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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7、余生锦年只待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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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少时候的喜欢,总是热切而又真诚满心欢喜地拥抱,又迫不及待地离开,你拉着我一起轻声祈祷:祝他得偿所愿,祝他平安喜乐。祝愿所有深爱,都能等到你们的岁岁年年。
 
 青春给我们漫长遗憾,时光给我们终生挚爱。只有你,和岁月一样亘古绵长。让我相信赤诚的风,相信闪烁的杉树和露虹,想念与你擦肩和深拥。
 
 穆小沐与洛寒篇
 
 和好
 
 小沐和洛寒刚和好的时候,两人看了一晚上的电影,本来说好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床,结果刚熄灯,洛寒就侧压在了小沐身上。
 
 他声音很轻地说:“如果你不愿意,可以推开我。”
 
 小沐当时脑子一片空白,就真的把他推开,拎着大衣下楼。
 
 他追出来,见小沐在楼道里挨冻,问我:“你推开我是要去哪里?”
 
 小沐说:“你都让我推开了,我怎么有脸不推啊!”
 
 他一脸悔恨地说:“我再也不会问你第二次了。”
 
 说完就挑起小沐的下巴亲了下来。
 
 大婚
 
 洛寒拧起眉头想了想:“过往虽然我俩已经行过婚,但第一次是我有负于你,是得告知穆老,好好操办一次大婚,才对得起你……”
 
 小沐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指着一旁琳琅满目的花盆:“喏,这盆呢是八抬大轿,这盆呢是绫罗绸缎,洛大公子,你就这么娶我吧。”
 
 “那可不成。”
 
 洛寒将小沐拉到怀里,“别的我都能将就,但给你的东西,一点都不能将就。”
 
 实际派
 
 某一天,小沐津津有味地看着韩剧,忽然转过头,盯着洛寒,开始唉声叹气。
 
 “怎么了?”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为什么人家不仅长得帅,嘴巴还那么甜?”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也就长得还凑合吧。”
 
 “这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他一脸无辜地望着她,眼神温柔得仿佛掐得出水来。
 
 小沐心虚了:“嗯……” “说啊,重点是什么?”
 
 “嗯……”她一咬牙,干脆豁出去了,“重点是人家会说情话!你只会‘嗯’‘好的’‘知道了’!”
 
 洛寒怔了一下,笑了:“因为我是实际派。”
 
 “实际派是什么鬼?”她真是忍不住想翻白眼。
 
 “实际派就是……”他顿了一下,伸手一把把她捞过去,开始轻轻地啃她的脖子。
 
 “嗯……” 好的好的,她现在知道了,不过是不是已经晚了?
 
 秃眉危机
 
 在有一夜数过洛寒的眉毛,发现半年之内居然足足少了四根后,小沐感受到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
 
 可是市面上只有睫毛增长液、防秃洗发水,没有眉毛生长液这种东西,难道她要坐以待毙?
 
 在愁了几天后,她茅塞顿开,既然不能阻止脱眉,那就早点适应!
 
 她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选了一张最满意的洛寒的照片,用PS技术把眉毛处理掉了。
 
 然后她将照片打印出来,心满意足地塞进了钱包里。
 
 某一天,他们去逛超市,小沐突然想去厕所,把钱包顺手塞给了洛寒。
 
 结账的时候,洛寒才发现自己忘了带钱包,于是打开小沐的钱包,就看见里面那个没有眉毛的自己,正板着一张脸,和自己大眼瞪小眼。
 
 ……
 
 ——她这是在偷偷诅咒自己吗?
 
 掩饰
 
 礼堂有经典老电影展播,为期一周,每部都是小沐很喜欢的电影,洛先生答应陪一起去看。
 
 俩人趁着电影开场后,偷偷溜进礼堂,坐在最后一排。
 
 电影播到一半,前排有一对学校的小情侣接吻,小沐觉得不好意思,就假装调整坐姿,挡住洛寒的视线。
 
 他在耳边低声道:“已经看见了。”
 
 小沐只好重新坐好,羞涩地笑道:“我只是想掩饰我有多尴尬嘛。”
 
 他听完也笑了。
 
 小沐转头看他:“你为什么笑啊?”
 
 他目光停在我脸上,声音超级有磁性,答道:“掩饰我有多想亲你。”
 
 月亮
 
 洛寒准备秘密纪念日,回家晚了被逮住,转移话题,抓着她的手也没放开:“你看,月亮已经升上来了,让我想起一句诗。”
 
 “什么?”
 
 “花有清香月有阴。”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
 
 星座
 
 小沐最近迷恋上了星座,常常在朋友圈里转发些星座的周运和月运。
 
 有次洛先生问小沐:“你是什么星座?”
 
 小沐说:“天蝎。”
 
 他又问:“天蝎和什么星座合拍?”
 
 小沐说:“和天秤、射手、处女都可以成为好朋友,和摩羯、双子、巨蟹可以做同事,和双鱼、金牛可以做完美恋人。”
 
 然后小沐问他,“哎,你是什么星座呀?”
 
 他答:“金鱼座。”
 
 后来有一天得知秘书也是天蝎座,就问秘书:“你们这个星座的人最喜欢吃什么?”
 
 秘书一脸茫然:“这个跟星座没关系啊。”
 
 洛寒:“那你们这个星座的人最不喜欢什么?”
 
 秘书:“欺骗吧,哪怕是开玩笑。一定要非常坦白才能得到我们大天蝎的信任和爱。”
 
 洛寒沉默了一阵,拿起手机给小沐发微信:你不丑,你不胖,你昨天穿的裙子很好看,你的吃相也很可爱。
 
 小沐看得一头雾水,回复他:这是干吗?
 
 他回:为了得到大天蝎的信任与爱,我在坦白。
 
 女孩
 
 怀孕八个月,小沐坚决拒绝知道孩子的性别,所有婴儿用品清一色买了鹅黄色。
 
 宁溪来看她,看到遍地的小鸭子黄,惊呆了,问她为什么。
 
 她想了想,咬牙道:“洛寒说一定是女儿,我不服气!”
 
 “那就去看看啊,我有个阿姨是妇产科的,可以帮你问问。”
 
 “不要,万一是女儿怎么办?”
 
 “看不出来原来你重男轻女啊?”
 
