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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一章 ...

  •   常言道长安柳洛阳花,团簇的桃花在早春时节飘零满城,雅致的枝桠被朵瓣精心雕琢,渲染着一派优雅淡薄之意,尽管我已经做好了关于洛阳的功课,可还是不免被这里的繁华景色所惊艳。
      阿衡一袭白衣,伴我左右。
      说到阿衡,她原先是一支粗木枝,在枯死之时巧被我做成了一把油纸伞,没成想因日日陪伴在忘川流边,吸日月之精华,修成了人形,我自乐意至极,对一人作伴总是好些的。
      阿衡看着我疑惑说到:“洛阳这么大,你准备去哪呢?”
      我看着人来人往的过道若有所思,随手拉了旁边一人问道:“敢问公子,这洛阳最大的妓院在哪?”
      那男子颇为诧异,听了这话满面通红但还是结结巴巴答了一句:“就在前面不远,转头就是……那啥,小娘子你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然而我和阿衡三步并作两步已然站在了这雅致的妓院前。
      阿衡左右望望疑惑的看着我这一身男装,小声跟我咬耳朵:“你来这干什么,难道你还想在这寻到真情?傻了吧你!”
      我鄙夷的斜了她一眼:“怎么可能?我是纯来体验生活的好不好!”
      明明是风月之楼,却依旧做的很气派,门前还透着一股实木的香气,上方的楼层还飘落下几瓣未余尽香气的花儿,我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身边进去的一个又一个男子,转头去问阿衡:“难道这妓院进去的人就只能是男子吗?”
      这回轮到阿衡颇为鄙夷的看了我一眼:“这妓院进去的还能是女人?哪家大家闺秀会这样?”
      我赞许的点点头,使劲裹裹衣裳,感叹在刚刚幸好化了个男儿身。
      我将手中折扇哗得一打开,颇为风流得摇了摇。
      走了进去,却发现这里似乎正在举办什么比赛。
      我找了个座位,拿折扇碰了碰旁边的小哥,小声问道:“这里……正在干嘛啊?”
      那小哥回头看了我一眼,一双桃花眼眯起,微微怔了一会儿才答道:“这儿正在选花魁呢!每个在看的客官都能把拿到的花投给有可能的,最后选出来的花魁就在出钱最多的客官选中。共度春宵。你来的刚刚好,这才开始呢,不过看你刚来洛阳长的这么俊俏又正派,说不定人家花魁就能选你哪!”
      倒是风流至极的答话。
      阿衡坐在旁边嫌弃地瞟了我一眼。我拿扇子抵着她额头轻轻敲了她一下。
      我再次回头甚为诧异地问道:“这嫖客,出钱多不就是了吗?还得由花魁来选?”
      他朝我凑近了一些,光洁的脸庞半天扯出一个笑意说道:“这你就不懂了,这伪君子也得做做样子嘛。”
      我盯着他使劲看了两眼,恍惚看见了一对翅膀扑闪着,心中一片了然,原来是个蝶妖。
      说话的空上第一位美人却都已经表演完了。
      方才光顾着说话,现如今大量打量着大厅,可绝非气派这两个字足以概括的。
      那无数条光滑的暗蓝色丝绸荡漾在圆舞台的周围,宽广的透明薄纱包裹着舞台,低调而奢侈的暗色实木在不同的角度托起两三根蜡烛,将偌大的大厅照的富丽堂皇。
      紧接着是第二位。
      我对人间的歌舞不大有兴趣,于是和旁边的那位蝴蝶小哥有一打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早听闻洛阳城美人更美,不知依公子看来,那位美人会胜出?”
      他不屑的撇撇嘴,修长的食指在桌前不耐烦的哒哒哒的敲着,
      “要说让我看的上眼的美人,那还真没有,不过要说让我欣赏的美人,那就应该是那个叫阳落的了吧……”
      阳落。
      我反反复复地念了念这个名字,看着舞台前穿着朦胧衣纱手弹琵琶的身影,我将身子向后躺了躺,双手轻轻交放置腰前。
      真是让人怀念的名字呵。
      长风吹来,席卷着无数花香,鸟鸣声点缀春意,竞相催人老,怎奈花落去。
      正在我昏昏欲睡之时,一阵笛声惊醒了我。
      我睁开看想要对那美人一看究竟,却发现恍然间几近透明的蓝纱呈柱状落下,漾起朦胧的身影尽数遮住。悠扬而又透着古老的笛声阵阵。
      如此便只闻其笛声,不见其佳人。
      阿衡转头颇为稀罕问我:“这美人倒是聪明,懂得以绰约朦胧的身姿来吸引人,可……会不会适得其反呢?”
