曾令洛轩头痛不已的单纯和傻气。
这样的穆小沐,那么熟悉,那么惹人怜爱,以至于前一秒还在赌气的洛轩突然就很想将她抱在怀里。
他起身向她走过去,但也只是在她旁边的椅子上落座,没有做出更亲昵的举动。
有那么一瞬间,洛轩打心底里恨着自己。
他恨自己不能迟钝一点,恨自己竟然将她的话语听得那样清楚,也恨自己喝了那么多红酒还是记得她对另一个男人说:我不能想象如果没有你,我将会是怎样。
即便是两个小时之后的现在,再回想起她送给顾渊的真情告白,洛轩还是嫉妒得咬牙切齿。
只有小沐,才能几次三番地挑战他的底线,并且一次又一次地完胜于他,令他的冷静和理智分崩离析
本来从露天阳台回来时,他都已经打定了主意,今晚他绝对不会管这个女人的死活。
可是当她忽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傻兮兮地笑着望向他时,洛轩到底还是心疼了。
他沉声问她:“闹够了吗?” 小沐似乎没想到洛轩会跟自己讲话,愣了几秒钟,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很认真地摇着脑袋对他说:“我没闹。”
他伸手拿过晴天搭在椅背上的风衣,细心地帮她穿在身上,将象牙衣扣一粒一粒地系好,甚至还顺手抚了抚被她压得有些褶皱的衣领。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这个一脸迷茫的小女人,不自知地抿起唇角,这才阔步离开。
从景阁到停车场的距离并不算长,可洛轩却故意放慢脚步,好像这样她就可以留在他身边很久很久。
冬日的夜晚,空气中充斥着清冷的气息,这样萧索的感触生生提醒着他:怀抱中的女人,其实早已不属于他。
小沐站在空寂的长街上,望着四周的万家灯火,暖暖的,就像黑夜的小篝火,就算隔得再远,也能给人希望。
但没人会给她点一盏灯,她不自觉伸出手,祈求渴望的姿势,可回答她的是呼呼往衣袖里灌的冷风,还有一片雪花。
它轻飘飘往下落,落在手心,很快化成一滴水,乍一看,就像一滴泪。
她茫然地抬头,看到往下落的漫天雪花,下雪了。雪很大,天地很快白茫茫一片。她站着没动,抬头迎接这场惊喜。
她喜欢雪,多干净轻盈的精灵,小时候她最喜欢趴在玻璃窗后面,看着屋外往下落的雪,想象明天到处都是白茫茫的,皑皑纯净的人间。
曾有人送过她一个雪人,里面藏着一颗心,说就算他化为灰烬,爱她的心还在。
皎洁的月光下,容颜俊朗的男人微微扬起唇角,生生勾勒出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说:“我不胡闹了,也不把爱情当游戏了,离开你以后我举步维艰,稍微一用力,呼吸都会疼。小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洛轩哽咽着说不出话,只是用力将她抱紧。
“最近总想起你,想起我在飘雪的日子吻你,想起我在种满白玫瑰的花房说爱你,想起我们在灯下第一次靠那么近,想起我跪下来给你戴上戒指,你看我的样子,那么多,那么多美好的事,唯独没想起,我失去了你。…… 我想着你时,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失去你。”
良久,她将鼻息堵在他的耳边,喃喃说了句:“你不应该哭,你本应该满脸骄傲地回到我身边的……”
“我曾经爱过你,爱到千针入骨的地步,不敢多想,轻轻一碰就会心疼。可如今,我不能够再利用与你之间这份迟到的相处弥补那段被你亲手切断的回忆。一切都回不去了,从我们重逢的那一秒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切都是浅薄而暂时的。”
过了好一会儿,洛轩回复过来:“你这是在惩罚我?”