 “才不是呢!我就是,就是……觉得生个小洛寒很可爱。”
 
 宁溪提到洛寒还是来气,磨牙:“谁说的!像谁都别像他,没前途!”
 
 预产期在四月末,小沐提前住进医院待产。
 
 作为二十四孝老公,洛寒一下班就过来陪她。
 
 眼见日期一天天逼近,小沐肚子里的宝宝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宝宝这么沉得住气,让小沐高兴坏了,心想肯定是小洛寒无误了。
 
 就这样来到了四月的最后一天,童岸终于发作,在她进产房之前,洛寒捏了捏她的手:“辛苦了,女儿的名字我都想好了。”
 
 小沐气坏了,但是因为疼,完全没有气力骂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推进产房。
 
 折腾了好几个小时,午夜前,超级沉得住气的小洛寒呱呱坠地。
 
 小沐全身脱力,但还是努力地拽住助产士的手,做最后的挣扎:“是儿子吧?”
 
 “是个漂亮的小公主。”
 
 “……” 小公主响亮的哭声响彻产房,小沐戳了戳她的脸蛋,心一下子化了。
 
 算了,都说女儿更像爸爸
 
 洛寒进来的时候,做完检查的小公主正在小沐身边用力地蹬着腿。
 
 洛寒吻了吻老婆的额头,这才抱起自己的女儿,叫了一声:“久久。”
 
 小沐困惑:“你叫她什么?”
 
 “久久。”
 
 “……” 什么鬼
 
 他赶紧解释:“是爱你久久的意思。”
 
 小沐愣了一下,眉头渐渐舒展开来,没想到多年前的那个梦,竟会在今夜成真。
 
 Love me little,love me long.
 
 我要你,爱我久久。
 
 所谓失宠
 
 虽然产后小沐身材恢复得很快,但是相较过去,肚子上还是多了一小圈肉。
 
 为了这圈肉,她日也叹,夜也叹,宁溪实在听不下去了,直接甩给她一□□身卡:“求求你了,我耳朵快长茧了!”
 
 经过三个月的努力,那圈肉总算消失了,小沐长吁了口气。
 
 当晚,她从衣柜里翻翻找找,终于找到了当年洛寒送给她的那条湖绿色的睡袍。
 
 洛寒还没回来,她想了想,回忆着从书上学来的性感姿势,最后凹了一个夸张的造型,在沙发上躺下了。
 
 然而十二点都过了,洛寒还是没有回来,也没有一个电话。
 
 一想到那些产后失宠的妻子,她忽然悲从中来,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嘴里骂着“王八蛋”“负心汉”
 
 ……
 
 恰好洛酒酒睡醒了,开始哇哇大哭,于是她手忙脚乱地去哄孩子,喂奶。
 
 等到她再坐回沙发时,发型乱了,裙子也皱了,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她委屈坏了,嘤嘤地哭了一会儿,渐渐累得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睡在床上,身上穿的是一袭崭新的白色睡裙。
 
 她唰地拉下脸,问他:“你昨天去哪里了?”
 
 洛寒正在哄洛酒酒,无辜地转过头:“等衣服。”
 
 “什么衣服?”
 
 “你身上那件,说傍晚能做好,结果耽误了一点时间。”
 
 她愣了一下:“昨天你回来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
 
 “这样的……”他模仿了一个超丑的睡姿,“还打着鼾呢!”
 
 “你!”她气得拿抱枕丢他。
 
 他稳稳接住抱枕,走过去:“没关系的,你什么样子都好看。”
 
 “真的?”
 
 “假的。”
 
 “……”
 
 “现在比从前还好看。”
 
 初遇
 
 十多年前,洛家花园,十二岁的小洛寒眼睁睁看着小姑娘手里攥着她母亲遗下的手帕,如受了惊的兔子一般嚎哭跑走,气急败坏无计可施。
 
 十多年后,还是同一个地点,洛寒轻柔又不容抗拒把他的小沐按在身下,看着他的眼睛笑道:“抓住你了。
 
 命运兜兜转转,经过硝烟、血泪、欺骗和背叛,经过无数个沉重的暮色和漫长的深夜,最终将一切带回了初遇的起点。
 
 “从那时就喜欢上我了吧 "洛寒恶劣地抵着穆小沐问:“不然怎么在我经过的时候哭,肯定是看我小小年纪就风流倜傥,故意想吸引我注意是吧”
 
 “...”
 
 “还偷了我的东西就跑,想勾着我去追你,追不到就能记住你对吧
 
 “...”
 
 小沐面色通红,不自然地别开目光洛寒却扳着下巴强迫她转回头,逼问“是不是,嗯是不是你就承认了吧,到底是不是”
 
 他简直就是个蛮不讲理的霸道总裁,小沐终于被问急了,破釜沉舟道:“是!”
 
 在这个漫长的梦里,薄雪草的花瓣回到花梢,他们又回到了那个被烟雨笼罩的夜晚。
 
 “我藏在这里,你可别告诉别人呀。”
 
 “我这一生都在心里将你藏得很好。”
 
 季以风与宁蓝茵篇
 
 “机票?怎么,就这么想赶我走?”  裴夜煕用眼神示意他再往里看,于是季以风发现了那张请帖,烫金的字帖灼伤了他的眼。
 
 听到与看到,真的是两回事。
 
 “日期是三天后,我有事不能去,你代我去吧。”  一句话完,裴夜煕旋身要走,几步后又停下来。
 
 “不管怎样,哥,我还是希望你好。我有预感,你们在一起真的会很幸福,我不希望你后悔一生。就像我无论怎样都要将宁溪绑在身边,因为放她走了,也许你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笑容。”
 
 裴夜煕*宁溪
 
 图片是唐昕身穿华丽唯美的婚纱站在T台上,而台下一个人正侧头欣赏,鼓着掌。
 
 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宁溪也可以很容易认出来,那个人就是裴夜煕。
 
 而且,唐昕的微博内容也发得极其暧昧。
 
 “无论是指责还是掌声,无论是鸡蛋还是鲜花,无论伤心还是欢喜,感谢那个一直不离不弃,伴我左右的人。永远爱你。”
 
 这是什么意思?是公开表白吗?
 
