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神遗弃的他》星萄

8、008

　　藏匿起来的部分明显是烧伤，已经结了层痂，和右边水润的脸庞完全没有可比性。

　　一半脸是毁容的状态，诡异又渗人。

　　初欣乍一看以为撞到鬼了。

　　瘢痕像是爆竹坠落在冰面烧出密密麻麻的窟窿，触感似如白泥鳅。

　　他正对着初欣，好看的那半张脸上很快溢出泪水，楚楚可怜的模样。

　　而另一边……差距简直太大了，非常有冲突感。

　　因烧伤所致，没有眉毛、没有鼻子，眼睛变成了两个小小的血窟窿，里面什么都没有空洞一片。

　　若是非要说起来跟她青少年时期看过的，潘神的迷宫里面的无眼怪几乎……没有差别。

　　总之，西泽萨满的另一半脸，非常的不堪入目。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黯淡了些许，他清晰看到初欣眼里的恐惧，伸出左手重新把头发盖在烧毁的半张脸上。

　　“你走吧。”他起唇，下了逐客令。

　　初欣的目光仍然落在丑陋的左脸上。

　　紧接着她发现不止是左脸，整个左半边身子都被烧伤了。

　　一开始他穿着长袖衬衫根本没注意到，他又总是用右手拿东西，根本没想那么多。

　　她没有离开，反而与西泽并肩而坐。
　　那个位置就在他极力想要遮挡住的左脸旁边。

　　“我们真不愧是师生啊？”初欣长叹一口气，打趣道，“你看，我们都是右半边异于常人！男左女右！配合默契呀！”

　　西泽低下了头。

　　“之前我还害怕你真有了感情以后用这张美得惨绝人寰的脸勾引好不容易能理解人类情绪的薇薇安呢！这下好了，你可只有我了。”她佯装着无所谓的样子拍拍西泽的肩膀。

　　西泽攥住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然后转过头直盯盯的看着初欣，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我这样挺好的？”

　　“嗯，中国有句古话叫做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她又在讲道理了，但这次聪明的西泽萨满一定能听得懂。

　　“我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这在我眼里皆是等价交换。”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的……”

　　“初欣。”

　　嗯。

　　“你差点杀了我。”

　　娭？？？
　　初欣脑袋冒出无数个问号。

　　什么时候差点杀了他了....说的时候引.爆装置吗？那要是按下去，应该是双双灭亡的状态。

　　西泽萨满没有回答她，而是有了心事般呢喃着：“你不应该把初溪放出来。”

　　琥珀色的瞳眸闪过一丝危险的气息，初欣感知到愤怒来源，不敢看他。

　　下一刻，他掐住初欣的下巴用力的把她的脑袋扭过来。

　　阿糙，她的脖子啊！

　　“你面前的这个人可是刚在上一秒救过你的命！”初欣挣扎着说道。

　　西泽萨满挑了挑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他低头，冰凉的唇印复刻在初欣的嘴边，“这个当做报答。”

　　当做什么报答....

　　初欣后悔当老师的时候给他讲述的七情六欲中，古代遇见救命恩人其中有一条就是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她赶紧往后退，却被他猛然按住了脖颈，动弹不得。

　　“不喜欢？”西泽萨满狐疑的看向她。

　　这能喜欢么？

　　初欣惊魂未定的摇摇头：“你不懂亲吻的意思，还不记得我教过你什么么？”

　　“亲吻就跟握手一样平常，是打招呼的象征。”西泽萨满一字一句的说道，表情认真。

　　初欣的心跳快得要命，她从他怀里扒拉出来，隔出距离。

　　西泽萨满凝视着她，简而意赅的开口，从而换了个话题，让两人只见的气息变得不再暧昧：“我烧伤的原因不知道，睁开眼的那天全身都是机械物质，等博士走后，我在房间里发现能够拥有人类的肌肤，镜子里的那个我，就是现在这副半人不鬼的恐怖模样。”

　　“会是博士剥离的灵魂以及你的身体么.....所以导致缺失半个身体机能，代表了缺失了一半的脸。”初欣笃定的回答。

　　西泽萨满摇摇头：“不是他，在我记忆中，好像是个带着面具的人。”

　　“人？？？”初欣惊讶道，“这星球之上还有除了我、初溪、还有你以外的第四人存在么？”

　　“有。”西泽萨满抿着嘴唇，“那人像个虚影。”

　　“你是说....不是同一个维度么？”她上升到人类文明以前研究过的有无神论以及维度的问题。

　　“或许吧。”西泽萨满说道。

　　初欣一鼓作气的拍拍他肩膀：“那既然这样，从今天起，我就贴身照看你好了。”

　　“贴身？”西泽萨满冷哼，“可不要信口开河。”

　　“我认真的唉....”

