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那一个你》莲心无衣

23、Part 23 犹豫的决定

　　Part 23 犹豫的决定
　　在每年的十二月份，公司都会召开一次业绩总结报告大会。
　　在会议室里，刘经理站在主席台前，声若洪钟、意气风发地报告着今年的业绩是多么的辉煌。
　　一身职业装的徐寒雪端坐于末座，虽然她是挺着直直的腰板，眼神也是直直地盯着面前那个亢奋到手舞足蹈、口水横飞的领导，该鼓掌的时候跟着鼓掌，可是好像没有谁注意到，她的神经弧就像变长的钟摆，反应总是要慢那么半拍，眼神也是透露出一种深邃的迷茫、空洞，仿佛就是一具由链条机械地牵动起来的零件组合体。
　　她不是机器人，但她此刻的表现却无异于机器人。
　　此时此刻，充斥于她脑海间的念头是，她和傅恭鼎过往的关系，刘经理是否知情？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想到这个莫名奇怪的问题——她的大脑，就像是中了病毒的电脑，仿佛已经从她的身体里分解出来，不再接受她的控制，就这么不知所谓地运转着。
　　她希望答案是否定的，然而不管他是否知道，这对于她来说，始终像是一个疙瘩搁在心里，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就像是一颗沙子吹进了你的眼睛里，无论它怎么微乎其微，她都容不下它的存在。
　　与陈志明见面后的两三天里，她几乎是辗转反侧，侧夜难眠————自从知道傅恭鼎跟刘经理的关系之后，她就感到有些不安、有些慌张——她害怕知道刘经理知悉她和他的过往，这就意味着，即使如今他已像浩渺天际里划过的一颗流星，俨然消失在她眼前，然而她却从没有离开过他的视线，感觉就像是他在她的世界里安装了电子眼，无时无刻不在监控着她的一举一动，难受得像是蹲监狱。
　　而扮演这个电子眼，又恰恰是她朝夕相处的直系领导——刘经理。
　　刘经理应该不会跟他说起她的。徐寒雪如此安慰着自己。可是那天傅恭鼎突然的出现又打破了她的假设。
　　这一刻，她心里冒出了一个从来也没有想过的决定——辞职。
　　她心里矛盾至极，奈何无法说出口，反反复复地想了两三天，她觉得还是还是不要这么快下决心。她觉得自己应该再考虑久一些，希望能找到更好的一个处理方式。
　　“经理，我想请假。”会后，她跟着刘经理走进他的办公室。
　　“请假？你不舒服吗？”刘经理拉起窗帘，侧头望着她，“那你去吧，好好休息一下。”
　　开会的时候刘经理就已看出了她的失神，以为她是工作压力大，休息不足，毕竟她的工作态度他是看在眼里的。于是想当然地给她一些小福利——他一向很欣赏她的倔强、独立，就像欣赏着他办公室里挂着的那副寒梅傲雪图。
　　“不是——我想请一个月的假。”徐寒雪抿着唇，似是在作着什么进退两难的决定。
　　“一个月？”刘经理惊呼，虽然隔着厚厚的眼镜，依然清楚看到他略微凸出的瞳孔在放大，褶痕环绕的脖子就像长颈鹿啄食一样往前倾着。
　　徐寒雪望着他，没有说话，脸容就像微风扫过的湖面，只有抬首抿唇牵起的肌肉的抽动，没有悲，也没有欢。
　　刘经理向她走近几步，背着手，看着她颔首流动的眼波，用关怀的口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跟我说说看。”
　　“没什么，就是感觉有些疲累。”徐寒雪轻描淡写，脸上挂着不是笑容的笑容。
　　如此简短的解释，简直就是在敷衍——这样的理由如果也能被接受，要么对方是不可理喻的白痴，要么是被人抓住了什么足致身败名裂的把柄。
