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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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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天雪地里,一个衣衫脏兮兮的乞丐蹒跚地走着,头发一撮一撮脏乱地贴在脸上,这名乞丐一直朝南方走着,饿了就捡路边丢弃的菜叶或是拔地上的草吃,偶有路过觉得她可怜的,会施舍一些钱财。
她就是偷跑出家的雪莲玉,她跑出来,开始不敢在城中露面,只得把自己乔装改扮得脏乱不堪,混迹在乞丐中,等着开城门跟着出城的乞丐混出去。
谁知一个老乞丐趁她熟睡之际,将她的钱财全部偷走了,导致她成了真乞丐,但是她心中有个坚定的信念,一定要找到他,问清楚,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为什么不要她和孩子,一定要问清楚,不然她死也不瞑目!
就这样麻木地前行着,终于她倒下了,倒在了冰天雪地里,她不再是红衣如火像寒梅一样的仙子,只是一个倒在寒风中快要冻死的脏乞丐。
她不甘心,难道她要死了么?她还没有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老天待她这么不公平,在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充满了绝望,充满了不甘,甚至充满了怨恨,她恨他抛弃她,恨老天不给她问他的机会,恨缘分为什么要安排她和他相遇,她后悔,如果重来一次,她不想在遇见他了。
大雪慢慢覆盖着大地,也覆盖着这个充满怨恨与哀伤的女人的身体。
当她再次醒来,她意识到自己居然没有冻死,她拼命将手伸出覆盖着她的雪,像一个即将从坟墓里爬出的僵尸一样。
她看见远处有一个驼着背拄着拐杖走过来的人,漆黑的袍子裹着,看不清脸,从身形上看应当是个老妪,她欣喜若狂,不停用嘶哑微弱的声音求救着,一边手脚并用的爬向老妪。
她获救了,并且拜了老妪为师;因为她们都是被抛弃的女人,所以老妪收了她做徒儿。
老妪是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魔教妖人蛊婆,年轻时,也曾是江湖名门正派的弟子,嫁于自己师兄为妻,本是幸福安康一世,谁知师兄与她小师妹偷情被她撞破,师兄担心她会将他们的丑事公诸于众,让他名誉扫地,无法立足江湖,随即起了杀心,联合她小师妹对她下了蛊毒,在她无力反抗之际,又将她脸划得面目全非,让她痛不欲生地死去,丢弃在乱葬岗。
正好遇上了魔教的前任护法,前任护法以蛊毒闻名,他去乱葬岗为他心肝宝贝蛊虫找人体食材,正巧遇上了身怀六甲处于假死状态的蛊婆,随即救了回去。
蛊婆因中蛊毒时间过长,腹中胎儿已成型且已夭折,需催生下来,蛊婆用了禁药痛苦万分地生出一个长着两个肉瘤头的怪胎死婴。
蛊婆恨毒那对狗男女,她将胎儿保存起来,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天下男子皆无情,她要杀尽天下无情之人。
首先从她的丈夫和她的小师妹开始,她将她小师妹的身躯一点一点卸下来,将她小师妹尚未成形的胎儿活生生从腹中取出,每天煲一锅汤,端给她的师兄。
当她的师兄看见那一团未成形的胎儿和他小师妹的手脚四肢以及脑袋汤的时候,直接就疯了。
随后魔教被当时的青城城主孟季峰带人剿灭,教主秦行风不知所踪,魔教教众四散逃逸,她也就逃到了这雪羽国。
蛊婆离世,雪莲玉也将蛊婆的本事学了个十成十,更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架势,只是她的半张脸,却一直治不好,当初她没有过月子期就跑了出来,长途跋涉,忍饥受寒,身体亏空太严重,本是活不下去的,可她的执念支撑着她。