 宁溪将图片放大再放大,想从侧面看清楚裴夜煕的表情,她恨不得钻进手机里去,不,恨不得飞到现场,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如果早知道裴夜煕去巴黎会碰到顾晚雪,那她说什么也要跟着去的。
 
 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宁溪以前不觉得,现在才是真正感受到了这句话的真谛。她以前怎么那么大度,说出让裴夜煕多去陪陪唐昕的话?
 
 宁溪心里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打个电话问问裴夜煕是怎么回事。
 
 不问,觉得心里实在难受;问吧,却又好像是不信任他。
 
 她暗自发愁了好一会儿,分外嫌弃现在优柔寡断的自己。
 
 她郁闷地去冰箱里拿了冰激凌,吃了一大半,烦躁的心情才慢慢好转。她告诫自己不要被这些事情影响,当务之急是把工作写完,明天再找裴夜煕算账也不迟。
 
 可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都是那张图片,而且作为一个脑补高手,她瞬间就脑补了各种场景,描绘出各种画面——图片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的想象力。
 
 宁溪强行删除那些不好的想法,逼着自己沉下心来,她绝不能在这时候被打扰。
 
 或许是最终理性占了上风,宁溪在接下来的三个小时里总算顺利工作,看着文档,她长舒了一口气。
 
 她把工作往冯青青邮箱里一丢,大功告成!  然后,她又重新开始纠结之前的问题。
 
 一番天人大战后,她决定安心等待裴夜煕回来给自己一个解释。
 
 但她又抑郁不已,心里像是有一只小猫一直在挠啊挠的,让她不得安生。
 
 裴夜煕后天早上才能回来,难道这两天她都要在煎熬中度过?
 
 如果说,万一裴夜煕真的对唐昕旧情复燃了,那她该如何自处?
 
 宁溪思前想后,觉得自己得出去走走,待在家里容易胡思乱想脑补过多。  于是,她火速订了一张去澳门的机票,然后收拾行李,打包走人。
 
 就让她没骨气地失踪几天吧。
 
 地球的另一边。
 
 裴夜煕不悦地看着唐昕:“为什么发这么暧昧不明的微博?”
 
 唐昕无辜地看着他:“暧昧吗?我只是表达一下我的心情而已。”
 
 “删掉吧,省得有心人又拿来小题大做。”
 
 “我们问心无愧就好,何必管别人怎么说呢?”  裴夜煕看着她:“唐昕,我不希望给任何人造成误解,而且,我不希望宁溪听到任何不好的消息,明白吗?”
 
 唐昕笑:“宁溪如果爱你,她就会相信你。况且,一条心情而已,她又能想什么呢?”
 
 “唐昕,删掉。”他言简意赅,显然耐心已经用尽。
 
 唐昕露出一抹惨笑:“……”
 
 就在不久之前,她和于总闹掰。她放不下裴夜煕,心中有怨气,无法像从前一样做一只乖巧的金丝雀,所以,就被抛弃了。
 
 在婚纱Show上看到裴夜煕,看到他对自己依然像从前一样,她心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却没想到……
 
 裴夜煕冷漠地看着她:“从你对宁溪动手脚的那一天起,我们的情分就尽了。”
 
 唐昕突然觉得语言居然是这么苍白无力的东西,一切话语在这一刻都失去了意义。她闭上眼睛又睁开,视线已经变得一团模糊。
 
 “好,我删。”她说。
 
 裴夜煕没再看她,转身离开。
 
 唐昕看着他离去,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裴夜煕回到家,迎接自己的是空荡荡的房间。他叫了两声“齐太太”,却没人回应。
 
 人去哪儿了?  他本想给宁溪一个惊喜,想不到却让她给了一个惊吓。
 
 他看到冰箱上贴了小字条:“旅行去,勿念。”
 
 他迅速拨了电话,却传来忙音,不禁皱紧了眉。
 
 她看到唐昕的微博了?所以离家出走?  记忆里宁溪说走就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第一次是与他吵架,离家出走了两天,第二次是去云南旅游,也是说走就走。不知道这回她又跑去了哪里。
 
 裴夜煕想了想,给秘书打了电话:“帮我查查宁溪的下落。”
 
 不一会儿,秘书就给他回信:“裴太太去了澳门。”
 
 “帮我马上订最近的机票。”
 
 “好的。”  裴夜煕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当晚又飞到澳门。连着几日舟车劳顿,让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觉,可是他心里挂念着宁溪,不找到她根本无法安下心来休息。
 
 他打车来到宁溪下榻的宾馆,是一家精致小巧的民宿。
 
 房东看管得很严,不让裴夜煕进去,他只得坐在门口等着,等到快要睡着,终于看到宁溪的身影。
 
 见到裴夜煕,她也吃了一惊,显然还有些不相信:“你、你怎么在这儿?”
 
 裴夜煕看到她,之前的疲惫和郁闷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久别重逢的欣喜和愉悦。
 
 他站起来,一把将她抱在怀里。
 
 “裴太太,你让我找得好辛苦。”
 
 宁溪也有些怔忡,这个拥抱真是久违了,以至于她还有种不真实的感觉。鼻腔里重新充盈了他身上的气味,她贪婪地呼吸着,不自觉地拥紧了他。
 
 裴夜煕看着她:“为什么说走就走,都不告诉我?”
 
 宁溪想起来自己离开的原因,没好意思明说:“我只是出来旅游。”
 
 裴夜煕笑了笑:“你看到唐昕的微博了吧?”  宁溪瞪圆了眼睛,他果然知道!
 
 她一甩胳膊,赌气要走,裴夜煕在身后拉住了她:“你都不听听我怎么说?裴太太应该不是这么冲动的人吧?”
 
 “裴太太就是冲动,就是坏脾气!怎么办?不然你就去找那个温柔可人的唐昕唐小姐吧!”
 
 裴夜煕笑得更开心了:“裴太太吃起醋来也很可爱。”
 
 “我才没有吃醋!”
 
 “难道齐太太是认真的?”
 
 “对,就是认真的!”  裴夜煕沉吟了一下:“裴太太难得认真一次,既然如此,那我就去了?”
 
 宁溪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他看,眼神像是在说:你敢去?你敢去试试!
 
