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搬家 ...
-
不知道有没有人遇见过这样的事,无论是在高中,还是在大学,室友们最喜欢讨论的都是发小、手帕交。
时常会有室友的发小、手帕交前不久发生很多有趣的事儿,这些事儿通过室友的嘴,传到李果儿的耳中,每当这时,李果儿都会变得沉默起来,因为她实在想不起来在她短暂的人生中,谁算得上是发小,谁算得上是手帕交。关于这个话题,她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
在李果儿的理解中,发小和手帕交都至少得是从小一起长到大,从小一起玩儿到大的伙伴。所谓小,得从穿开裆裤的时候算起,所谓大,至少得到念初中的时候吧。
在她的童年中,一起玩的伙伴有很多,但是,以她对发小和手帕交两个词汇的理解,应该都算不上是发小,也算不上是手帕交。
这都源于李果儿短暂的童年当中,搬的两次家。
第一次是在她6岁的时候,从矿务局的另一个员工聚居地搬到了这个更大的矿村,以前的家是农工混杂,而这个家是完完全全的工人聚居地。
李果儿就这样和第一个家周围的伙伴们分开了,从此以后几乎没有联系,更是几乎没有见过。只有李妈妈常常说起第一个家的哪个邻居的孩子没念书出去挣钱了,哪个邻居的孩子念了个大专就结婚了,哪个邻居的姐姐找了个本地偏远农村的男人结婚了,诸如此类。
李果儿虽然很好奇,自己的妈妈是从什么渠道听到这些消息的。但是她没有问过,因为她妈从来没有理会过她那些傻傻的问题。每次李果儿问妈妈什么问题的时候,除了涉及爸爸,其他的都一律以“嗯”、“啊”、点头回答。这种状况直到她结婚那天,依然保持。
第二次是在她11岁的时候,要从矿村搬到城里面去,这一次对于李果儿来说,变得深刻起来。不像第一次,小小的李果儿满心满眼都陶醉在父母描绘的新家的幻想当中,完全没有离别的苦恼,过去的伙伴就像旧抹布一样,没有引起她的重视。
然而第二次搬家时,她已经11岁了,四年中她曾和矿村里的同龄人一起跳绳、打架、翻跟头、下河、爬树、上厕所,还一起去四井的公共澡堂洗过澡!她和他们一起干过那么多好玩的事儿,突然要分离,大家都很舍不得。
但是,小孩子嘛,即使要搬家,要分离,说好什么时候再见,该玩儿的还是要继续玩儿。
然而陈真真已经15岁了,少年陈真真有那么一点儿明白男生和女生之间的喜欢。初中生的班上,已经有人玩起了地下早恋。
面对李果儿,陈真真的心跳已经不像那个夏天那样快了,但是,那点朦胧的情愫却变得清晰起来。李果儿搬家,所有人中,也许只有他的心情变得最差。
周末的时候,是矿村里的孩子鸡飞狗跳最热闹的时候,其中以周五最甚。为什么呢?几乎所有的学生都喜欢周五,因为周五意味着晚上就可以开始玩儿了,这个周末可还有两天呢!昏天黑地地玩!周日则最受学生讨厌,因为这一天意味着明天就要上学了,这一天得把周末的家庭作业全部赶完,哪还有时间玩儿呢?