原来只在一念之间,他的爱就已沦为绝望的囚徒。
所有人都在爱里成长,磕磕绊绊。但那些缘分、际遇、那些被时间挥霍的心意从来就不肯等人。
伤事尘埃落定,岁月终究落幕。她依旧会漂洋过海而来,活得比风月更久,更遥远些。任荆棘十里,依旧心如明镜,奔腾如洪流。
“再见,洛轩,再见,青春”
幽长的街道,两侧是明亮的光河,他在身后,所以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步伐。
而他目送着她远离的背影,忽然想,或许当年也是如此吧,如今的一切只不过是颠倒了一下而已。
原来,看着一个人头也不回地离开自己,竟然是这样一种感觉,明明隔了不过几米,却伸手不能触及,再也无法触及。
没有人曾想到,他们会走到这一步,就如同没人能料到,年少时的意外,却注定了此后长久的纠缠和相依。
每一段感情背后,都是难言的伤,你终究成了我心上纹路的人。
他脸色很难看,而正拉着他手臂纠缠的女生……竟然是顾晚雪。
小沐觉得自己的心脏瞬间沉下去,恍恍惚惚,有入梦的错觉。
他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小沐,说:“小沐,无论晚雪说什么,都请你不要相信她。”
小沐狐疑地看着洛轩,想了一会儿,重新拉住洛轩的手,说:“好,我听你的。毕竟你和她比起来,我始终是站在你这边的。”
无论如何,她是深信洛轩的,自始至终都是。
“谢谢你,小沐。”洛轩反牵她的手,安心地说,“有很多事情我现在来不及一一跟你说清楚,但请你相信,我无论做什么,都是站在保护你的立场上的。”
“我当然相信。”小沐笑起来,如沐春风般温暖。这样善解人意的微笑深深地印刻在洛轩的心里,让他觉得,她的笑比今日所见、今生所见的风光还要美。
所以,他想不顾一切地去保护她这样的笑。
他们之间始终有一种轻不可闻的温存,细细小小的感觉,不注意的话很难察觉。
他们认识的时间算不上长,但却像十多年的老友,彼此在一起,只需要一个微笑,便拥有读懂对方的默契。
这样的温存与默契让人感动,也让人妒忌。
从洛轩带走小沐时,顾晚雪就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目睹这一切的晚雪咬着红唇,身侧的树枝都快被她折断在手中。
她心里有不爽的滋味,她不喜欢小沐,甚至还带了些敌对的心态。
“你知道一夜之间失去亲人的感觉吗?我再也没有家了。” 发泄出来了应该就好了吧?
洛子轩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在意对方的心里难受与否,只是就控制不了去关心她。收拾好那些冲动,暗暗下决心再也不多管闲事。
当晚凌晨,洛子轩继续受到震慑。
顾晚雪打电话给她,一直哭,他急急忙忙去找她。
“晚雪,怎么回事?” 女生抬起头,好像才突然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是谁,一头就扎进对方的怀里。
感觉到怀里的人在不停发抖,着了急,一手轻拍上对方的肩,一边试着语气温和地问“到底怎么了,告诉我。”
女生依然抖个不停,却开口说了当晚的第一句话。
“怎么办?洛轩,我好像杀人了……杀人了!”
一切是不是太巧了些?可这就是人生,过于漫长也过于丰盛,变幻不定,柳暗花明。
它的丰盛令你心动,它的漫长却让你憎恨。
当晚小沐的母亲去世,肇事者逃逸,而这一面晚雪说自己心情不好,开车没有注意然后发生了追尾,幸好她有绑安全带,不过前面车上的乘客却不那么幸运了。
不知为何,脑子里出现的第一个画面是小沐在自己眼前崩溃的脸。
果然,命运注定要牵扯在一起的两个人,是由不得你说分开,就能分开得了。
可他怎么会将晚雪交出去,女生还有大把的青春大把的好年华没有挥霍,等着她的路还很美好漫长,他怎么能?