 裴夜煕还真的不怕死地走了两步,一边走一边还回头看她,玩味地欣赏着她脸上的表情:“裴太太现在挽留我还来得及。”仿佛只要她不说话,他就真的会走一般。
 
 宁溪胸腔里的一团火就升起来了,她最讨厌别人的威胁,就算是裴夜煕也不例外。
 
 她想也不想,掉头就走。
 
 这下轮到裴夜煕傻眼了,他怎么忘了宁溪是个倔脾气,连忙追上去。
 
 “宁溪,宁溪,别生气,是我不对,我们找个可以坐的地方,慢慢说。”
 
 “我和你没什么说的。”
 
 “可是我有啊。”裴夜煕笑嘻嘻地看着她,“我有好多话想和裴太太说呢。”
 
 宁溪板着脸看他:“比如?”
 
 裴夜煕眼神深邃,里面仿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比如,我们的婚礼……”
 
 宁溪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大脑中一片空白,不断重复着裴夜煕的那句话。
 
 我们的婚礼……  他刚才说的是婚礼吗?  回过神的时候,她发觉自己已经被裴夜煕拥在怀里,抬起头,对上的是他含情脉脉的眼。
 
 “裴太太现在愿意听我好好解释了吗?”
 
 在婚纱Show上,他本来只是和唐昕简单打了个照面,唐昕却约他单独谈谈,讲了她在如今的公司地位不保,这次可能是最后一次走Show了。
 
 裴夜煕问唐昕为什么会这样,唐昕表情苦涩,只说如果裴夜煕不愿意帮她,她可能就真的要离开这个圈子了。
 
 裴夜煕表示自己无能为力,但也说了一些安慰的话,看着唐昕走秀的时候,想到从前一起努力过的日子,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鼓掌的举动也是有感而发,却没想到被拍下了照片,还发到微博上。他当时就感觉到,这可能又是一场别有用心的利用。
 
 只是没想到,他虽然让唐昕及时删除了,却还是被宁溪看到了。
 
 宁溪听后积压在心里的烦闷一扫而空。
 
 “这回不生气了?”他问。
 
 “本来也没有生气啊。”
 
 “那是谁一声不响就离家出走?”
 
 “我都说了是旅游,说走就走的旅行是一种积极的生活态度。”宁溪嘴硬,离家出走?这么幼稚的事情她才不会做呢。
 
 裴夜煕配合地说:“是啊,我就欣赏裴太太这样的生活态度,不过以后再这样的时候,能不能给我留点儿线索,我好时刻追随左右?”
 
 “想得美。”  他们在外面找了家餐厅,宁溪陪裴夜煕吃了口饭,然后回到民宿。
 
 裴夜煕第一次住民宿,看着什么都觉得很新奇:“虽然不能和五星级的舒适程度相比,不过看起来倒是很有诚意。花花草草摆放得挺好看的,还有壁画,房东倒是个有情调的人。”
 
 宁溪看着他在一旁摸来摸去,忍俊不禁:“你这是刘姥姥进大观园吗?”
 
 裴夜煕已经坐到床上,皱了皱眉:“有点儿硬,要是能再铺一层就好了,不过还好,枕头还算舒服。”
 
 宁溪笑:“你不是说累坏了吗,别计较那么多了,快睡吧。”
 
 裴夜煕向她张开怀抱:“过来。”
 
 宁溪钻进他怀里,听到他说:“有没有想过,希望要一场什么样的婚礼?”
 
 她的心头微微一颤,然后轻声说:“简单一点儿就好。”
 
 “那可不行,”齐天说,“宁溪,你要知道,你值得一场万众瞩目、羡煞旁人的婚礼。”  宁溪闭上眼睛,安静听他讲述着心中的想法,她觉得自己置身在一场梦幻之中,一切都是那么不真实,却又仿佛触手可及。
 
 碧海蓝天,阳光和煦,她穿着雪白的婚纱,身旁是他……
 
 两个月后。
 
 宁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水钻打造的倒V形头饰从前额垂下,衬得一张脸小而尖,一双眼睛越发闪亮动人。
 
 她身上的婚纱每一个细节都做到了无可挑剔,将她的曲线勾勒得完美无缺,如同一只刚刚上岸的小美人鱼,整个人透着一股水灵滋润。
 
 安然站在她身后,眼中是满满的羡慕:“宁溪,我觉得我词穷了。”
 
 宁溪有些不认识镜子里的自己,她甚至不敢轻举妄动,感觉连说话和微笑都会破坏这幅美好的画面。
 
 裴夜煕说得对,如果这一生注定只有一次,那么事情一定要做到极致,不能留有任何遗憾。
 
 宁溪觉得,她这辈子都会记住这一天的自己,它像是一个烙印,永远不可能抹去了。
 
 安然陪她走出去。
 
 在温暖的阳光下,美得像一个发光体,闪耀到让人睁不开眼。
 
 裴夜煕远远地看到她,唇边扬起了一丝幸福的笑容。
 
 这场婚礼没有神父,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男女主角,他们会在天和地的见证下,在大海的环绕中,完成一生之中最重要的时刻。
 
 宁溪款款走近,每一步都好像是电影里的慢动作。随着她的步伐,裴夜煕的心跳渐渐加快,他看到婚纱穿在她的身上,两者相互映衬,形成了最契合的一幕。
 
 微风吹动头纱,伴随她的步伐在空中左右飘拂。
 
 宁溪走过来,眼中只余他一人。  茫茫人海,阡陌红尘,曾以为两人之间不过只是一场交易,却发现这一场阴错阳差正是早就设计好的命中注定。
 
 一年前的今天,她还站在民政局门口,在为自己的婚姻担忧。而如今,她却身穿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宸星之纱”,正式向全世界宣告——宁溪是裴夜煕的妻子。
 
 裴夜煕牵起她的手,从怀中掏出了戒指。
 
 亲朋好友早已围作一团,全都屏住呼吸,期待着戴上戒指的这一幕。
 
 他深深凝视着她,眼中的柔情快要溢出来,仿佛要将她融化在这样的眼神里。
 
 “这一天,我等了好久,不过幸运的是,它终于来了。”他沉声说。
 
 宁溪看着钻戒被一寸一寸套在她的手上,他的手温暖,带着力量,一寸一寸,也套牢了她的心。
 
 傅正×安然
 
 傅法官发现自己家的媳妇最近情绪不太稳定,平时对他多有抱怨,抱怨最多的还是他忙于工作,将大部分时间都给了工作。
 
 法院的工作确实辛苦,傅法官受到了安女士的批评,深刻地反省了下,并仔细地回想了一番,发现自己自春节假期过后,似乎就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平时周末都用在了加班上,还真是五加二、白加黑、连轴转地工作了四个多月,也难怪安女士多有不满。
 