      我眨眨眼,沉吟半刻答道:“不会。”
      “这姑娘估摸着长得应该不错,底牌不会是这个,恐怕还会有别的表演……”
      的确不错……
      待一曲完了,漫漫长纱竞相散去,从脚裸,到长裙,至领口,现出一个白如玉脂的下巴,朱唇不染而红,一双杏子眼微微上挑,粉嫩欲滴的玫瑰别在头顶,腰间……
      真真是一个绝世的美人儿……
      那美人忽的一个转身,指尖微挑,双臂置于胸前,留给人们一个引人遐思的身影,又忽的扬起左臂右手托着下巴。
      “此舞名,兰陵王入阵曲。”
      似是在波澜无惊的水面上投下一块石子,漾起无数精致而又自然的花纹,唇未扬起而先闻其笑,明媚动人。
      接着她一个旋转,偌大的舞裙绽放又凋谢,一个腾空跃起,让人不禁赞叹妙不可言的神韵,上弦风雅,雕青雨落,其曼曼身姿窈窕淑女,在她摇转的指尖中绽开一段虚幻的花朵,美艳的不可方物。
      我手中半盏茶凉,待她最后一个动作的落下,远处公子哥手中的茶壶杯碎裂的声音猛然响起。
      长风流转,美人回眸一笑,面纱随风剥落……
      我眯眼摇扇,微微有点替下一位姑娘有点担心……毕竟这位姑娘的表演太过出彩,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乐曲落,粉黛流尽,万紫千红皆化为媚骨生香。
      旁边的蝴蝶小哥突然扬起一个深深的微笑,将手中的瓜子仁全放进嘴中,盘起腿坐在蹬椅上对我说:“好戏来了,打个赌,这位会比上一位出色的多!”
      我望着舞台眯起眼睛,不予理会
      突然响起一下琵琶声,在众人意犹未尽之时,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这位主角已上了台。
      一身红衣,风流也张扬。
      明明是妩媚至极的红衣,穿在她身上却叫楚楚动人,明媚张扬,如同大片大片摇曳着的赤红虞美人,她赤足立于舞台之间,琵琶被她柔柔的握着,不施粉黛,一双杏子眼却也如秋水般勾人,白皙的脸蛋和脖颈仿佛是天生的尤物,一颦一笑都充满着奢华的引诱,
      我缓缓扭过头去瞧着,却不想这个位置准确无误地被她看见。
      阳落!
      我多年的故友……
      我看着她身上那如绸缎般的红衣,险险地掩住半边锁骨,直到大腿处分叉,破碎不堪的边角艳丽至极,一头如洗过了的乌黑绸缎般丝滑的长发垂至大腿间,
      在众人发怔时,一大片刹红的长绸缎顺着她的指尖慢慢在空气中滑落,徒留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
      乐曲开始,一切猛然被激烈的鼓舞起来,阳落快速地旋转起来,破裂的火红衣裙如同一支浴火的凤凰,紧接着趁着旋转地时机将琵琶反置于身后,一边旋转一边弹拨琵琶曲,咚的一声琴音反转,阳落抓住恰好的时机,将盈盈一握的手腕流连于空中,后退着脚步仿佛在依依不舍着离别的恋人,她一头乌黑的散发映衬着她的眼神越发动人,倏地,围着舞台的雅座旁传来水流的响声,只见那舞台被水池所萦绕的光彩所折射成透明色,阳落步伐轻盈,众人皆惊奇的看到,阳落所踏出的每一步皆化为荧光,漫步生莲,而她碎裂的长裙则如花蕊般娇嫩而艳丽。
      桃蕊芬芳扑鼻,数百只飞鸟闻声而来,绕着洛阳城扑飞,色彩斑斓,穿过层层光斑,飞跃至阳落的指尖。
      她正摆出最后一个舞步的姿态,罗裙尽数散开,凌乱的笼罩在舞台之上,阳落微微抬头,瞥见那只鸟儿停留在她的指尖上。
      扑棱棱的翅膀随着窗口的阳光再次飞去,我看见光晕尽数洒在她的身上,留下一个绰约的姿态。
      那个景象一直烙印在我的脑海里,我总是忘不掉的。
      不愧是阳落,无论穿着什么样的衣裳,总能将这支舞跳的如此完美。
      她柔柔的望着我,缓身而起,又立刻安分退场。
      我仍有些缓不过神来,
      阿衡在我耳边小声说:“她正巧就在这儿,你不去打个招呼么?”
