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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云雾峰双尸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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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颠簸,江南梅雨季节,加上烂透的乡村公路。老赵睁着血丝的眼睛陪着小余在前排苦熬,后排的小周和小程已是昏昏欲睡。
C县刑警队就二十来个人,顶事的不超过七八个,一帮光拿钱不干事的人占了一半多的名额,谁也不敢动这些爷,每个后头都有大人物罩着。老赵姓赵名勇,时年不过四十出头,刚从A市下派到县刑警队任职,美名其曰下派锻炼,老赵自个心里明白,这是明升暗降,谁让他的老领导出事了,虽没有牵连到他,但站错队就活该倒霉,新上任的领导对他这个功勋卓著的重案科的科长一时没办法安排,本来年前已通过评议,老赵要升任市刑警大队队长一职,节骨眼上市局秦副局长案发,双规了,都知道老赵是秦副局长的爱将,是秦局退役时从某野战军师参谋部带过来的,老赵侦查兵出身,个人素质极好,被爱才的秦局看上,一路爱护提携,秦局退役时捎带动员老赵也跟着退役,原本老赵还想在部队再干上几年,驳不开老领导的面子,再说都知道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退役是迟早的事,老领导退役到A市当了公安局副局长,给自己预留了个副科的职位,不去,那群军中一起生死与共的兄弟会骂死他。好在刑事侦查和军事侦查还能搭点边,老赵转行很快上路,近十年间在几个大案、要案上表现突出,成为公安战线的风云人物,主管刑侦的秦副局长也因知人善任,业绩突出眼看就要升正局。春节一过,风头突转,秦局突然被双规。事态急转直下,新任领导借着省厅开展基层大案、要案整顿年活动的档口,把老赵下派到A市直辖的C县,按级别老赵怎么也该挂个县里副局的头衔,却莫名只挂了个县刑警支队长的牌子,一帮同事为他愤愤不平,但老赵隐忍不发,回去桌子一清,当天下午就到县里报到了。
A市辖下四县一市,其中 C县地处A市最北边的山区,自古险山恶水,地贫人穷,民风彪悍,早年间常爆发宗族间械斗恶性案件,改革开放后,许多人很早就外出务工,宗族间械斗逐渐没了,赌博、偷窃、凶杀案件却逐年飙升,是谁去谁头疼的地方。
老赵报到不到一周,人还没认全,也认不全,有几位不常来没人敢问的爷,其他老油条风闻老赵失势,见面都绕道走。好在有两个新分配不到一年的小年轻,一个叫余文乐,一个叫程睿,早就耳闻老赵的威名,每天屁颠屁颠的跟着,要不老赵真成光杆司令了。这不,才破了个一死一伤的命案,案子很简单,夏溪村两邻居,头天晚上因宅基地纠纷,一言不合动起手来,其中一家有个十七八的愣头青,情急之下手上没了轻重,拿家里的杀猪刀捅了对方一老一小,老的当场就挂掉了,小的还在县医院抢救,重伤。老赵带着那两年轻刑警和法医小周一早赶到现场,其实现场早就被村里看热闹的村民破坏得没了影,维持秩序的乡派出所两民警周身散发着酒气,估计昨晚村民报案时酒还没醒,凌晨能想起上报案件就算没误事。周法医一边摇着头,一边招呼小余和小程按部就班的拍照记录。老赵找村长和邻居问了问基本情况,案件虽发生得突然,但事发时村内许多人目睹现场,案件性质和嫌疑犯十分明确。嫌疑犯杀人后也当场懵了,在家人的提醒和掩护下,扔下刀,逃进了村子的后山。
小余请示老赵是否上报市局,派武警来支援,进行围捕。老赵看了看天,又瞄了一下还是云雾缭绕的后山,说了声:“不用了,跟县里联系下再派辆带囚室的面包车来。小周和小程留下来,小余你把枪和手铐带上,多带点干粮,带瓶白酒,马上跟我出发。”
小余跑步到车上把背包拿下来清理了一下,在村口小卖部买了几包方便面和瓶装水,一瓶高粱烧的劣质酒,回来时,看见老赵在村长门口换下警用皮鞋,穿上了一双老旧的帆布解放鞋,正在用一根麻绳扎着裤腿,看见小余回来,指着另一双稍新的帆布胶鞋:“你是43码的,我让他们找了双,赶紧换上,另外用这两根麻绳把裤腿扎一下。”小余机械的换上胶鞋,扎好裤腿。此时,老赵找了根一米来长,拇指粗的木棍,试了试,感觉还满意,一扭头向后山走去,小余紧跟其后,不一会儿两人就消失在后山的云雾中。
小程目送两人进山后,郁郁寡欢的回到车上,看了一眼车后葛优瘫的周法医,抽出一根云烟丢过去,自己点上一根,撇了撇嘴说道:“赵队就这么带着小余,立马能把凶手抓回来?太儿戏了吧”。
周法医闭着眼摸了摸小程扔到胸口的烟,夹到耳后,他有点犯困,还不想抽。年近30,周法医比小程早进县局几年,自认“小诸葛”,只是嘴上从不把门,听出了小程的不满,随口回道:“那可不一定,呵呵,你知道老赵为啥不带你去吗?”。