 虽然工作重要,但家庭也是要兼顾的,傅法官将手头上的案子好好地梳理了一番,将开庭时间左挪右挪,终于挪出了一周的时间来,准备休个年假,带上曾女士去度个假。
 
 傅法官预计度假的地点是马来西亚的仙本那,一个纯净美丽,适合全身心放松的地方。
 
 安女士闻言,高兴坏了,开了电脑就开始做攻略。
 
 她要去住木屋、学浮潜、吃海鲜、晒日光浴:她还要穿着雪纺长裙、戴着花边然后在漫太阳帽跟傅法官在沙滩上散步,天星空下,跟傅法官仰躺在椅子上跳望星空,井对着流星许愿;她还想.....
 
 尽心尽力做了一系列的出游攻略,安女士对于此行的各种注意事项已经做到了门儿清,但就在她撸起袖子准备收拾收拾,跟傅法官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时,她自己不争气地病倒了。
 
 在急诊室里打着点滴的安然躲在被子里哭了一场,浑身的不适与旅行计划的泡汤让她受着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如此倒霉,就在要度假的这节骨眼上得了急性肠炎。
 
 这肠炎来得气势汹汹,肚子的疼痛一阵猛烈过一阵,上吐下泻让安然觉得整个人快要虚脱了。
 
 她输了一天的液,可症状一点也不见缓解,可肚子里咕噜咕噜的,仍然在翻江倒海。
 
 傅法官从家里带来了煲好的粥,看见了安女士眼角的泪光,便去卫生间拧了条热毛巾,替安然擦了脸,又擦了双手,然后不急不缓地喂起粥来。
 
 安然不高兴地噘嘴:  “你这心理素质也是强大,买机票的钱、签证的钱、订酒店的钱都打了水漂,你一点也不心疼。”
 
 “心疼啊!”傅法官吹了吹粥,说得风轻云淡。
 
 “这哪是心疼的样子啊!”安然一想起这事就糟心得如同火烧般疼痛,比起腹部的疼痛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傅法官见安然整张脸皱成一团的模样,眉头也拧成了个结,放下粥碗就将手伸进了被窝,在被窝里抚上了安然的肚子,用温热的手心轻轻地替安然揉着,直到安然的表情舒缓下来,才将手抽了出来,继续喂粥。
 
 安然还在纠结:“ 还有你的假期,好不容易休个假,这下还不如去上班。这一天家里、医院地跑上了四五次,比你上班还累。”
 
 傅法官无奈笑:“ 你这是不光心疼钱,还心疼上我了。”
 
 安然撇嘴,心中又将不争气的自己责怪上千百遍。
 
 感觉到傅法官的手又伸进被窝里揉了起来,安然推了推,道:“没疼呢。”
 
 傅法官却微微一叹,低声道:“可我心疼呢!”
 
 婉秋×封决
 
 《倚天屠龙记》里,张无忌被朱长龄逼得跳了悬崖自尽,结果落入幽谷之中,巧遇白猿获得《九阳真经》。
 
 书中这样描写练习九阳神功这一段:“……幽谷中岁月正长,今日练成也好,明日练成也好,都无分别,就算练不成,总也是打发了无聊的日子。”
 
 “他存了这个成固欣然、败亦可喜的念头,居然进展奇速,只短短四个月时光,便已将第一卷经书上所载的功夫尽数参详领悟,依法练成……不久便在第二卷的经文中读到一句:‘呼翕九阳,抱一含元,此书可名九阳真经。’才知这果然便是太师父所念念不忘的真经宝典,欣喜之余,参习更勤……
 
 待得练到第二卷经书的一小半,体内阴毒已被驱得无影无踪了……
 
 只是越练到后来,越是艰深奥妙,进展也就越慢,第三卷整整花了一年时光,最后一卷更练了三年多,方始功行圆满……
 
 他在练功之时,每日里心有专注,丝毫不觉寂寞,这一日大功告成,心头登时反觉空虚。”
 
 婉秋很喜欢读这一段,喜欢这个过程。上学时,她专注,现在,爱人她也专注。一生一世一双人。
 
 天地万物,岁月穿行,都不重要,全部忽略。
 
 只有认真的自己,带着滴水穿石的耐心,才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曾经婉秋问自己:为什么难过呢?
 
 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他说:那么,我们来讲一个故事吧。小兔子要渡河,它是因为没有桨,船坏了,还是因为不会划船而难过呢?
 
 ——小兔子难过,是因为回头看,一个人都望不到。
 
 ——回头没有人,可是前面会有人啊。
 
 ——可是雾太大,它看不见。
 
 ——那你让那个人点一盏灯,一定要橘黄色的,灯光可以穿越雾气。
 
 婉秋想问:那点灯的人在哪里?
 
 可是突然,就那样变得开心起来,觉得上面这个问题已是多余的了。
 
 留不住的始终留不住,它已经从指缝滑落,从眼底溜走,不见踪迹,好在另一只手还攥着一把时光。
 
 在那时光里,或许会变成不羁的风,或者是一只找寻港湾的船。
 
 总归会有个结果的,总会有一个完美的大结局。
 
 婉秋看着向他们走来的封决,觉得她不再惧怕,她有来路,也有归途。
 
 为小朋友起名字的时候,纪以宁头一次生出了顺应天意的心思。
 
 为这个孩子,她吃过苦,也让旁人吃了不少苦,而所有的这些苦无疑使她更信命运,更感恩。
 
 人类在苦难面前总是会给自己找一个类似于信仰的支撑,夏晚秋也不例外。
 
 夏晚秋郑重地决定:“这个孩子就叫封天赐吧?”
 