　　“我说姑娘，你是第一天来上班呐，请假的程序还用我讲一遍吗？。”看着徐寒雪那副把领导当猴子耍的无所谓的态度，刘经理笑容骤然敛起，心里渐渐升起一股怒火，他定睛看着她，仿佛越看越来气，然后火药味十足地质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以为这里是菜市场啊，你家开的，来去自如啊？”
　　徐寒雪微微低下头，眼睫毛如蝉翼一般轻轻抖动几下，没有言语，连呼吸都变弱了几分，仿佛是一个经常做错事的小孩，正静静地听着长辈的责骂。
　　“你这种态度，像什么样子，你不是小学生吧，不用我跟你讲什么大道理吧？”仿佛是恨铁不成钢的父亲，刘经理气打一处撒，噼里啪啦地数着，良久，才补充道，“回去吧。”
　　说走就走，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默默地，徐寒雪转身就离开，步伐迈得干脆、带风……
　　“等等……”
　　临出门口之际，刘经理喊住她，徐寒雪象征性地停住脚步，然后半转过身。
　　“回去写一份请假申请，交过来。”刘经理倚坐在椅上，好一会儿，才淡淡说道，语气中隐隐透露出缕缕无奈之感。
　　霎那间，徐寒雪变得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神里满是惊异——明明就是她无理取闹，一切本来就是她的错，为什么要对她妥协？
　　“去吧。”刘经理向她点头示意。
　　“嗯。”徐寒雪回头看着刘经理，轻声应道，然后踏步离去，然而，才往前走出两三步，她却转身回来，一字一顿地问道，“经理，我可不可以……问您一个私人问题。”
　　“说！”刘经理闭着眼睛后靠着。
　　她不自觉地捏着拳头，似是挣扎着什么，然后问出了心中的那个纠结，“你，跟傅恭鼎……是亲戚关系？”
　　慢慢地，刘经理睁开眼睛，目光如炬地盯着她，良久，才缓缓地说道，“就为了那个事？”
　　她没有回应，似是在等待着他的直接回答，但是答案她已经知道了。
　　“去吧。”刘经理挥挥手，没有多说什么，作为过来人，他明白，因为傅恭鼎，此刻他恐怕是已被徐寒雪列入了黑名单，多说一句都可能增添许多无谓的误会，有道是“越描越黑”。在他看来，徐寒雪明显是当初用情过深，泥足深陷，走入了情感误区，要不然也不至于到现在还耿耿于怀放不开。
　　再者，凭借着自己在职场打滚多年的敏锐力，刘经理显然已经猜到，徐寒雪是从陈志明那里得知这一切的，而徐寒雪的真正问题其实是，傅恭鼎是否从他那里知悉她的一切，或者说，他有没有告诉过傅恭鼎有关她的事情——乍看起来，这是一个自作多情、胡思乱想、幼稚至极的问题，但也只有情网中人才明白，对于一个用情至真的人来说，这个问题是多么地司空见惯而又举足轻重。
　　无巧不成书的是，偶然机会之下，傅恭鼎从刘经理那里看到他们公司的团体照，知道他和徐寒雪的上下级关系后，恰恰就问了她的近况，并且相告了两人过往的故事，而他也偏偏就把她“出卖”了——从入职到现在，每逢傅恭鼎问起，刘经理如数家珍，一一相告，言语中是欣赏，也有些许的可惜。
　　因此，他只能用沉默将她打发。
　　其实，刘经理完全可以否认或者迂回将她忽悠过去，然而，纸终归是包不住火的，撒谎就像是猜迷，总有谜底揭晓的一天，到那时，便是谎言破灭，关系决裂的时刻。他可不愿意看到两人的关系变得如此恶劣。
　　在男人的眼里，谎言意味着背叛，在女人眼里，这种程度比男人是有过之无不及。唯一不同的是，女人总是抱着落水者幸得水草那点垂死挣扎的希望，妄想着对方能够歧途知返，就像迷途羔羊一般，然而最后往往是伤的体无完肤。
　　如蜻蜓点水似的点点头，徐寒雪转身离去。
　　良久良久，刘经理才重重地呼吸一口，然后拨通一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