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贰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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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川律醒来的时候，后脑隐隐钝痛。他迷茫地盯着木质的天花板，有些不辨今夕何夕的感觉。
他似乎能想起来什麽来，他第二次从真央直接瞬步回本家，然后，撂倒了不少侍卫，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那名女子，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
双手交叠放在腹上，衣袖一丝不苟地舒展着。白色，不是适合她的颜色，他还是习惯她披着绣着繁复花纹的赤绯色振袖，然后转过身——他依照惯例站在她半步之后——对沉重的衣着嫌恶地皱了皱眉，偶尔还会不耐烦地咋舌。
仍旧没有血色的脸，褐色的刘海柔顺地垂在两边——他曾不止一次听她抱怨过长发的麻烦，包括咯着不舒服这种奇怪的说法——她很少睡得这么安稳，没有眉间纠结的弧度也没有唇边忍痛的痕迹，平和的，安详的，似乎一碰就会看到那双清明的眼眸映出他的身影，然后不爽地挥了挥手翻个身继续睡直到他直接背家训——侍女们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大概是到第十还是第十一条的时候，她便会气急败坏似的再扫他一袖子，接着他退出去，他知道她已经醒了。
那么，现在是要叫醒她么？
赤，你怎么可能就这样死掉，不可能的，又被你耍了吧？
一定是的。
蓦地，眼前一黑——
那是个梦吧？没有半点真实感的，可笑的梦。
现在……是早晨么，该起来修炼了吧？
但，他却不想动。
只是闭上了眼睛。
那是个事实。
“唰啦”。
纸门被谁拉开了。
一向微笑示人的女子一身丧服，眼角似乎还有泪迹。
“片桐。”他念出眼前人的名字，声音是连他本人都觉得陌生的平静，不，或许可以称之为，死寂。
“这里是浮竹大人的别宅。”昔日的老板娘在榻前坐了下来，将端进来的水递给他。
浅川律默默地接过，含糊地应了一声“嗯”。
“还好吗？你已经昏睡了半天了。”
“嗯。”
“还要回本家吗？”
“嗯。”
——根本没在听她说话。片桐微微叹了一声。
“赤……她已经下葬了。”
“……”眼眸闪过对“赤”字的敏感反应，但律墨黑的眸子还是沉寂了下去。“嗯。”
看着面前的武士开始不言不语，呆呆坐着。片桐不忍地别开视线，似无形中有只爪子狠狠地抓挠住名为“心脏”的地方，让打算好的言语卡在酸楚之中。
这样，真的好么？
真的好么，九？
片桐仰起头，深吸了口气，她做了个决定。
——“浅川赤已经死了，但赤活了下来，你信么，律君？”
“哟，片桐姑娘，你告诉了他啊。”
听到声音，原本跪在榻榻米上收拾被茶水溅湿的被褥的女子抬起头，略微无奈地笑了笑。
“夜一小姐。”
被称为“夜一小姐”的黑猫迈着优雅的步子走了进来，坐下，爱惜地舔着自己的爪子，活脱脱一只被照看得很好的猫。
那日，便是它，不，应该说是她，将赤从本家置换了出来。
“喜助那家伙说少了一本书，本来还想问清楚放哪的，算了，我去问问涅那个姑娘有没有拿错。”
片桐不明所以看着黑猫，忽的对上一双写着戏谑神色的黄色猫瞳。
“既然人都走了，那就等喜助自己说吧，在现世——赤丫头活多几年应该不成问题。”
“欸……”一贯微笑的老板娘直到一甩一甩的尾巴消失在门边时才反应出话里的意思。“真是，太好了。”
几日后，技术开发局清点义骸时发现少了一具，涅局长大发雷霆，神奇的是，没有人因为这件事离职。——这是后话，不表。
夕色如焰。
破败的屋檐垂着沙哑作响的风铃，杂草似乎可以漫到廊上，脚下的石子路青苔斑驳，一路延伸下去，那人就立在一片暖色的赤红之中。
落日的光辉缓慢了那人的动作，犹如刻刀，一笔一笔地刻入浅川律的记忆里，一笔一笔，深深的篆刻。
白色的单衣印染上热烈的绯色，随着侧身的动作，晃荡出些许沧桑的沉淀，他的视线跟着那人，从赤着的脚蔓延到被泥土沾污的下摆，单薄的躯体，垂在右肩略显凌乱的长发，尖耸的下巴，背光看不清的容颜。
赤……他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有什么东西堵住了咽喉，濡湿了眼眶。
察觉到有人走近的女子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片桐？”随即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冲着他的方向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只是摔了一跤，没事啦！”
他愕然地站住，三步的距离足以让他看清女子惨白削瘦的脸上无神的眼睛。
终于发觉不对的赤稍退了半步，“谁？——”
接下来的疑问被扼杀在一个怀抱里。
熟悉的气息让她下意识的挣扎松懈了下来，脑袋里骤然一片空白，只剩下对方双臂逐渐收紧带来的疼痛。
“律。”终于找回声音，梗在喉头的名字一经叫出，赤感觉到自己又被拉近了几分，能听到那胸膛里心脏跳动的声音。
“律。”她又叫了一次，“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以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疑问在问出口之前就已经明了了元凶所在，化成了淡淡的叹息。
赤想抬头，却被两个字钉住了动作——
“胡闹！”
从来不曾对她声严色厉的武士，即便她再无理取闹也仍然克己的武士，竟然吼到她耳膜生疼。
“胡闹！”他低下头靠到她的肩上，声音软了下来，向来沉稳的声线竟有些发颤。
灼热的吐息刮过耳畔，赤顿了顿，慢慢回抱住高大的武士。
“抱歉，律。”
谁以为谁的邂逅，没有波澜壮阔仅有抬眼的倔强
谁以为谁的韶华飞渡，半步之遥守护的是谁的誓言
谁以为谁的光景流逝于谁的指尖，转眼间又是一年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贰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