      我沉吟半刻道:“不急,等她选中我们后再说。”
      我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皆把唯有的一朵花投进不同的花篮里,千丈长纱柔和的摇曳着,将才子佳人们的身形隔影得浪漫,我开始不耐烦的将手指敲着桌子。
      曾经无数次在心中描绘着她在凡间的模样,却半分都未曾想过,她丝毫没有收敛住自己的容貌,更没有想过,她会呆在这种地方为他人献舞求媚。
      印象中的老鸨应该是肥头大耳满面油光,却从未见过如此年轻如十八岁的少女般,看着她轻盈的走在舞台上,我突然有些许怀疑自己的眼睛。
      我侧耳掩面向旁边的蝴蝶小哥打听:“看着这老鸨怎如此年轻貌美?莫非今儿是代替?”
      蝴蝶小哥略一挑眉,来了兴趣,向我说道:“可不是!这老鸨是叫双九,现如今也正至双十年华,以前说是家中无父无母,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到洛阳,被人拐到妓院,后不知为何年纪轻轻当上了这种老板娘,却没成想把这儿办的原来越红火,委实令人唏嘘不已!唏嘘不已!”
      我惊叹,内心不禁对她生起几分敬重及同为女子的怜惜之情:“果真是一个奇女子!”
      阿衡也来凑热闹:“你们在聊什么?我隔得远有点没大听清,给我也说说呗!”
      蝴蝶小哥一见到阿衡便有些不高兴道:“去去去,小孩子知道什么?还是乖乖坐回去吧!”
      恍惚间,几位歌舞娘的票数已然数清。
      凭着阳落和那位高智商小姐的票数,已然将其他人甩得远远的,却出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局面,这种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这两人所得票数相同。
      按理说这其实也没什么的,大不了在比一场,可在我心里确实不舒坦极,没有了继续看下去的念头,嗯,虽说一点也不麻烦……
      我自以为颇为风落的扭头问了问蝴蝶小哥:“你想让我把花投给阳落么?这样的话,你的心上人就能一举夺魁啦!”
      蝴蝶小哥浑身抖三抖,瞥了我一眼一副不再愿与我说话的样子。
      我有点想发笑。
      诚然我的确被他逗笑了。
      一朵虞美人被我在手心中把玩,花香绵延,开放的楚楚动人,缠绵似火,我又将它遮掩于手心中,指尖渐渐延伸至花瓣处,再将它展现出来时却被我变成了一小束满天星,将它递给阿衡。
      阿衡自然对它赞不绝口。
      双九姑娘再次漫不经心道:“若再无人将唯一的花束投给心仪的姑娘,若如此这般,就要让这两位姑娘再次辛劳一番了。”
      我挑挑眉,瞥眼看了一眼蝴蝶小哥,哗的一声打开折扇,站在阁顶上向下眺望。
      “再敢言一句无人,信不信本公子今晚便将你迎娶回家!”
      众人皆哄堂大笑。
      我实则认为此番话说的是极为霸气的,且不说公然在风月之楼迎娶一位女子是多么令人惊骇,光是调戏一位老鸨就需要极大的勇气,更何况是调戏一位成年的老鸨,这件事若是传出去,必定会成为洛阳城最大的笑话,诚然我的确就这么做了。
      我从雅座上飞跃而下,哗的将折扇合上,
      挑眉后眯眼,打量着眼前的红衣美人,将扇子抵起阳落的下巴与其对视,这三步我一气呵成,不带一丝一毫的偏差,然后……然后,我就不知道该如何做了。
      阳落恍惚片刻,也眯起眼睛,主动将手臂搭上我的双肩,嘴上叼着我夹在扇子上的虞美人。
      双九顿时明白且拍着手祝贺。
      我顺势将阳落抱起,已经笑的有些僵硬的我立刻顺着侍女的指引离开。
      身后的蝴蝶小哥风中茫然地呢喃着:“我这是预言成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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