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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幽暗潮湿的地牢,散发出呛人鼻息的腐臭味。老鼠吱嘎地出来觅食,在案桌上悉悉索索地爬行。

      地字号牢房锁着的囚犯,油光的脸上已露出颓废,再不见刚来时的嚣张气焰。初下牢时,撑得饱涨的囚衣,此刻有些松垮地挂在身上。

      狱卒已是挑出最大号囚衣,眼看他费力地把肥硕的肉身套进去,“噗拉”一声绷开侧腰的线缝,隐隐露出雪白的肚皮,那人骂骂咧咧地叫嚣着要他换身,不然要给他好看。

      狱卒摇摇头,索性不再管他,哪怕你官位再高,落到安侍郎手里,这囚衣破裂不过是迟早的事,换衣实在是多此一举,只是这人貌似还未弄明白。

      犯人是苏州刺史卫元况,明面上为朝廷效力,暗地里却是丞相霍阳敛财的小金库。

      苏州物产丰富,膏肥脂满,是块两派党羽争相抢夺的大肥肉,人人都想扑上去咬一口。泓景二十一年,卫元况科举中的,排名三十六位,委任同幽县令。

      同幽县地处西北荒地,是众人皆知的穷乡僻壤,油花花都见不着一层,更别提捞油水了。卫元况咬着牙熬了两年,熬得是黄皮寡瘦,一咬牙倾尽家财贿赂上级,调至富庶之地,上任后,鱼肉百姓,再行贿赂,最终攀附上朝中后台。从此可谓如鱼得水,仕途顺畅,三年两升,爬上苏州刺史的位置。

      想是以前穷得太厉害,一上任,卫元况胡吃海喝,不到一年就吃成肥头大耳的胖子,但凡有他在场,众官员都下意识地缩身避让。

      卫元况在地牢里已被关了数日,仍不见有人审问,原先还有些底气,如今拖得他只剩忐忑。

      牢门赫然而开,卫元况心中一喜,莫不是丞相大人派人救我了?

      狱卒暗自轻哧,这傻子,还指望人来救他。

      刑房里,灯火通明。

      卫元况一看到坐在案桌旁的人,脖子不由瑟缩一下,细小的眼睛勃然瞪大,惊喜已变成惊骇。

      那人一身朱色官服,面若白玉,毫无瑕疵,一双好看的丹凤眸轻轻挑起,若不是神情肃穆得吓人,那副好皮相,任谁都不舍得挪开目光。

      胆颤的卫元况哪管他好不好看,噗通坐地,嘴唇哆嗦:“安,安大人。”

      安陌面无表情,目光落在他倒地时压断的枷棒上。

      意识到自己犯的低级错误,卫元况自觉地移开肥胖的身子,讪讪地惊惧着。

      安陌特有的凉薄嗓音响起:“卫大人,请画押罢!”

      竟是连审问都免了,安陌未免也太不把刑法典狱放在眼里。

      卫元况燃起怒火的苗头,只一瞬,便熄灭得无一点火星。

      只因,安陌拿出一本账簿摔在他脸上,厚厚的肥肉如似弹簧,一弹,账簿滚在一尺远的地上。

      卫元况套着枷锁的双手打着摆子,捡起一翻,顿时,面如死灰,这独有的灰蓝皮面的本,他眼熟得很,正是他用来记录贪污款项的账簿。这账簿藏在他床下掘地三尺挖的洞中,并用石灰敷得严实,也不知这阴人是如何找到的?天要亡他啊!

      卫元况膘肥的脸庞一抖,扑在地上,嚎啕大哭。

      这场面,司空见惯,安陌和狱卒眉头都不皱一下。

      “卫大人,你还是识相点,按手印吧!也少受点皮肉之苦。”狱卒好心提醒,上前捉起他的手,摁在印泥里,又重重按在早已备好的罪状上。

      随后,撕心裂肺的喊叫声炸起,杀猪一般扰乱刑室的宁静。

      安陌收起罪状卷进袍袖,凤眸微眯。

      霍阳,这只是开始。

      夜色如浓稠的墨砚,深沉得化不开。

      安府,湛木阁的书房里,烛火摇曳,衬得伏案而书的青衣男子越发眉目如画。

      安陌恭敬地站他身旁,缓缓道:“先生,卫元况已画押。霍阳那只老狐狸,撇得干净,一丝马脚都没露。”

      青衣男子搁笔于架,抬起眸子与他对视:“小陌,须知太过急躁,容易打草惊蛇。卫元况一倒,霍阳必然收敛,要再抓住他的把柄更是不易。”

      安陌垂下头,非常自责。错失此良机,要扳倒那老贼不知又要等多久。

      青衣男子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叹息:“委屈你了……”

      只有在他面前,安陌才会流露出柔弱的一面,深吸气,驱赶眸中的水雾。

      北齐朝堂中,一提安陌,十之八九的官员会心肝胆颤,暗骂一句:阴人。安陌容颜姣好,肤胜白莲,秀气的唇瓣不点而朱,最撩人的是生了双丹凤眸,似勾非勾,竟比兔儿爷还魅人三分。偏生为人阴沉毒辣,手段血腥,落在他手里,就没有不如实招供的犯人。