 “……” 封决的第一反应就是她是不是在开玩笑。
 
 夏晚秋继续郑重地对他解释:“嗯,这是上天的恩赐。”
 
 “……”
 
 封决终于知道她不是在开玩笑了。
 
 他好半天才找回声音,又不敢否定她,模棱两可地含糊了一声。
 
 “这个……” 一旁的表弟封辽及时救场,积极表扬:“好名字!雅俗共赏!”
 
 滚! 你自己也姓封!这么好的名字你怎么不留着给你儿子起?!
 
 封决一脚把这人踢了出去,又找了个借口安抚她:“不急,现在先把身体养好,其他的事都能等等。”
 
 封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把夏晚秋脑子里“封天赐”这个念头压了下去。他洗脑洗得很辛苦,是一场持久战,幸好最后洗得很成功,将夏晚秋从前的品位又洗回来了。
 
 最后,夏晚秋又起了一个名字:封允痕。
 
 允,是为诚信;痕,是为迹。
 
 一如他和她,这一路走过的感情,有迹可循,互诚互信。
 
 穆承泽×谢阑珊
 
 机场。
 
 穆承泽拖着一个小行李箱,一张机票在手里被他捏过来捏过去,捏得几乎不成样子,汗津津的。
 
 广播里一遍遍提醒登机时间已到,最后一遍提醒时,穆承泽终于壮士就义般霍地站起来,自我鼓励:“好,走!” 人生二十三年,需要穆承泽做决定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他的战场通常在医院里。往哪里开疆拓土,怎么游刃有余,这些才是他熟悉的领域。
 
 在这个领域里他刻苦努力,因着一些天分,年少成名,收到鲜花、掌声。这些又促使他更刻苦更努力,于是一个出类拔萃的传奇就诞生了。
 
 他诞生在众人的期盼中,也诞生在他自己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中。这样的诞生通常带着点牺牲,比方说,牺牲了童年、快乐、一切年少成名的孩子都应该牺牲的东西。
 
 而穆承泽牺牲的,还有一样更大的。
 
 大到他那个年纪尚未明白,一直到他从男孩长成男人时才会懂得,他原来牺牲了这么大、这么多。
 
 他牺牲了,一段感情。
 
 穆承泽从来没想过他和谢阑珊会分手。至少在二十三岁之前,他没有想过。门当户对、世家相交、指腹为婚、情投意合,他的一切认知都告诉他,他和谢阑珊是不会分手的。
 
 小时候,两人一起玩,再大一点,他们一起做小白鼠实验,实验成功后他俩毕恭毕敬地将小白鼠火化埋了,又毕恭毕敬地弯腰致敬。
 
 谢阑珊抬手擦掉眼泪说“我绝对不会让它白白牺牲”,立志要做最好的医生、救更多的人时,穆承泽心想就是她了,她肯不肯嫁他都要娶她了。
 
 但他那时真没想过,谢阑珊会不肯嫁。
 
 她不仅不肯嫁,一并连订婚都毁了。她甚至没有跟他吵过,平平淡淡地,淡着淡着就散了。
 
 唐劲对他暗示过,女人太静,不是好事,她可能已经把你恨得千刀万剐,就是不肯跟你吵,那就意味着,一切都无力回天了。
 
 唐劲对危机有着本能的敏感,知道许多“不是好事”的苗头,这是唐家出来的人会有的本能。
 
 被唐劲暗示过的,十有八九成了坏事。
 
 可惜那时的穆承泽,天真烂漫得几乎有些蠢。
 
 他拍着胸脯打包票:“不会,阑珊不会。” 话刚落下没几天,他认定不会的谢阑珊就跟他退了婚。
 
 以前两个人也不是没闹过别扭,他年少气盛,总挟着“指腹为婚”的名义得意扬扬。谢阑珊气恼了,就会顶他一句“我们还是算了吧”。这句话一出来,穆承泽就老实了。那一天,也是这样,细细一想,却又不是这样,他俩没有闹别扭,就在和和气气的气氛之下,谢阑珊对他又讲了一遍:“我们,还是算了吧。” 穆承泽转头去看她。
 
 这一眼,他不明白,她恨他的不明白,于是看得两个人都伤心得木讷,沉默了很多年。
 
 她就真的这样跟他算了。
 
 当晚,她飞去了法国。
 
 逢年过节,谢阑珊都没有再回来,只把父母接过去住,而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
 
 所以当穆承泽知道唐劲在联络谢阑珊时,他是激动的。
 
 他几乎是自告奋勇,跑去揽下了这活:“我去,我去找她!” 唐劲扫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打什么小算盘。
 
 他也不瞒着,把自己撑得笔直,头一次撑出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气势。
 
 唐劲最后没拆穿他,只对他交代:“谢阑珊是这方面最好的医生,顾晚雪的事,你不要跟我开玩笑。”
 
 穆承泽知道唐劲是暗中给了他机会。唐劲和谢阑珊私交不错,唐劲开口,谢阑珊不会拒绝。
 
 穆承泽看了看自己,有些伤心。
 
 反倒是他自己,已经是要靠着唐劲给他的机会才能去见她的陌生人了。
 
 法兰克福机场。
 
 穆承泽在闸机入口,就听见一声生硬的中文叫唤:“穆医生?” 他抬头,看见一个金发碧眼的异国男人正朝他挥手。
 
 两人握手,对方把他的手握得紧紧的:“我是谢阑珊医生派来接你的。阑珊今天有一个重要的医学会议要参加。我叫乔治,美国人。”
 
 穆承泽胸中一暖。他本来以为,谢阑珊会对他实行“你从哪儿来就滚回哪儿去”的闭门羹政策,如今有这待遇,他受宠若惊。
 
 “谢谢,麻烦了。阑珊……呃,谢医生还好吗?”
 
