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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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是许久的沉默。
风呼呼地穿堂而过，树叶的摩擦声在寂静里清晰可辨，浅川律看了看天色，然后视线又落回自家主君的身上，墨色的眼眸里闪过一抹不忍——赤的身体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即便这里是灵子稀薄的流魂街。
“赤，回去了好吗？”于是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尽可能地放低音量问道。
“不要在我母亲前叫那家伙给我的名字，律。” 尽管语气平静，但黑底茶花纹的女子抬起的眼，深褐色的瞳仁里却流淌着某种名为“不悦”甚至是“愤怒”的情绪。
浅川律在听到“那家伙”的时候不觉皱起了双眉，“……请不要称呼藤隆大人为‘那家伙’，即使是在弥月夫人面前。”
“弥月夫人，”浅川赤冷冷地哼了一声，纠结起来的眉心清清楚楚地写了对自己生父的不屑，“在浅川族里，这个头衔在他们看来不过是……”一个不清不楚勾引家主的女人！后半句太过于伤人，话咽在嘴里说不出来，最后只能用咬牙的“该死！”结束了这句话。
“但是……”浅川律阴沉着脸想说什么，却马上被浅川赤抢断，“但是？但是什么？但是我却很庆幸，这样的话她就不用呆在那该死的家伙身边，死了都不安宁！”
“赤！”反常地低吼了一声，浅川律眉心的纹不由加深了一分——即使是她，也不该如此说自己的父亲。
浅川赤转过来，苍白的脸上忽然多了一抹浅笑，没有半分笑意的弧度，“律，我说过，叫，我，九！”
“……”高大的武士沉默地拒绝，黑色的瞳孔印出赤怒极反笑的脸。然而，他无法诋毁自己的恩人，亦不能容忍赤这样的说辞——她的父亲明明不是那样的人。
“连你也……”想违抗我么？
“赤，藤隆大人是你的父亲，无论如何你都该对他保持尊重。”浅川律为自己不善表达的舌头皱紧了眉——他只是想说她的父亲并非……
不知道是不是怒气的缘故，浅川赤还没来得及打断自己侍卫的话自己就先被突如其来的咳嗽打断，呛得无法开口。
“赤！”浅川律这时才想起赤的高烧昨天才退，自责的神色顿时浮上眼眸，忙抱住自己的主君，轻拍她的背部。须臾之后，怀中身体的颤抖慢慢平息了下来，像是想起什么，律抓住赤掩住嘴巴的手，稍微加大了力——幸好，手指松开的掌心没有那抹触目惊心的鲜红，于是略略地安下心，拿出随身携带的水袋，喂给赤。
微凉的水入喉，喘着粗气的赤总算觉得火辣辣的肺部舒服了一点，怒火也马上回归原位。不留情地挥开律的手，“滚一边去！”
但，浅川律半扶半抱的姿势并没有因为赤的挣扎而改变，反而拿出手绢替她擦拭沾水的唇角。
放弃挣扎的浅川赤冷冷地瞪着他，除了皱着的眉头黑眸里的担心，这个男人的表情仍然没什么大的变化，最后她终于伸手扯走停在脸上的手绢。
四目相对。
气氛冷凝。
最终打破沉默的还是不擅言辞的武士，浅川律垂下眼，又抬起来，黑色的眸子里映出赤犀利的目光，“我希望你尊重‘赤’这个名字，藤隆大人是浅川家的族长，我以为……你能明白的，赤。”
浅川赤微敛起双眸，不语，平白少了一截的怒气让她烦躁地推开律君站起来，但是跪地过久让两膝一下子承受不了整个身子的体重猛坠了下去——当然，身为近身侍卫的浅川律眼明手快地拉住赤的右手，另一只手绕过腰际扶住了她。
有惊无险。
浅川赤回过神，随即不带感情地吩咐道，“放手。”
浅川律依言放开了环在赤腰间的手，在附近停了一下，确定赤站稳了才撤回。而左手，当赤微凉的纤细的手指从松动的掌中抽走时，他忽然再次反握住她的手。当察觉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沉草屋老板娘的话蓦然回荡在耳边——
九殿再聪慧也是女子，有些话她还是想亲耳听到的呢。
本来松开了的眉尖又再次拧在一起，浅川赤移开的目光重新落在律身上，启合的唇间有不明所以的味道，当然，仍旧是命令式的口气：“放，手！”
不过，话音未落，手掌感觉到的力度反而不减反增，浅川赤不由挑了下眉，眉尾不多不少地卡在了名为“疑惑”的角度上。停留在那黑眸上的视线敏锐地察觉到武士一瞬间的逃避，但深邃的眸子却越发清澈坚定——“我……不放。”
掌握浅川家族超过三十年的浅川家主出现了少见的表情停顿，只可惜元凶的注意全然在自己的掌心微凉柔软的触感和突然呈现混乱的头脑，而手，不觉越来越用力……
……
“痛……”拿回思绪的某人的第一感觉是加在手上的压力，一转手，武士才恍过神来，慌忙松开了握了半天的手。
纤细的手骨，皮肤的白皙衬得泛起紫红色的指痕尤为清晰，堪堪的触目惊心。
“没事。”看着自己侍卫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赤，揉了揉发红的手腕，转过身背对着律，忽然微鞠一躬——眼角的目光飘过墓碑下的君影草，铃铃当当的无声无响，直至许久之后，浅川赤才明白过来当时平白腾起的怒火只是，对母亲的歉意。
默默地道了别，黑底赤色茶花纹的女子自顾自地往回去的方向走，只不过，在迈开第三步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身的动作有些许自暴自弃的无奈，赤金色的夕照落在女子摊开的手掌上，有些耀目。
注意到律站在原地不动，浅川赤不耐地挑了眉，“不是你说要走的吗？！”
武士怔了怔，忙不迭地跟了上去，小心地将自己宽厚的手覆上女子没有收回的手，然后稳稳握住。
“……赤，抱歉。”
“……笨蛋。”浅川赤偏过头，从牙缝间挤出这两个字。
橘色的霞光将两人远去的身影温柔地拉在一处——
夕阳无限好。
只是近黄昏……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