蛊婆将她救回去之后,用蛊毒为她续着命,她半张脸下游走的小虫子,就是她活命的蛊虫;无奈之下她只得戴上面具;她学成毒术蛊术就悄悄回了雪羽皇城,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祖母身边长大,长成了小小的人儿,可是该死的,面容却与那人有七八分相似。
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不要遗忘那些仇恨。她就开始四处打探梵尘阁的线索,可是世人皆知梵尘阁,却无人知道梵尘阁的具体位置。
这样一过就是二十多年,儿子也长大了,成了文武双全的青年才俊。终于,那人又出现了。
雪府的清澜院,这是儿子居住的院落,就是在这里,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这个身影和以前不一样,但是她知道,就是他,她立即追上去,在过了几条街道之后那人停了下来,隔了二十多年,又相见了,他老了。
于是她率先出手,招招阴毒,他只躲不攻,可是从始至终,他连一句话也不曾说,连一句对不起也没有。
最后,她使出自残的招式,拼着两败俱伤也要伤了他,她承认这更多是负气心理,出乎她所料的是,他竟然不顾自身是否受伤来阻止她,她成功地伤到了他,顺手还下了一种不死不休的蛊毒。
其实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是害怕他又走的不见踪影了,下了蛊毒,他走的时候,就会有犹豫了,可谁知他还是走了,连一句话也没说上。
他又逃走了,她就开始追。用她的红儿追踪着气味,用她的母蛊追踪着气息,一路追到梵尘阁;想不到他却永远的离开她了。
繁星撒在了夜幕上,寒气也渐渐下来了,千梵音听了这个女人絮絮叨叨的话语,知道了是眼前这个依着墓碑哭泣的女人给了他师父最后一击,他师父才离世。
但是听了女人的絮絮叨叨的讲述与自言自语,或许女人以为师父到最后都不愿跟她讲话,是不爱她了,但是他知道,师父不是不愿跟她讲话,而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因为师父的愧疚不是一句对不起能填补的。
小时候,他在师父房间里看到过女人的画像,一身红衣,在大雪纷飞的桥上站着,张扬的美,冷傲的美,师父一遍一遍画着,画完毁掉,毁掉再画,他知道师父从不曾忘记过。
“前辈,节哀,回去休息吧,师父也不愿看到您这样。”千梵音语气稍带关心地说道。
“不,我要陪着道明。”女人声音嘶哑,哀伤地拒绝。
千梵音转身走了。他不能理解女人的心痛,但是他明白,这时候,让她陪着师父是他能给她最大的帮助了。
山林的早晨其实并不幽静,反倒热闹异常,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一座新坟前,一件黑袍散落在不远处,一个红衣女人跪坐着倚在墓碑上,素白的脸上,带着一丝幸福的微笑,眼角眉心浅浅的皱纹都显示出女人的年纪。
让千梵音惊讶的是,女人那恐怖丑陋的半张脸如今完好如初,女人旁边地上躺着一只小花蛇一动不动,一只乌鸦停在不远处的树枝上。千梵音快步走过去查看了女人的鼻息,果然已经死了。
月光幽幽挂在夜幕上,女人站起身,放出小蛇:“红儿,帮我将毒蛊吸出来可好?”小蛇左右摇摆着两个小脑袋,女人又说:“红儿,我要用最完美的姿态去见他,帮帮我。”过了一会小蛇才缓缓爬上女人的脖颈。
女人毁掉的半张脸慢慢恢复如初,小蛇却生机渐无。女人脱掉外面罩着的黑袍子,露出里面艳红如血的红衣:“道明,你曾今说过,最爱我穿红衣,你说这样的我,跳起舞来像一朵绽放的寒梅;我就一直穿着红衣呢。”说着,女人开始灵动的舞蹈着,每一次旋转,每一个跳跃都是惊心动魄的美;一舞完毕,女人跪坐在了墓碑前,倚着墓碑,好像倚在心爱之人怀里一样,唇角露出了满足而幸福的微笑,缓缓闭上了眼。
千梵音觉得,师父和师娘彼此相爱,却不能相守,死后能一起,也算了却生前的遗憾,于是他将师娘和师父葬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