那个周五李果儿才和玩儿得亲密的几个小伙伴说完自己要搬家的事儿并说好到了新家再告诉他们自己的联系方式,然后几个人就和矿村里的一群孩子,比她大的,比她小的,一起玩躲猫猫。
躲猫猫白天玩儿就没意思得很,得晚上玩儿才好,利用黑夜掩盖自己的身影,随便往哪家的门柱子、花坛子阴影后一躲,不但没人想得到,还不容易被发现。
李果儿每次都往门柱子和花坛的阴影后面躲,几乎从来没人找到过她,当然,这些人当中不包括陈真真。
李果儿正兴奋地躲在花坛的树影后看着那个灯光下来回找人的捉猫人,眼观六路的她还注意到陈真真正藏在阴影中半蹲着向她移过来。
她惊讶地望着他,微张的小嘴大概能塞下一枚鸽子蛋,陈真真向她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李果儿才将嘴巴闭上。
不怪她惊讶,陈真真自从上了初中,就再也没有和他们一起玩过躲猫猫,不但躲猫猫,什么下河摸石头、上树摘桑葚,等等小屁孩玩儿的游戏,他都不参与了。
由于矿村离第一初中比较远,他平时都住校,只有周五下午才回家,而周五的晚上,也就是这时候,一般都在写作业,周六的时候才来找她下会儿象棋,周日的时候给她辅导作业。
李果儿瞪着陈真真,直到他移到她身边,她才想起要回头看一下捉猫人的动静。
唔,还好,他往楼房的另一边去了,李果儿想。
陈真真低语,“听说你要搬家了,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亲自告诉我。“如果不是吃晚饭的时候听我爸妈说起,我可能到你搬走了都还不知道。”那我去哪儿找你?
“唔,我准备明天你找我下棋的时候说的。”李果儿也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
“如果我明天不找你下棋呢?”陈真真的表情严肃起来。
“那,再不济还有后天,反正你明天不找我下棋,后天也给我讲作业。”
“如果我后天也不来给你讲作业呢?” 陈真真也不知道自己在追究什么,不知道自己想要知道什么样的答案。
“那——那——,那我去你家告诉你啊!”李果儿想了半天,突然找到了答案。
陈真真望着因为找到答案而开心的李果儿,心里正因为这个令人满意的答案而满腔幸福。他看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心声的李果儿,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可是李果儿那晶莹的眼珠子正注视着自己。
“那,你们什么时候搬?”
“唔,好像是十六大那天,我姑姑说那天吉利。”
“那天周五,你们是上午搬还是下午搬?”通常搬家的人都是上午搬家,但是陈真真还是在心里计量,如果是下午,那是否可以放学来送她。
“不知道耶。”李果儿因为找不到答案而苦恼地回答,说完还在想是不是要回去问问李妈妈。
不知道陈真真是不是不想她为了这么个问题苦恼,很快抛出了新问题。
“那你新家在哪里?你新家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我不知道。”李果儿更苦恼了。
陈真真那只正掏出纸笔的手也僵硬了。
“那——你知道我家的电话号码吗?”
“我——记不得了——但是,我可以回去问我妈,她肯定知道的。”李果儿转忧为喜道。
“我抓到小胖了,你们都出来吧!”捉猫人从楼房的那一头兴奋地跑向这一头。
“我走了啊——”李果儿低声说完,趁着没人注意花坛,兴奋地从花坛的另一头窜出去,佯装自己从某个墙背后走出来,大大方方地站在灯光下,等着所有人出来。
……
十六大正式召开那一天,放学的下课铃一响,陈真真背上书包就冲向公交车站,火急火燎地赶回矿村。
家也没回,直往李果儿家奔去,然而到了才知道,李果儿放学就被大人从学校接回新家了,矿村这边李爸爸和李妈妈正在做最后的处理。他去了之后自然只看到李爸爸和李妈妈。
此时的他,第一次体会到失魂落魄的感觉是什么,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胸膛空了,里面的心依然在擂鼓似得跳,但大脑已然一片空白。
他从李果儿家出来,慢慢往家里走,半路上,又突然想起来,跑回李果儿家。
“李爸爸,李妈妈,你们新家在哪里呀?我以后可以来看你们吗?”
……
回到家里,吃过晚饭,陈真真将写着李果儿新家的地址和电话号码的纸条看了又看,确定自己背下来了,宝贝地用一本书夹住,连书一起放进抽屉里。
陈真真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这个周末的家庭作业,楼下的孩子们跑来跑去,呼喝而来又呼喝而去,这里面没有李果儿的跑步声,也没有她的呼喊声,更没有她的笑声。他拿着笔,看着第一道选择题,突然觉得,这一周的家庭作业格外的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