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顾/逆水四大说英雄] 忘川》祝风来

31、三十一

　　31
　　神威镖局是北方最大的镖局，它知名，一半的原因是因为现任局主高风亮的刀法，另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它当头的门楣上挂着一道皇宫御赐的匾额。
　　雷卷认识高风亮的时候还在江南霹雳堂里主事，现在他出来自立门户了，顾惜朝一开始还颇担心神威镖局是不是会卖他这个面子。然而雷卷只不当一回事那样笑笑。
　　“你放心，我雷卷交的朋友，这种时刻没有不妥当的。”
　　你还把我当做你的朋友呢，顾惜朝望着他腹诽说，但倘若遇上了要杀头的大事，你看我会不会不犹豫就出手帮你。
　　高局主和你可不一样，似乎看穿他心思一般的戚少商忽然凑在耳边说，人家是江湖上的大人物，功名易就，声明难续，在江湖里，忠义是值千金的。
　　不就是怕自己做了缩头乌龟被人骂来晚节不保的意思？顾惜朝不屑一顾地撇撇嘴，顺着雷卷接了一句客气话，
　　“那自然是好，追命冷血就托他照顾了。”
　　“不是追命，是追命大哥！”
　　被叫到名字的某位总捕极不服气地插嘴说，他被冷血逼着架上了马，又被搜出了藏在包袱中的酒葫芦，只得生无可恋地瘫倒在马鞍上，自顾自在那里委屈着，这会又忽然抬起头，撅嘴看着顾惜朝，还不服气地伸出一根指头，
　　“才十几日没见，你被冷血带坏了！”
　　顾惜朝连白眼也懒得翻他的，将双手覆到身后，长风中一袭白衣，而他脸上神情清冷，乍眼看去，还真是比面前货真价实的追命要像样得多。
　　“你忘了，从现在开始我才是追命。我不仅犯不着叫你大哥，还要叫你一声小崔听听。”
　　小崔，小崔！
　　追命被他堵得没有话说，只好转头去指望老实人冷血，谁知冷血看着愣在马上，听到“小崔”两个字的时候一向呆板的面容里却也有了笑意，几乎把追命的肺给气炸。
　　“二师兄看见你一定会很吃惊。”他说。
　　他知道铁手和追命的感情向来很好，两个人一拳一腿，本来就常约在一起切磋。如果铁手看见由顾惜朝扮成的追命，肯定立刻就能察觉出来。好在铁手的性格比起追命来是沉稳一些的，就算他看出来，也一定不会马上就拆穿。
　　所以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如何确保顾惜朝能以一人之力骗过黄金麟一行，既能不被识破，又能暗中配合铁手，查到逆水寒剑的下落。
　　“你不用担心，”顾惜朝对冷血说，“我既然敢去，就有办法。”
　　“你有办法，可是多一个人帮忙，办法就会更多，机会就会更大。”一个陌生的声音自一行人背后响起，他们转过身去，看见了仗剑而来的万剑柔。
　　顾惜朝露出了疑惑表情。
　　“别误会，刚才说话的可不是我。”万剑柔立马摆手，他往侧边一退，让出了跟在后面的息红泪。息红泪是个女子，可方才的声音听上去分明就是个少年。连雷卷也睁大了眼睛。
　　“我与红泪自幼跟随师父，师门绝学，除了剑法，还有一样。我这次下山，原本就是为了把师父毕生技艺传授给她来的。”
　　“这里除了我，再没有别人能够做到。”连息红泪本人也说。她对顾惜朝伸出三根指头，
　　“只消三炷香功夫，我可以变成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
　　顾惜朝还没来得及说话。
　　“你会变声易容！你要扮作谁？”嘴巴早就张成鸡蛋大的追命立刻就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他围着息红泪转了三圈，脑子里还想着当初在菊红院里第一眼看见她时的情景，那时她还没有从万剑柔那里学会乔装易容的本事，女扮男装一眼就能给人识破，可这才不过三天，她真行吗……？
　　息红泪没有回答，她自信地一仰头，抬起手臂往前一指。她指得不是别人，正是坐在马上莫名其妙的冷凌弃。
　　三炷香过后，院子里果然多出来了一个冷凌弃。假冷血站在假追命身边，让真追命与真冷血都愣住。还真的，如假包换。
　　顾惜朝是第一个开始摇头的人。
　　他说“别胡闹。”
　　息红泪立刻便收起了方才佯装出来的沉着，不服气地瞪着顾惜朝，
　　“凭什么你使得，我就使不得！难道我息红泪就不是个侠女，不能为国为民，做一点事？”
　　顾惜朝没理会她的不忿。
　　“你跟来了，如果出了事，我同你师哥和卷哥都没法交代。我独来独往惯了，不想拖个累赘，更不想因此而欠下别人什么。”
　　他说完就转身朝外走。他要立即就去马厩，取回他的那匹马，然后再同六扇门的捕快们分头上路，好赶着去见铁手，找到师父。
　　息红泪的声音打在他的背心上，那声音很激愤，还带着满腔的委屈。
　　“顾惜朝！你是故意装傻还是真的不懂！”
　　跟在顾惜朝身后的戚少商忍不住回头，他望见那少女脸上不甘而倔强的神色，想起此时此刻息红泪尚还不懂得掩饰，她还晓得开心，或是伤心，还晓得对人坦白她的希望，又或者是失望。他忽而心中一痛。他想转头去劝顾惜朝句什么，没想到雷卷倒比他更早出手。
　　“顾兄弟。”小雷门的掌门此刻正以一臂挡住了顾惜朝的去路，并且对他说，“红泪武功不弱，她不是个会拖累你的女子。”
　　“你疯了？”顾惜朝费解地望他一眼，显然同戚少商一样没有料到雷卷这般反应。
　　谁知雷卷先他一步笑了。
　　“红泪是我小妹，我只想她开心，真有危险的话我自然不会让她去做。我现下要和两位总捕一道去神威镖局见高风亮，腾不出手来照看红泪，既然她想跟着你去，我也正好将她交给你。”雷卷一席话说完，言下之意已经十分明了。
　　如今尔等还欠我小雷门的人情，追命冷血的安危，就用息红泪来换。顾惜朝明白他的意思：这一路来，你务必要保她平安。
　　他只是不甚甘愿。
　　“你当真放心让他和我一道去找铁手？”
　　“顾惜朝，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雷卷看似不愉快地回答，“人在江湖，只要力所能及就该出手，我们做这一切仅仅只是出于道义，不是为了你。”
　　顾惜朝不想配合他演戏，冷冷一笑，说，
　　“你们做大侠的那套，我不懂。”
　　“你见过有几个人将大侠两个字绣在胸口了？”雷卷回他一句，便走到息红泪身边，看了万剑柔一眼，又将发愣的息红泪往前一推，正推到顾惜朝的身边，四目相对时，他对她微笑了一下，
　　“但嘴长在别人身上，由不得你说。”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