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调》八月初三

36、第 36 章

　　西月几人在山中穿行。
　　这山里不知道发了什么邪，四处都是疯长的树枝藤条，横一道竖一道的，路都没法好好的走。沉悦和鸣霜负责在前面挥剑斩条开道，只剩西月一个人在后边慢悠悠地走。

　　走着走着，鸣霜察觉身后怎么没声响儿了，扭头一看，原来西月已经落了他们一大截距离，正仰着头看着天空出神，嘴唇抿的紧紧的。
　　鸣霜急忙喊住沉悦，二人一道又折了回去。

　　西月看了他们一眼，问：“你们不觉得这山里有古怪？”

　　是挺古怪的，沉悦动了动因挥剑挥的发酸的胳膊。

　　要说这是座荒山吧，但山上草木长得又尤其茂盛，也能瞧见动物新鲜的粪便。可要说这山头不荒吧，这些树树草草的长得又太过茂盛了些，简直就像是被灵力滋养过一般放肆。

　　回想起之前在山头上看到的城郡，山月回想了一番，不太确定地问：“过了这座山，是不是就到茂郡了？”
　　沉悦立刻收起剑，做作又兴奋地拍腿：“对啊，前面看上去是挺像茂郡的！”

　　看他陡然间变得格外兴奋，鸣霜觉得奇怪：“茂郡怎么了……”

　　沉悦耐心宣传：“这个茂郡呀，有家酒楼。酒楼里呢，有道特色菜是小酥肉，那炸的叫一个外酥里嫩棒棒香。同时茂郡旁边就是茂湖，湖里有鱼名春鲢，酒楼里把刚捞上来的新鲜春鲢给片成一片片的，拿来涮锅。锅里的调理鲜香麻辣，那一口下去，啧……”沉悦说不下去了，眼前全是小酥肉和春鲢鱼片的模样。

　　鸣霜生活在北海，最不缺的食物就是鱼，对这春鲢自然是没什么兴趣。只是听沉悦说起小酥肉和涮锅特别来劲，弄得她也想尝一尝。
　　看着这对小年轻瞬间口水滴答的模样，西月真觉得头痛，不过，嗯，她也很久没吃过这小酥肉了，好像肚子都瘪下去了。

　　沉悦看师父面色缓和了一些，才知道她终于没一直想那假仙官的事情了，也难为他一路插科打诨逗师父开心。

　　就因为那假仙官，师父连柳仙侍的面子都拂了。天君本是欲让西月师徒下界时顺带留意那失踪的扶鸾殿掌事行踪，没想到师父对来传话的柳仙侍只呵呵笑了两声便转身走了。

　　柳仙侍尴尬地笑着问沉悦：“战神方才那两声呵呵的意思是…”
　　沉悦挠挠头，不敢擅自揣测：“大概就是不愿意的意思…吧？”

　　是以西月一路上都在嘀咕什么“现在的神仙真是越发厉害了，还能失踪呢”或者“多失踪几个好呀，还有那么多凡人想升仙，腾几个位置给别人呀”之类的。
　　但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事怎么能怪柳仙侍呢。

　　要怪，也应该怪那个冒充天界仙官的鬼东西！

　　沉悦永远都记得自己师父第一次吃到茂郡特色小酥肉的表情。明明喜欢的不得了，但脸上偏偏还要强作镇定。

　　要知道西月第一次吃小酥肉时，一个人就吃了八碟子，可把沉悦给惊呆了……他本以为师父是不喜欢食这些人间烟火的。
　　所以这次看西月情绪不佳，他便故意把西月往茂郡这头领。
　　就是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茂郡那家酒楼还在不在。

　　·

　　好不容易走出了荒山到了茂郡郊外，三个人皆纷纷被萦绕在茂郡上空的那股子妖气给惊呆了。
　　抬头看着那团黑气，鸣霜目瞪口呆：“这……是我眼花了？”

　　倒不是她眼花。

　　只是这股妖气实在是来的蹊跷，好巧不巧只笼罩在茂郡的郡城上空，郡外的农地草木却没有半点受影响。就连打郡里出来的百姓也没有被妖气侵袭，该白白胖胖的照样白白胖胖。

　　联想起刚才那座诡异的山头，沉悦不置信地同西月讲：“这妖气真是骇人。该不会我们这么好运气，又碰到像牡丹花妖那种从北海逃出来的妖精了吧？”

　　西月不说话，能有这种气势的妖气，那妖怕是比牡丹厉害不止一点点。
　　而且，郡城内似乎还有别的仙家在。

　　嗯，遇到这么明显的妖气，茂郡的土地仙一定已上报天庭，所以郡内有天界仙家来探查情况并不奇怪。而且已经到了城门口，岂有不进去的道理。西月理了理散在肩上的发：“进去瞧瞧。”

　　进了茂郡之后才发现，这妖气多半是之前不知道哪位祸害苍生的大妖路过茂郡时留下的。此时郡内照旧热闹繁华，看不出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三个人绕着集市转了几圈，转着转着就到了一家酒楼门口。
　　鸣霜瞧着这酒楼迎来送往生意好极，又吸了吸鼻子，感觉空气中都透着一股酒菜的香味，立刻就有些走不动路了，问沉悦：“你之前说的就是这个酒楼了？”

　　虽然酒楼翻新重新装潢过，但沉悦问着这熟悉的味儿，顿感饥肠辘辘。两个小辈可怜巴巴地看着西月。
　　西月被他们俩这眼神看的不自在，咳了几声：“那就进去坐坐吧。”

