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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曲目1. From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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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那条短信之后,施誉的手机陷入黑寂。
他下意识地朝身后看,杜源还在厨房里忙活,新鲜蔬菜在案板上爽利切断;耳朵里惯听的钢琴曲在翻滚烹煮里缥缈的近乎透明,混着案板上的声音,破碎而断续。
杜源往锅里扔进一把葱碎,窗玻璃悄然爬上一层雾。
他们在一起生活已有八年。施誉是一名钢琴教师,每周一四五坐地铁去市中心教课;闲时在家,给人录制配乐,偶尔会有工作室找他灌黑胶碟,态度不温不火。杜源较他年长几岁,平日话不多,却为可靠,两人走在一起也似千帆过尽,像是从速食超市中端出一碗高汤面。
施誉听着他在厨房里忙活,往来步履断断续续,那人端着煮好的玉米从厨房出来,从碗柜里拾出两付碗筷放在桌上。施誉此时也起身走到桌前,待杜源将后面的菜肴端来时,餐桌上已经摆好两只碗,两双筷。
晚饭简单的家常菜,番茄炒蛋,时令鲜蔬,蹄髈汤。平凡的好像每一处万家灯火,闭着眼睛也不会有错的纹路。
他们的饭桌也属沉默,都不是话多的人,对话往往在饭程过半后才偶有发生。施誉喜欢杜源煲的汤,喝到第二碗时,杜源看了一眼他端碗的手,说:
“手腕还疼?”
施誉反观自己的手,汤在碗里不自觉中颤出微小涟漪。
那是职业病,筋韧过度拉伸受损,发作起来疼痛难忍,动弹不得。施誉不耐痛,天逢阴冷便不堪其苦。
“是不太好。”他答道。
“可是吃了药,已经没那么疼。”
“等睡前给你烧上水,敷一会。”
杜源说着,打开蒸物的罩子,玉米的甜香浸透空气。
施誉已经把碗放下。
“你辛苦。”
杜源看着他,仿佛在谈论一件无关紧要的闲事。
积年累月的病,伤入骨殖,看起来像是个伤感的意外设定,然而在杜源这里就显得稀疏平常,或莫若说他就是这样一种人,所有生活中的波澜于他都能消弭于无形,剩下的就是日复一日,直至发生的一切变成身上穿旧的衣。
饭后残局自然也是杜源收拾,施誉去洗澡。当他端着热敷和药进卧室时,施誉已经坐在床边,对方半蹲下来,小心翼翼捧起他的手腕。
施誉一言不发地看那人在他腕间抹上一层药,接着敷上热毛巾。谁也没有说话,他目光注视那人小指上一块不大的墨水渍,褪不去的颜色渗进皮肤,像是一抹云痕。
和施誉的纤细瘦长不同,杜源的指掌更为沉稳有力,在发生意外后,这双手上又添上购物袋的勒痕,以及些许腥鱼草辛的厨余气味。
这么想着,杜源微热手指穿过指间,将施誉的只手交叠握住。
手腕上的温热熨帖,苦香和湿布的热度在腕骨与皮肤间蒸腾。
施誉忍不住抬眼看他。
那是极为眷恋的握法,心脏也似被妥帖收拢,杜源的眼睛在昏黄眠灯前似温柔荧光,沉入水中又泛出光来。两人于是引颈接了一个不长不短的吻,时间足够施誉体味到那人舌后隐隐的烟涩气。
“早点休息。”
在施誉的注视里,杜源将他的脆弱手腕仔细拢入被中。杜源对他露出一个笑,眉眼处的细小伤痕也跟着在褶皱里层叠。
他留了一盏灯给施誉夜读,最后拖着有些赘然的步子走出房间。
——即使通过不断练习,如今的杜源终于恢复到可以不被察觉的正常状态,但在紧急的情况下,还是只能一瘸一拐地行动。
同样地,那也是属于那次意外的“馈赠”。
施誉放下那本停留了很久的书,听着门外窸窸窣窣的水声,重新拿出枕头下的手机。
上一条信息回复在五个小时前,最新的一条,在二十三分钟前。
2016-11-15 TUE 23:34
From Zhou Q
老师,后天想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