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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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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悠悠转醒,头还有些晕。他睁开眼睛,盯着顶上的帷帐分辨了一下,认出是驿站里自己的卧室,肘间用力,撑着坐起身来。
“我说展小猫,你还好吧?”白玉堂伸手过来扶他,“我出门才多一会儿,你就这样吓唬人!”
展昭抱歉地笑笑:“我没事,让白兄担心了。”
白玉堂一把拉过他的腕子,煞有介事地号脉,切按许久适才放心。“等我去倒点水给你。”说完他便丢下展昭的手腕,转身要走。
“白兄!”展昭叫住他,“月华呢?”
白玉堂闻言立时折了回来,显然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那丫头啊,在丁老二房里说话呢。”
“哦。”展昭点点头。
“怎么刚醒过来,什么都不问,就想着她啊?”白玉堂一脸意味深长。
“我答应丁兄,留她用饭。”展昭平静作答,似是没看见对面这人媒婆一样的表情。
“我说展昭,上回在开封我就想明着问你了,一直没得机会。你老实告诉我,你对丁小三,到底是不是有意思?若是有,何妨痛痛快快说出来!”
展昭不假思索:“展某对她,或许不该再有非分之想。”
“诶——!”白玉堂双眉一挑,“‘不该再有’!那就是有过了!”
展昭一惊。原本还有些混沌的头脑中,忽然划过一缕清明。与其说是因为被白玉堂洞悉了心事而惊到,倒更像是意外于自己脱口而出的回答。怎奈话已出口,索性不置可否不再理会。
白玉堂却不依不饶:“喜欢就是喜欢,怎么就算‘非分之想’了?……”他忽然顿住了,想了想,字斟句酌:“有些事情,那丫头看似介怀,可她不是个死心眼儿的人,没那么多条条框框。兴许她不在意呢?”
展昭悠悠地长叹一声:“不瞒白兄,展昭的确从很久之前开始,就倾心于她了。”
“那你……”
“假如我与她,两心相悦、情深意笃,而今我身遭此变,她若不离不弃,展昭必感念在心,与她风雨同舟、相濡以沫。然而,月华既然无意于展昭,毕竟是不可强求。”
“她不愿意?”
“她就算应下又怎样……”展昭轻叹一声,“白兄,若你与展某易位而处,她昨日刚刚坦言全无此意,而今却又忽然应允,你可能坦然接受?”
“这……”
“怜悯之情也好,报恩之心也罢,她将来迟早会后悔。展昭怎能为一己之私欲,误她终身。”
“那你莫非……打算就此放弃…?”
“我……”展昭苦笑一声,“我当然更希望,有朝一日,还能真的赢取芳心……可事到如今……”
白玉堂一时没了话。他心下很是看好这一对,一直有意撮合,据他观察,月华对展昭也还算上心,谁知他俩如今弄成这样。他不知道这二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他明白,倘若换做自己,此时必定更是脆弱敏感。想是丁丫头当真说过什么,也许常人听来话未必重,却足够打击到他了。而今这一份恩情,却成了挡在展昭面前的疙瘩。以他的为人,从今以后,却要怎样再去安心争取?
展昭忽然阖目摇头、低声自嘲:“没了武功,如何做得护卫?今后连怎样安身立命都尚未可知,竟然还在想着要成家立室……”
门外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伴着月华轻柔的声音:“五哥,展昭醒了么?”
白玉堂跟展昭对视了一眼,忽然就有了主意。不管结果如何,总好过他现下如此纠结。
他若无其事地坐到展昭身边,却猛然出手如电,直取展昭要穴。展昭听见月华叫门,本就有些出神,此时虽发觉有异,却已躲避不及,惊讶之间连个“白”字都没说出口,就被点中穴道、动弹不得。
“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开了。
“五哥。”月华看了看床上,只见展昭阖目静卧毫无动静,不免担心,“还没醒?不是说没有大碍么?我去请许大夫再来看看!”
“哎你等等!”白玉堂叫住她,“丁小三,这只猫本来活蹦乱跳,怎么刚刚你一来,就成这样了?”
“他们没告诉你?许大夫说,他是情绪激动,内伤复发。”
“情绪激动,偏偏一见到你,就情绪激动……”白玉堂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你坐下,五哥有话跟你说。”
丁月华看他少有的郑重其事,心中不明就里,依言坐到一旁。
“月华,之前我看出展昭对你有意,还曾劝你跟他交往。如今看来,是五哥多事了。你以后,莫要再跟他一路。”
“为什么?”
白玉堂向床上扫了一眼:“你大概还不知道,他如今已经武功尽失,再做不得什么展大侠、展护卫了,如何配得上你?”
“可他仍然是展昭啊!怎么就配不上?”
“怎么?难道你真愿意跟他?”
方才已然与二哥谈开,此时月华也不再忸怩:“我今天来找他,就是要应下此事。”
“月华,你得想清楚了,断不可把恩惠情谊和男女情爱混为一谈。他虽然救了兆蕙,你也犯不着这样报答!”白玉堂语气加重,“凭着丁家的门第和你丁月华的品貌,无论如何,你不该委身屈就一个百无一用的废人!”
“五哥!”丁月华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他跟你兄弟一场,你怎么这样说他!难道没了武功他就一无是处?你也觉得我是为了报恩委身屈就?我为的是自己的心!我只恨自己,为什么在开封分别之前一味矜持、不肯对他表明心迹,为什么在茶楼竟然以为他此心不再、气得对他恶语相向!等一下他醒了,我势必要跟他说清楚,什么恩情、什么武功,这跟我喜不喜欢他有什么关系!”
月华忽感惊讶,自己竟如此大声地一口气说了这么多。
“你当真喜欢这只笨猫?”
她心情稍稍平复,语气柔和起来:“真的喜欢,早就喜欢了。”
“即便喜欢,你也得想些实际的。他如今没了吃饭的本事,你不怕他养不了你?”
“车到山前必有路,这些事有什么可怕。我怕只怕醒悟太晚、表露太迟,只怕会错过了他。”
白玉堂唇角漾起一抹得意洋洋的微笑。
“唉,怎么会和你说起这些!”月华轻叹一声,沉默下来。白玉堂又拉着她信口闲聊了几句,她实在坐不住,走上前看看展昭,到底还是担忧,“五哥,你在这守着他,我还是去请许大夫过来一趟的好。他这么久一直不醒,我不放心。”
“哎,不用不用!要什么许大夫,有白大夫就成了!不就是解穴么!”白玉堂抬手在展昭身上点了两三下,悠悠然起身,“得了,这里没有我的事了!”
“五哥?”
白玉堂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笑着出门而去。
月华恍然,赶忙上前去看展昭。展昭穴道刚解,尚且浑身酸胀,正勉力撑着起身。适才他虽然身不能动、口不能言,却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楚明白。
“月华!”他拉住她的手,“我都听见了!是我不好,误会了你……”
“五哥说得没错。”
展昭的动作不觉一滞。
“五哥说得没错!”丁月华狠狠瞪他一眼,“你就是笨猫一只,连真话气话都分不清楚!你既知道诸多条件也抵不上一片真心,却偏要那样气我……”
他眸光清澈,唇角渐渐上扬,手上一带将她拉到近前:“月华,展昭一无所有,唯有一片真心,今生今世,定不负你!”
月华回握于他,定定地看他许久,忽道:“你还欠我一件事没有做呢。”
“月华有何吩咐?”
她取出那半枚小金鱼,塞回展昭手里:“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这鱼给我粘起来。我再不要这样两下里分着了!”
他微笑:“是,展昭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