　　酒店生意极好，一楼早就座无虚席；二层虽然有坐，但是桌椅摆放的十分拥挤，掌柜的看他们三人衣裳用料上乘，还以为他们不愿意去二楼挤着坐，正在想怎么婉转地让三位贵人移步店外等候，沉悦已经熟门熟路地顺着往楼上走了，看上去还有些兴奋：“哈哈，这么多年过去了，这酒楼没怎么变化呀。”

　　酒楼掌柜有些惊讶，难道这玉树临风的公子是常客？若真是，那他不可能全无印象，眼风再一扫西月，掌柜感觉身上一阵发麻。

　　这姑娘，和多年前来店里用食的一位女客长得真是像极了。不过那个时候他还是酒楼的少东家，听跑堂小二说有个姑娘一口气吃了八碟子的酥肉，他乐呵呵地跑到堂前来看热闹，然后便看见了楼上一位绝世佳人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拭嘴。

　　若不是旁边摞了八个整整齐齐的碟子，他真的很难相信这么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姑娘胃口竟然这么好。

　　眼下这个姑娘，真是和当年那个佳人长得太相似了，相似的就跟是同一个人一般！

　　但如今掌柜就连孙子都有七八岁大，这么些年过去了，那姑娘若是不老不死，岂不是成妖怪了？天底下人这么多，应该只是长得相像而已。
　　他甩甩头，甩掉这不切实际的想法，重新笑着让店里跑堂到楼上去张罗桌椅给客人们坐。

　　* * * * *

　　姬芜维认认真真地研读着墙上挂着的菜名，似乎要做出个什么大学问来一般。只是旁边那道炽热的目光弄的她很难专心，不由得悠悠叹了口气，对上了身旁扶鸾殿北门相的视线：“放心吧。这人，肯定给你找到。你总不能让我们饿肚子不是？”

　　北门相急忙揉揉眼睛，虚虚实实地笑了一笑：“没有，没有。”

　　哎，没有才怪了。

　　这几日跟着这几位仙尊四处瞎转悠后，北门相已经看出来了，他们几位根本就没有把寻找郭掌事下落的事情放在心上，更多的是到凡界来游山玩水来了。今天这里瞧瞧，明天那里逛逛，周围的山山水水花花草草都看了个遍，只是正经事却没有半点头绪。

　　他心里着急，昨天就婉转地提醒过姬仙尊，但却被她不在焉地打发糊弄过去了。旁边的这两位仙尊吧，几乎不说话，看上去比姬仙尊还靠不住。
　　北门相垂头丧气地看着地上，再这么耽误下去，真不知道郭掌事还是死是活了。

　　御山留坐在旁边，把北门相的这一系列动作全看在了眼里。

　　手臂被撞了一下，姬芜维靠过来，指着墙上的一道菜名问他：“水煮春鲢……听上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来一份？”
　　御山留毫不客气地挥开她的手：“不了，我不爱吃鱼。”

　　打发完姬芜维之后，御山留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目光不由自主地盯着了一角的木楼梯，放在几上的手指微微一曲。

　　姬芜维被扫了面子，在居祁等着看好戏的目光中恼了：“那又怎么样！我爱吃鱼，我偏要点这个水煮春鲢……各种带鱼的菜我全都要！还有这个油炸小酥肉我也要！”她一口气点了十几个菜，旁边的小厮都来不及记下来。

　　小厮刚走，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姬仙尊！？”

　　桌上几人纷纷看着顺着楼梯走上来的那个少年，姬芜维也是没想到，惊喜地招呼道：“哎哟，哎哟喂，这不是小沉悦吗！这么巧，你们也在茂郡？你师父呢？”
　　“在后头呢，马上就……”沉悦的舌头突然打了结。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坐在四方桌一侧的御山留。

　　第二个走上来的是鸣霜，她跟在后头听见了沉悦那声“姬仙尊”，正好奇仙界的仙尊们和姑娘比起来到底有什么不同，结果一上来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害的姑娘近日来心情不佳的罪魁祸首怎么会在这里呀！
　　鸣霜比较沉不住气，失声：“仲涧仙官！！？”

　　唔，不对，应该是冒充仲涧仙官的坏人……她们还不知道这人是谁！

　　姬芜维被这声称呼弄得迷糊了，四下看了看，心想这哪里有什么仙官？哦，倒是有个扶鸾殿的北门相，而且这北门相的名字似乎也不是叫“仲涧”吧？哎，她也不记得这人叫什么了。
　　招呼了沉悦过来坐：“把桌子拼一拼，一起坐吧！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扶鸾殿的北门相，我们陪他来查探郭尔荷失踪一事的。”姬芜维耐心的介绍，“至于这位没见过的，也算是你长辈了。之前我跟你和你师父提过，咱们仙界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御山留仙尊。”

　　沉悦浑浑噩噩地坐下，看向御山留，目光里没有尊崇，倒是有些责备。

　　捕捉到这抹神色的居祁和姬芜维都是一怔。

　　怎么着，难道沉悦和御山留之前还见过不成？

　　鸣霜在旁边站着没坐，倒是发出了一声类似嘲笑的声音：“呵。”

　　她的这声笑提醒了沉悦。

　　他担忧地回头看了看楼梯口。走在最后的西月此刻正静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注视着坐在四方桌侧的御山留，眉眼都是淡淡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越是这样平静的模样，越叫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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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尊终于见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