他承认自己接近女生的目的,更多的,不过是想要弥补而已。
如果可以,我愿尽我所能地将你保护好,收藏好,让你不惊不扰的度过余生。
因为,穆小沐,欠你的,我得还。
她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跌跌撞撞地走在人群里,完全没注意到他。他犹豫片刻,终究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跟了上去。
她穿过人群往外走,走着走着,眼泪就落下来,终于走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她在一棵树下蹲下来,抱着膝盖开始放声大哭。
他远远地站着,不敢走上去惊扰她。她一直哭一直哭,哭了好久,那哭声里的悲伤,让他跟着红了双眼。
他又忍不住想起很久以前那个小小的自己。他也曾经这样放声大哭过,但,那已经是多年前的事了。
洛轩几乎是被奶奶带大的。在他的记忆里,小小的两室一厅总是收拾得干净整洁,餐桌上时常插着一束鲜花。
奶奶家有很大一面书柜墙,还有一架钢琴。
小时候,洛轩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看书和弹琴。别的小孩儿都在外面疯玩,他却沉浸在书和音乐的世界里,丝毫不觉得枯燥。
奶奶做好饭后叫他洗手吃饭,他放下手里的书跑到餐桌前,是他最快乐的时光。
说也奇怪,虽然年纪小,但他不怎么想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每次来看他,都会买很多东西,各种零食和玩具摆了一桌子,像是在弥补不能陪在他身边的愧疚。
每次爸妈走后,他都把零食拿出去分给楼里的其他小朋友,玩具则扔在墙角,有些甚至连包装都不会拆开。
他的性子大概是遗传了奶奶,沉稳、安静,小小年纪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对事物的认知和喜好。他的世界足够丰富,不需要父母用零食和玩具来弥补。
直到九岁那年,奶奶去世。
奶奶是突然生病的,他看着父母匆匆赶来,把奶奶送进医院,心里全是恐慌。
之后只过了几天,奶奶就去世了。
他永远记得那天,医生对他们宣布奶奶死亡,他冲进病房趴在奶奶身上,死死地抓着她的胳膊,不肯放手。
无论爸爸妈妈和医护人员怎么劝说,他就是不肯放手。那是他这么大以来第一次感觉到深深的害怕。
他明白什么叫死亡,只是不能接受它降临在他最爱的最依赖的人身上。
他害怕,怕他一放手,奶奶就会永远离开他。
他怕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教他弹琴,给他讲故事,为他做饭。他怕以后的日子里,再也没有人为那个玻璃花瓶换上新鲜的花束,他怕以后的夏天,再也没有人为他将西瓜切成小块小块的方便他吃…… 他从来没有如此害怕过。
他怎么可以放手,怎么可以让奶奶离开自己?但爸爸最终还是强行把他抱离奶奶身边。
他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那一刻,他终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他一直哭,号啕大哭,哭到天地变色,可无论如何,奶奶也不会再醒来了。
护工要把奶奶推到太平间,他挣脱爸爸的怀抱,哭着跪在病房门口,小手死死攥着门框不让人通过。
见惯生死的护工对这个妨碍自己工作的小孩子有点不耐烦,嘴里嚷着:“家属,来把你们家小孩抱走。”妈妈走上来,半拖半抱把他抱到旁边,劝他:“阿轩,让奶奶安心地走吧。”
他恨妈妈这样轻松地说出这句话。让奶奶走?没了奶奶,他该怎么办?他怎么可以让奶奶走?可显然,没人在乎一个九岁小孩的感受。
他最亲近的、最爱他的奶奶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再像奶奶那样付出百分百的心意来爱他,所以他知道,他已经失去了撒娇耍赖的权利。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停止了哭泣。
他走过去,抱着她说“会过去的”。
于是明白了他当初为什么跟自己交往的原因,明白了他带自己回家做饭给自己吃的原因,明白了他对自己温柔的原因。