　　“你贴身照看我，24小时寸步不离？”西泽萨满无端脸色又臭了点。

　　“倒也....不是24小时....你也知道我家里有初溪。”初左右为难，“你又不愿意见到他，我只能把你们的时间分开，尽量两边都不耽误。”

　　“这就是你们人类嘴里的脚踏两条船么？”西泽萨满凑近些打量，“还说的这么言之凿凿。”

　　“那要不你安排个房间给初溪，或者让他住在偏殿里，反正离你的地方还有好远，只要不碰面不就好了，也方便我....”

　　“你就不能不要管他了么！”西泽萨满怒目相视。

　　“说话就说话怎么还生气了呢？”初欣戳戳他靠近的胸膛，“当人了，脾气看出来大了，以前是冷冰冰的机械时，都没有表情。”

　　西泽萨满哑然。

　　“不过，你的声音跟你这张脸不搭啊！我记得我上传了一些声线，你看看选一个吧！”初欣友好提议。

　　西泽沉默片刻后：“你管我。”

　　初欣举起拳头示意他现在可是人类，什么招数都使用不出来，略略威胁着。

　　而此时，西泽萨满却在电子屏上按了几下，隔空对着主脑说道：“接通科研领事部。”

　　初欣佯装挥舞的拳头落下，又变作装乖的模样。

　　主脑：接通成功。

　　未等科研领事部那边说话，西泽萨满的语气里带着不可小觑的声调，威严的说：“通知博士，我要解聘初欣导师的职位。”

　　初欣：？？？

　　西泽的表情藏在暗影里，声音显然带了一点点笑意：“没有我老师这层身份，你就是除了我意外第二个可以领导半人‘satan’的统领者，如果以后我发生了什么意外，或者人类身份被发现丢出去报废，也不会暴露你。何况，你还有初溪陪在身边，即便受伤，他一定会帮你复原....而且，我相信他一定也很喜欢你吧？”

　　初欣脑子跟不上，她歪头：“什么意思，说的跟要死了一样！有我在，没人敢对你怎么样。就算是，你让他们解聘了导师的职位。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们的关系有了很深的羁绊，不会轻易被斩断，而且你惜才，我也一样。”

　　没过多久，3D投影虚拟视频隔空投出。

　　显示，薇薇安申请接入主脑。

　　初欣立刻看着西泽，表情有些焦急：“是薇薇安！”

　　西泽扶着墙起来，坐在椅子上。

　　初欣：“要接通么？”

　　西泽点头：“嗯。”

　　这则视频电话并不是薇薇安打给西泽萨满的，而是打给她的。

　　所以，视频接通后。

　　薇薇安满脸写满了急不可耐：“您需要我派遣飞行器特邀您前来帝国吗？”

　　初欣被薇薇安说的有点尴尬，她偷瞟了西泽萨满一眼发现他并没多少表情，然后笑了笑：“我已经见到统治者了。”

　　薇薇安：“我需要和统治者通讯。”

　　西泽萨满在一旁轻微的摇了摇头。

　　初欣：“薇薇安，统治者的胸口产生的搏击状是他对自主思考能力上限的突破，完全拥有了人类的虚拟感觉器官，这是一次完美的升级，不需要进行身体修复。这也是统治者的原话。”

　　旁听的西泽满意点点头。

　　薇薇安却坚持己见：“我认为统治者需要进行身体机能鉴定。”

　　初欣挠挠头发，看来有时候自助思考能力赋予薇薇安后产生的变化是发现相悖情况下会选择更适合对方的处理办法。

　　而西泽萨满却皱紧眉头，机械的声音传出：“一切正常，薇薇安。”

　　果然，西泽萨满的声音一出，难唬弄的薇薇安乖巧多了。

　　她冷冰冰的说了个“是”然后中断了视频。

　　初欣把万能袋从胸前取下来：“你身体应该好多了吧？”

　　西泽萨满盯着她下一步的举动：“已经恢复如初。”

　　“既然你瞒着薇薇安，不想让她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做实验的话，只剩我了。”初欣往嘴里放了一块防辐射的药片，指了指冰床，“去吧，愣着干嘛，脱了衣服躺着。”

　　她以为西泽萨满尚且还没有学会羞耻感，所以也就没在意。

　　西泽抿唇：“你再说一遍。”

　　“脱了，躺下。”初欣低着头，注意力全在能量源上，她打开袋子一角，然后轻轻撇着那个愣神的男人，发现人家没动静，所以又说一遍，“躺下吧，我觉得能量源好像有点奇怪。”

　　西泽不肯。

　　她捧着万能袋凑过去：“你伸手再碰碰。”

　　西泽萨满这次听话了，伸出指尖触碰，反而没有被灼伤，还令灼伤的伤口复原了。

　　似乎印证想法，初欣迫不及待的说道：“真的好奇怪！你快脱下衣服，躺上去，我试试看。”