 “哦!请放心,有我在,她很好!”乔治笑容爽朗,“我对女朋友,可是很细心的啊。”
 
 穆承泽两眼一瞪:“你说什么?” 乔治仍然握着他的手,好脾气地重复了一遍:“女朋友啊,她是我的女朋友。”许是以为眼前这个东方男人是女朋友的好朋友,遂又拍胸脯大力保证了一番,“请你放心,我会把她照顾得很好!” 穆承泽咬了咬下唇。
 
 这手,他忽然就不想继续握下去了。
 
 谢阑珊回到公寓的时候,已是凌晨。
 
 她这会开得郑重,各国首席专家齐聚一堂,哇啦哇啦各讲一通,她又是个讲礼貌的,做不出早退这种事,只能陪着一起哇啦哇啦,一天下来,头昏脑涨。
 
 她打开门,就看见穆承泽正睡在沙发上。
 
 他睡得沉,这时差倒得很失败,一觉从下午睡到了现在。
 
 谢阑珊站在沙发旁看了他一会儿,想到了四个字:沧海桑田。
 
 就在四年前,她终于对这个人心灰意懒,还了戒指,退了婚,站在他面前对他讲:“如果对你而言,病人永远比我重要,那么这样一个邵医生,我就把他还给他的病人吧。” 她是给过他机会的。
 
 一给,就给了很多次。
 
 他忙,他失约,他的生活里越来越没有她,她都没有说过什么。男儿心,天下事,唯国家与信仰不可负,她不会用感情绑住他。
 
 直到那一次,她终于失望了。
 
 她在他的医院病房中,听了病床上的一个女孩讲了一席话:“谢小姐,邵医生昨晚在和你的订婚一周年宴会中突然离场,你知道是为什么吗?我告诉你吧,其实他不是来医院做手术,而是来陪我,因为我打电话对他说我不舒服。谢小姐,我叫杨树,没有你的家世,也没有你的样貌与才华,但是我有的,你没有。我有病痛,多幸运,对穆医生这样的男人而言,最能揪住他的心的,就是病人的痛。
 
 听完,谢阑珊转身离开,不言半语。
 
 身后的杨树笑着感慨:“我早就听闻谢小姐性子淡泊,倒是没有想到,连今日也能保持这样的好风度。”
 
 “你用这样的方式去抓住他,不觉得可怜吗?”她没有回头,留给病床上的人一句话,“为了一个男人,就放弃做健康人的机会,永远拖着病,才能博取他的同情。这笔交易,不划算的。” 谢阑珊有谢阑珊的骄傲。
 
 这件事,谢阑珊永远不会质问穆承泽。
 
 但是,不质问,不代表不在意。
 
 身为未婚妻,在订婚周年宴会上被他放弃,她脸上再没关系,心里也是有关系的。可是一切都没有用,她是了解他的,穆承泽是一个十分负责的好医生,这就意味着,他必不是一个好情人。
 
 一个男人,用尽力气,能顾及到只有这么多,对这一个好一些,便会对那一个淡一些,经年累月,顾此失彼,不是伤了这一个,就是疼了那一个。
 
 流年经转。
 
 她弯下腰,伸手抚上他的脸。前仇旧恨,都化成了淡淡的一声自嘲:“知道吗?你是一个好医生,但不是一个好男人。”
 
 “我知道。” 谢阑珊怔住。
 
 她猛地抬头,对上了一道清醒的视线。
 
 她有些被人愚弄的气恼,拂袖想走,穆承泽将她的右手握住了。他握得很紧,手指摩挲着她的手心,那是一种久别重逢的贪恋,有情有欲,摩挲着摩挲着,就摩挲出一个男人的样子来了。
 
 谢阑珊忽然气息不稳。
 
 她猛地一挣,将人甩在沙发上,这次是真的不再理他了。
 
 穆承泽吃了个闭门羹,再起来面对她时,带上了点“我是来办正经事”的态度,唯恐再一次被她拒绝。
 
 “那个,顾晚雪的状况,你觉得怎么样?”
 
 “难说。”
 
 “……”
 
 “她的情况不是一朝一夕造成的,我没有把握。”
 
 “……” 谢阑珊喝了一口咖啡,慢悠悠地说完后半句:“虽然没有把握,我也可以试一试。”
 
 “……”
 
 一句话,被她讲得一波三折,穆承泽颇有被人牵着走的郁闷。
 
 谢阑珊笑了下,放下咖啡杯,眉睫微垂:“穆承泽,你这次来,是来求我办事的吧?” 穆承泽心里一紧。
 
 谢阑珊连名带姓叫他时,他就会紧张。
 
 她从前很少这么叫他,总是叫他“其轩”。只有恼了他,才带上姓。
 
 “撇开唐劲不谈,晚雪也是我的朋友,”他告诉她,“她需要你,所以我来找你。我知道,以你如今的身价,没有预约的话,是不可能立刻和我回去的。但是,我还是想试一试。”
 
 谢阑珊忽然起身,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径自从他身边走过,像是不再关心这件事般。与他擦身而过时,她终于像是放弃般,叹息一声。
 
 “你一直都是这样的,病人对你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不是。” 穆承泽声音平静,一种彻骨的静,是只有在情关爱劫中生过、死过、撑过去后,才会有的静与悟,入得了界,出得了世。
 
 “我治得好天下人的病,却医不好你留给我的一刀。” 谢阑珊笑了:“穆承泽,是你先不懂得珍惜的。” 好可惜,这么善良的男人,和他在一起,她却不幸福。
 
 去过感情的绝境后,她才明白,原来感情这回事,是不能用善良来说的。
 
 “我会回国,接下顾晚雪这个病例,”她淡淡道,“你是医生,我也是。你有的责任感,我也有。所以你不必对我说刚才那些话。”
 
 穆承泽怔了下。 “你以为我刚才说那句话,是为了博取你的同情?”
 
 “和我没有关系。”
 
 “谢阑珊——” 他忽然起身,在她面前站直了,站出了一个男人的形状。
 
 “我去对一个女人认真,你觉得会是什么样子?” 她转过脸,沉默以对。
 
 他一字一句告诉她:“当年你走,特地选在我主刀做手术的时间,下午一点四十二分的航班;你来到这里,连续一个月,你每晚都在酒吧过,也不喝酒,只是坐着不走,有好几次都被人欺负了;后来你开始整日待在实验室,三餐顾不上,把时间都给了工作;再后来你声名鹊起,世界各地跑,好几次都在途中累得病倒;记不记得你在伦敦那一次?你高烧到三十九度,意识不清的时候说了一句,你想喝一碗童年巷上的咸豆浆。”
 
 谢阑珊猛地看住他:“穆承泽你——” 这些年,这么多事,他如何能似亲历般,如数家珍? “对,我就是这样对你的,怎么样?”他不瞒了,承认,“你走的那一天,我赶去了机场;你来到这里,在酒吧整晚整晚地坐,我陪着你;你被人欺负,每一次都有人替你解围,那些都是我的人;你把自己关在实验室,连命都不要,每一天都有人给你准备合你胃口的三餐,是我吩咐的;你全世界地跑,你很敏感,有好几次你都觉得有人跟踪你,对,是我;在伦敦你突发高烧,病情严重,在意识不清的时候,陪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我。”
 
 谢阑珊怒目:“穆承泽!你跟踪我?”
 