      据说,当年刑部送来一江洋大盗,硬生生的汉子,刀砍斧劈都不吭声的主,弄死都不画押,刑部硬是拿他没辙。时值安陌刚任刑部郎中,只一晚,那江洋大盗一见到酷似安陌的影子都吓得瑟瑟发抖,成了惊弓之鸟。

      当然,此传言可信度不高,毕竟谁还能认得清别人的影子长什么样?也有传闻,安陌喜生食活人心肝,越是鲜活的吃得越带劲。

      所有的传言,安陌听后都付之一笑,并无解释,倒像是坐实了一般,搞得每位官员一见他,都不由脑补他如何用他纤白的手掏出自己心肝,而后一顿狼吞虎咽。

      因这番缘故,朝堂少有人与安陌来往,他也落得清静。只两位,和他算是有些交情。简廷之,辛月澜,二人与安陌为同期进士。

      殿试后,北齐天子御前钦点,简廷之为状元,安陌为榜眼,辛月澜为探花,三人皆是仪表堂堂,玉树临风。相貌却各有特点,简廷之俊美,安陌阴柔,辛月澜英伟。

      一位科考五次勉强挤入前十的花甲老夫酸溜溜道:“仅仗佳仪容,并无真才学。”

      这番论调,附和者众。这话不知怎的传到老皇帝耳里,怒起,这不是暗骂老子挑的人徒有其表么?

      当即,调出三人的策论广昭天下,堵住悠悠众口。

      一时,舆情哗然,哎呦!果真才貌双绝耶!

      三位俊逸郎君簪花游街,引得多少闺阁小姐芳心乱跳。

      皇家公主们的芳心跳得更是欢快,近水楼台先得月嘛。

      可谓风头劲盛,其时无两。

      老皇帝自认为低调点好,若一来就选他们为驸马,未免显得自己的女儿有些猴急,观察一年再说。

      依照例制,下委任文书,授简廷之翰林院修撰,安陌与辛月澜同为翰林院编修,皆是从六品文官。

      一年后,老皇帝坐不住了,开始为自己的女儿们择选驸马。此时,安陌凭借对历代典狱刑法的倒背如流已迁任刑部郎中,阴狠毒辣的手腕颇有鹊起之势。老皇帝自然不能把女儿嫁给他。

      明堂上,余下的二人战战兢兢地等待宣判。

      被点名的简廷之咬牙半天,才告知老皇帝:“微臣惶恐,微臣,微臣不喜女人,有龙阳之好。”

      老皇帝哽了一口老血。好吧,那辛月澜也不错。

      辛月澜咬破下唇:“微臣惶恐,微臣,微臣有不可告人的隐疾,那方面不行。”

      老黄帝气得摔袖而去。

      留下的两人抹了一把冷汗,相视苦笑。

      姜还是老的辣,越想越气的老皇帝连夜给简廷之送去五个娇滴滴的香粉男子,辛月澜自然也没被忽略,收到一车壮阳补品。

      宣旨的老太监尖着嗓子宣布:“陛下口谕,为免简卿孤寂,必须一夜御一人;辛卿须日服三碗补药,以治隐疾。”

      天子之谕,如何反驳,两人磕头谢恩,打碎了牙齿合着血泪往肚里咽。

      起先,不明真相的群众见辛月澜流鼻血时,还一阵手忙脚乱,递帕子的递帕子,打水的打水。而后,翰林院的官员们淡定了,瞄一眼,埋头该做啥就做啥,完全无视。

      再一年,简老爷子没脸没皮地自荐自己的孙儿简廷之为户部尚书,正三品。辛大叔不甘落后,力荐自己的儿子辛月澜为御史大夫,正三品。

      老皇帝揉着额角,看完奏折,这两个没羞没臊的老匹夫。

      简老爷子,简季堂,封郡公,当年忠心耿耿扶持还是太子的老皇帝过关斩将登上高位,也为平东瀛之乱立下汗马功劳,不能开罪。

      辛大叔,辛潜,任中书令,门生众多,那谁,那谁都是他的门生,他爹曾是老皇帝的伴读,得念旧情,不能开罪。

      既然都不能开罪,那就都准奏吧!为免别人闲话,老皇帝一琢磨,大笔一挥,提拔安陌为刑部侍郎,正四品。

      两年内,三人都连升几级,比起往期苦熬数年,依旧在翰林院养猫弄花,掌修实录的天子门生们,跨度委实大了些。

      众官员心知肚明,也不说破,就算说破了也没用,谁叫你没有个脸皮厚的爷爷,狠角色的爹。所以啊,论裙带关系的重要性。

      相比之下,安陌仅靠一己之力爬上刑部侍郎的位置,显得相当难能可贵。一跃成为脚踏实地的典型代表,备受务实子弟推崇。

      只是,这推崇不代表亲近,不外乎名字时不时被拿出来吼一句:“你瞧,人家安侍郎,我看就很好,凭着好本领,一步一步往上爬,稳当。哪像某些人!?”

      说这话的是霍阳的独子霍七吾,不喜读书,只爱舞刀弄棍,把个霍丞相气得吹胡子瞪眼,你倒是给个让你做“某些人”的机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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