　　西泽萨满蹙眉：“你先转过头去。”

　　初欣愣了半晌，然后迅速反应过来，背过身。

　　西泽萨满脱掉衣服躺在冰床上，该露的部位，他都放上了.....马赛克。

　　是的。
　　在初欣眼里，那些地方已经被马赛克掉。

　　能量源注入到他的身体里，那些腐蚀性的烧伤，已经不堪的面容恢复如初。

　　“你是选择我了对么？”西泽萨满无比神情的望住她，“初溪和我，你选择了我对么！”

　　“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知道？”西泽萨满看着逐渐被自己身体接纳融为一体的能量源，“他没有跟你说？”

　　初欣瞪圆眼睛，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能量源就一个，它之前认主初溪，现在又认主我，所以我跟初溪只能活一个。”

　　这句话砸到初欣的耳朵里。

　　她身体摇晃，感觉自己这些年的努力要付之东流了。

　　“你是说...你的意思是初溪知道么？”

　　“嗯。”

　　“西泽萨满，你还瞒着我什么。”

　　初欣捏着拳头，看着那张人形相貌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软甲上被各种机械盔甲覆盖，最终又变回了废铜烂铁的模样。

　　“你想听听我原本的嗓音么？初欣。”他僵硬的大步跨下冰床，轻而易举的把初欣举到钢铁般的大腿上。

　　初欣隐着怒意。

　　她不说话。

　　良久。

　　面前的西泽萨满转换了嗓音，叹了口气：“我以为你知道。”

　　那低沉的语调传来，令初欣猛然想起昨天晚上对自己意图不轨的人。

　　“你怎么会是他！！！”初欣昂头，黑乌乌的瞳眸盯着西泽萨满不放。

　　某个瞬间，今天的那些谈话像走马灯一样播放。

　　她不敢相信的说，“初溪就是被你剥离的灵魂。”

　　“是。”他直言道，“初溪的身体里有着我没有的血肉，人类的器官，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跟虫族有关系，还有哪个戴着面具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初欣又问。

　　西泽萨满缓了缓：“昨...昨晚，准确来说觉得奇怪是在第一次见到你带初溪强行闯入天体的时候。”

　　她回想起初溪的话，重复道：“你当时见到他的感觉也是有种强大的吸力么？”

　　西泽萨满摇摇头：“是感觉到了人类的情感，丰富的情感，曾经你给我讲的那些不能明白的知识点，在某个瞬间开悟了。”

　　初欣喃喃道：“所以他作为灵魂，直到本体有难就把能量源给你了。”

　　西泽萨满“嗯”了声：“初溪如果没有能量源维持，过不了多久就会迅速衰老而已。”

　　“你会接纳自己的灵魂么？”

　　这句话变相就在问，你会选择当一个人类吗？

　　西泽萨满生硬的说：“暂时没那个想法，我还需要把虫族彻底干掉。”

　　“那我会想办法让他活下去。”初欣右臂亮起来，陨石赋予的力量让她挣脱西泽萨满的怀抱。

　　不等他做出反应，初欣就从西泽萨满面前画出一道道电击屏障。

　　“等处理完虫族问题，我们再商量这件事好么？”西泽萨满高大的身躯，自带威严与冷酷。

　　“不好！初溪是我好不容易孕育出来的人类！难道....难道你想生活在没有一丝感情的星球.....”这话说出口的一瞬间，初欣自嘲的呢喃着，“也对，脆弱的人类和无可睥睨的完美机械智能体，是超出人类的存在，你那么厌恶人类，怎么可能想成为人类呢！”

　　西泽无力的伸出机械手臂却被陨石的攻击打出火星：“你别为了区区一个灵魂浪费陨石能量好么？”

　　初欣笑了：“我还是喜欢一些无私的灵魂。”

　　说着就要转身。

　　“等一下。”

　　初欣直接无视身后的命令。

　　下一秒，西泽萨满就将出口封死。

　　她背对，不肯回头，多看一眼。

　　西泽萨满从尾椎一侧抽取能量源，机械手臂无线伸长，托举到初欣跟前：“每天早晨来我这里领取初溪的能量源，能续命到战争结束，到时候，他是死是活，何去何从，我们再谈好么？”

　　初欣固执的不肯接。

　　“你就听我一次吧....老师。”西泽萨满软下声音来，“那毕竟也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不会伤害自己的。”

　　“可你巴不得丢弃自己身上属于人类的部分。”初欣不给面子的说道。

　　“想爱你的话，只能是人类身份，这具身体成为完整的‘satan’对情绪捕捉远不如半人‘saan’敏感。”西泽放低姿态，全副武装的壳子看着冷血，实则他并没有完全具象化，而是偷偷的留下了人类的脚趾藏在不易发现的钢铁鞋中。

　　初欣微微怔住。

　　她接过那瓶能量源。

　　还是头也不回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