周法医一语中的,点出了小程的小心思。小程赶紧向后靠了靠:“说说为啥?本来嘛多一个人,多份力量,为啥让我留守”。
周法医眯开一只眼,看了看小程那张还显稚嫩的脸,故作玄乎的用手虚点了一下小程,小程愣了一下,看看手中的香烟,一头雾水“为这?”。
“就是”,周法医挪了挪身子继续说道:“你是县交通局程局长的公子吧!要不,抽得起云烟”。
小程脸一红没吭声,这似乎不是啥秘密,县城不大,拐个弯都是亲戚,小程从小痴迷侦探小说,立志当中国的福尔摩斯,可惜功课和体能都不行,最后靠家里开后门进了省狱警中专,毕业后死活逼着老爸将自己塞进了县刑侦支队,平时没事常跟着老爸吃香喝辣的结识一些有权势的叔叔伯伯,烟也总是从老爸那拿,基本都是云烟级别的。
“就你这娇生惯养的身板,进山后就是一累赘,这是进山抓凶犯,犯险的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爹妈还不闹翻天。”周法医一通不假颜面的说词,让小程更加的郁闷起来。
“小余不同,人家是正经八百农家子弟。打小就是在这野地荒山讨生活的,你看那牲口壮得跟牛似的,上山就是一把好手。老赵就更别说了,当年野战部队的侦察参谋,那是一般人吗,那都是神人,估计这小娃子难逃出他的手掌”,说完周法医似真似假般的睡了,留下小程一人生着闷气抽着烟。
下午两点县里派来的面包车到了,随车配了两名押运武警,小程上前招呼了一声,让大家先歇了。时间刚过5点,天色愈加阴暗,两三个黑点突然从后山冒了出来,一直紧张等待的小程莫名有种失落,转头对后边喊了声:“来了”,大家呼的一声都冲上前,向后山张望。
黑点逐渐清晰起来,前头是小余搀扶着一个浑身泥巴,快看不出人形的家伙,后头是老赵不紧不慢的跟着,十几分钟的功夫,老赵他们就下到了山脚,大家赶紧迎了上去,小程还在估摸着是不是给这个嫌疑犯洗洗涮涮,换件干净的衣服,以体现警察的人性化,那知武警一接手,老赵就催促赶紧出发。一行人都来不及给村里打个招呼,就急促返程了。
上车后,小程假意关心道:“赵队,咋不休息下再走”,老赵闭着疲惫的双眼哼了声:“夜间山路危险,早走安全些,刚才接队里电话通报,死者家两个儿子正在赶回村的路上,其中一个儿子还是个包工头,带了不少人回来,遇上恐怕要出事。”
小程一听,心中忐忑起来,这蛮荒之地的刁民,真的闹起来,打死、打残嫌疑人都是要牵连到大伙的责任,且不说还有误伤大家的可能。
各种心思与疲惫让大家一路无言,车行过半程,眼瞅着快要出山区了。一阵不合时宜的电话铃声刺耳的响起。这老旧的铃声除了老赵别无他家,刑警队虽粗汉子多,但不妨碍大家对五花八门特色铃声的偏爱,只有老赵始终如一用着老旧铃声。
老赵在黑暗中摸索着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立马挺直座姿,慎重的按下接听键。
“赵勇吗?”市局黄永钦老局长雄浑的嗓音从手机中穿透而来。
“是,我是赵勇”,黄永钦老局长是老赵十分敬佩的老革命,从警四十多年,不贪财,不恋权,为人耿直,一生起起伏伏经历丰富,但从不炫耀,倚老卖老。本来计划今年退休,秦副局长一出事,打乱了前期部署,老人家的退休也就延误了。
“刚刚接到省厅通报,有一个棘手的案子,需要你马上介入,具体情况,马副局长给你讲。”
“老赵吗?辛苦了,听说你们刚刚破获了一起凶杀案,祝贺你们!”马副局长阴阳顿挫的报告腔调,让老赵听着十分不舒服,老赵的任命就是马副局长在党委会上坚持否决掉的,虽然黄永钦老局长拿个人党票为老赵担保,但事关组织程序,终究搁浅了。
马副局长没有用赵队长称呼老赵,也是怕刺激到老赵,考虑老赵刚刚破获凶杀案,怕他借故推诿省厅安排下来的要案,只好拉黄永钦老局长来过渡一下。
“谢谢领导的关心”老赵敷衍了一句。
“是这样,下午6点钟接省厅刑侦处电话,我市C县大桥乡云雾峰方向,有驴友报案称,在他们穿行云雾峰峡谷地段时,意外发现1-2具白骨化尸体,现公安部要求我市刑侦部门48小时内前往核实,并专题上报,鉴于目前你们最靠近该地区,经市局研究,此次由你负责案件的主要侦查工作,希望你们尽快进入现场核实情况。相关资料马上由小刘通过手机传给你,另外县局已安排车辆人员在212省道接手凶犯的押运工作,情况清楚了吗?”
“报告,清楚了”
“好的,市局等待你们的好消息。”
“嘟”,马局长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老赵手机连续发出“嘟”“嘟”“嘟”,显示收到几条信息。老赵打开一看,十几张照片,一段视频和市局书面情况通报材料。书面情况通报简明扼要,也没啥看头,照片和视频吸引住了老赵的眼光,照片显示在一处溪沟的半高处,有一凸起的小平台,平台约2平米左右,不大,杂草丛生,隐约之中可见两个模糊的身影,最近的一张明显可见一具尸体已成白骨状。视频效果不太好,光线太昏暗,只30几秒,拍摄的人大概没见过这种瘆人的场面,手抖得厉害,口里还不停的喊着:“oh,my go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