才不是什么“失恋是很不酷的事,所以我们都不要失恋比较好”,才不是“我们很像”,才不是“如果你希望的话,那就一直在你身边”……通通都不是。
他只是因为喜欢的人破坏了你的家庭,所以觉得亏欠你、可怜你、想要补偿你。
——偏偏这让你最心痛,却又心痛得不能有任何怨言。
——他是个大笨蛋,后来证明她也不聪明。
小沐只是心疼他,很长时间没有再见面,不是不愿,是不敢,大概一见面自己就会哭得停不下来。
关于那天的事也未有谁主动提及。该如何说,谁也不知道。
如何说都伤人,唯有躲着不见。
仿佛不去戳破那一层透明的界限,时间久了再见面时一切就被掩盖过去了。
可世事往往是——你放开一次,就永远失去了。
往事中的一张张面孔,时光映照不定,忽明忽暗,沿着微笑的纹路,滑下一颗颗泪水。
它们包裹着心脏,年复一年地低语,落地粉身碎骨,独自绽开,要许多年以后,才会重新生长出小小世界。
千万霓虹,大厦林立,名牌广告熠熠生辉,穿着一袭长裙的苏荷站在洛轩前面。他说:“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你可以嫌它色调不对、做工不好、材料不行,就是不能说它贵。只要你觉得贵,就说明它本来就不是卖给你的。”
爱情也是啊,你付不出代价,就说明本来就不是给你爱的。
她顺手敲敲玻璃,叮叮咚咚的,整个回廊都有回声:“我不喜欢为难别人,更不喜欢为难自己,感叹命运不济,不如自己努力。”
他轻轻笑,眉眼舒展,眼眸中却暗藏另一种深意:“晚雪,不过世界上也有你光凭努力也得不到的东西。”
她的眼睛对上他的,从那里看到自己,面无表情,心里恍然彻悟:“是的,是有我得不到的,怎么努力都没有用,怎么死乞白赖都没能得到。”
是的,她终于承认了,即使费尽心机她还是得不到,她想要的爱情,洛子轩的。
那有什么办法,都是命。
他笑起来,笑容很柔和:“没关系,想开点,缘分,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求也没有用。”
她回望一眼橱窗里的喜报,隐隐有种冥冥注定的感觉,“我知道,我是宿命论者。”
宿命是什么?其实这世上哪有什么命不命的,完全是有些人自己没能力去做那些事情,才怪罪到命上去的。
她就是没能力,所以转一个弯子,又到了宿命的头上。
假如爱有天意,所以他们注定相逢,如果爱有天意,所以会等着对方,无论年华。
这是至死方休的信念。
她反而觉得,和爱情无关。
爱情只是信念的某种衍生。
她一直相信爱有天意。
记得那年的夏天热得诡异,她的心也如这焦燥的天气上上下下,心里按捺着女孩子的小心思,悄悄地问自己,洛轩喜不喜欢我?直到他说:“晚雪,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所以你值得更好的人。”
她才明白,原来那些快乐的过往都是过眼云烟,那些关怀不过是因为他把她当作一个小妹妹看待,她哭不出来,一个人站在空旷的操场上,原本是晴空万里的天空忽然倾盆大雨,太阳却诡异地挂在天边,热气从脚底蒸腾上来,眼前湿漉漉的一片。
那时候她忽然意识到,连老天都不愿意怜悯她卑微的感情,那么这段感情注定不会有多好的结局。
因为爱有天意。
她笑起来,认真地跟朋友推荐这部影片:画面很美,音乐很赞,情节很假,效果很好,表演很稚嫩,可是看着很感动。
其实这个故事假不假又有什么关系呢,本来就是杜撰的,如果世间一切都是假的,假的美好和真的残酷,你又愿意选择哪样?
她想,即使是梦境,她还是会选择鲜花和巧克力,还有没有伤痛的沉醉。
她想:挺好的啊,这就是青春。青春就是要烧个一干二净,跋山涉水,刀山火海,才能到达彼岸。
可一个小时后,她喝掉一整杯威士忌,满脸泪水,说:“在未来的日子里,我会遇到第二个他。可是,我没有第二个青春来爱他了。”
小剧场独白——
我的掌心有颗痣。
有个少年曾经告诉我,掌心有痣的人,今生会面临九九八十一难,跟西天取经似地。每历完一难,将丢失一个珍爱之人。直到对所有的失去都心如止水,方能立地成佛。
但因为这个少年,我最终放弃了成佛,甘愿成灰。
PS:在青春这段旅程中,朋友或恋人都是光亮的小小萤火虫,总有人不能告别,更不忍心放弃。所以,时间可不可以走得慢一些,我们又可不可以贪心一些,让青春没有伤痛,更没有告别。让所有秘密都成为深爱。让所有过往都变成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