 “我想你回来,”他终于这样说,把这些年隐忍了这么久的话,说给她听,“我做不到即使你不愿意,赌上一切也把你强行留在我身边这种事。当年你说,一个人只有一生,过去了就再没有了,在有我的人生里,你没有了快乐,所以你希望,在今后没有我的人生里,你可以来得及再快乐些。谢阑珊,就因为你对我说了这句话,我没有资格再出现在你面前。我想了很久,甚至在你的航班离开后我买了下一班航班跟着你一起来了。这些年我时常来这里,都没有让你知道。我单方面来看你,有时看一天就走,有时会看一个月再走。这算不算守一个人呢,我不知道,我只清楚,我对你是认真的。”
 
 怪不得。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些年他没有消失过;怪不得,她时常会有他在身边的错觉;怪不得,每一次她遭遇困境,都有人替她解围;怪不得,谢阑珊在和邵其轩的这一场感情里,伤了心,疼了肺腑,依然没有学会断肠无声。
 
 “那个男人,不是你的男朋友对不对?”他悄然环住她的肩,收紧和她之间的距离,“你不可能,会对他动心。”
 
 谢阑珊眼底渐湿:“是不是,和你没关系。”
 
 “有,和我有关系,”穆承泽居高临下,盯着她,“我守了你这么多年,你的事,我不可能放过一点点。如果真有男人打你的主意,那么我只能提前对你说一声抱歉,这种男人,我只能干掉他。”
 
 “你——” 他不肯放开她,一点点都不肯放。两人你来我往,胸膛这么点的地儿,一个打着,一个受着,这就熟出一对情人的距离来了。
 
 穆承泽凑到她耳边,对她哈气:“我就是跟踪你,也不打算改,老子就是看上你了,怎么样……”
 
 谢阑珊眼眶红透了:“穆承泽,不要以为我很好欺负,会这么容易就原谅你。”
 
 他抱紧她:“嗯,那我们好好地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好不好?”
 
 话说的是人话,活干的就是禽兽的活。
 
 感受到他的不安分,谢阑珊耳根一红:“穆承泽,不准动手动脚。” 邵医生笑了。
 
 “谢医生,我身体不舒服,你给我脱掉衣服做个检查好吗?”
 
 “穆承泽你给我滚!!”
 
 顾渊×小沐
 
 小沐,每个人的生命中,都会有一个劫,要么让人刻骨铭心,要么让人万劫不复。对于我来说,你就是一个劫,一个纵使让我痛苦不堪,也不愿渡过的劫。
 
 在我荒草丛生的青春里,世界是光怪陆离的。你却是我追随的一道光。
 
 那时的我们都还么小,能够抓住的不过是深藏心中的那么一点甜,可谁又会想到心中的那点甜,有一天也会落地开花,长出了我想要的样子。
 
 人的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能够抓在手中的不过是点末。可你终究是我得不到的温柔。
 
 你还记得我们在加州第二次见面时,我曾问过你,你还记得我吗?你回答记得,但事实上你已经忘了。
 
 这么多年,你记得的,从来都只有洛寒,而我,始终是那个被遗忘的人。
 
 你不记得六岁时,那个曾在花鸟市场撞你、害你打碎了鱼缸,却不怀好意地躲在一旁看着你怕得瑟瑟发抖的人;你不记得十二岁时,每天在教堂的窗户前为你放一束白玉兰的人;也不记得十七岁时,为了帮你解决欺负你的高年级男生,而被哥哥拉着,鼻青脸肿地从你面前漠然走过的人。
 
 或许我并不能责怪你忘记了,你只是从来都不知道我而已。
 
 在医院里,我第一眼见到你,就认出了你。那时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直到我后来再次遇见你。那时的我无比惊叹,怎么会有女孩这么勇敢,为着一个诺言,就敢独自走遍万水千山。
 
 有时候我真的挺羡慕洛寒的,不,不仅是羡慕,还有嫉妒,他得到了这件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当我再遇见你时我会想,这究竟是命运的宽容,还是它另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六岁那年,当我知道你的存在,一开始我是有些怨恨的。
 
 我讨厌你每天晚上占用我的时间,因为我更希望可以多休息一会儿,或者多陪我一会儿。
 
 所以当我在花鸟市场遇见你,我故意撞了你。可是当我看到你哭了,然后我就后悔。
 
 后来我常常见到你,你在未生酒馆外徘徊,在教堂里做作业,在高墙下吹笛子,被高年级男生揪辫子,跟洛寒在一起聊天……我觉得自己就像个可耻又懦弱的偷窥者,每当我想走近你,就会有一个声音提醒我,你是属于洛寒的。
 
 后来我发现,我再也无法走近你,因为你的眼睛里,只看得见洛寒。我们相遇过无数次,甚至在你和洛寒告别的那个夜晚,我其实就坐在里面的书房里。但你从来都不记得我。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你的,只知道自幼时遇见你,我便一直记挂着你。
 
 洛寒是你的执念,而你又何尝不是我的。我们常常说命运,所谓命运,是我即使隔着千山万水也还是遇见你,是我有心与你共饮一杯,你的酒杯却早已空了。
 
 有时候我真希望从未遇见过你,我所有的卑微、阴暗,伴随着爱意全都给了你,你却从来都不记得。
 
 我不知道要怎么跟你告别,亦不想告别。我二十岁的时候,有一天梦见你曾经说过的话。
 
 你说你最大的梦想是拥有一栋蓝色的房子。于是梦醒后,我做了一件事——我让人在绿川建了一栋蓝色的房子。
 
 这栋房子空了许多年,我一直以为,我可能永远都没有办法把你的梦送给你。
 
 现在,请让我把这栋房子当成是给自己的最后一次机会。如果有一天你住进了那里,那么,无论我在哪里,也都不会再放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