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月调》八月初三

35、第 35 章

　　这茂郡也不小，土地庙却冷冷清清，横梁上都结了蛛网。
　　郭尔荷踏进庙里，土地仙没寻到，倒是看见泥像前面站了个人。

　　那人听见身后有动静，回头一看，面上先是诧异，而后立刻露出一个劫后余生的，比哭还难看的笑：“郭掌事！”

　　郭尔荷见庙里这女子穿的是扶鸾殿的官服，又知道自己的身份，想来多半是扶鸾殿的仙子。可惜扶鸾殿近来扩招，殿内的仙官仙子实在是太多，她记不全每一个人，这会儿自然也不知道这位姓甚名谁。
　　于是拿出了掌事的派头，简简单单地答应了一声：“嗯。”

　　那仙子叫苏箩，看到郭尔荷已经激动地不能自已，上前来只差没抱着自家掌事哭诉了：“掌事的，没想到是您亲自来接我！您是不知，我都快饿死了！还渴！您要是再不来，我说不定就交待在这儿了！”

　　郭尔荷听不懂这话，干脆地问：“等等，什么……你怎么会在这儿？”

　　苏箩已经被困凡界六天了，这会儿口干舌燥，还以为郭尔荷问她怎么会在茂郡，便一五一十地老实答：“还不是那荃安县，连个土地庙都没有。我听百姓说最近的土地庙是在茂县，就硬生生从荃安一步一步走来了！”
　　她越说越觉得委屈：“哪知道这茂县的土地仙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从我来那天就没有现身过，竟是个玩忽职守的东西……”言及于此，苏箩才发现不对劲，“唉，不对啊，既然土地没有把我被困茂县的事情上报天庭，掌事，您是怎么找到我的？”

　　被困凡界……

　　郭尔荷这才仿佛想起是有一事。
　　前几日扶鸾殿的北门相来禀，说殿内有一个仙官下凡扶鸾之后一直不曾回来复命，去天门处问了，值守天将们那处也没有她回界的记录，似是失踪了一般，担心这人是不是在凡界出了什么事情。

　　当时郭尔荷因为殿内人手不足的事情正在烦心，也没怎么在意这事儿，只顺口问到那仙官叫什么，几日不曾现身。
　　北门相翻了翻记录，回：“是一个叫苏箩的女仙，已下界有三日了。”

　　三日并不算多，凡界热闹花样多，以前郭尔荷扶鸾的时候经常被凡间的种种新奇事吸引的乐不思蜀，想来也许是这仙官贪图人界繁华，一时忘了回来，便随口吩咐：“先记着，等过几日还没有音信再说。若是因为贪玩耽误了正事，回来必要重罚树个规矩。”

　　思及此，郭尔荷心里算了算日子，仔细回想着那日与殿内北门相的对话，问她：“你莫不是那个苏什么……”
　　她话还说完，苏箩已痛快应下：“正是我！苏箩，我叫苏箩。”
　　这边厢应得欢快，那边厢郭尔荷却开始头疼了。

　　她看着苏箩：“你为何被困于凡界。”
　　苏箩从郭尔荷的表情上看出了一丝的不妙，觉得自己这个不是个光鲜事，还以为是触怒到了自家掌事，迟疑了片刻，才局促不安地说：“是因为……因为，突然发现自己使不上劲儿了。”

　　“使不上劲儿？”郭尔荷皱眉。

　　苏箩被吓，再不敢欺瞒，如实道：“禀郭掌事，我那日做完扶鸾，正准备回殿内，却发现自己一丝仙力也没有了，连蹦都蹦不起来。慌张之下只能来茂郡找土地庙，这才一路从荃安走了过来，等了好几日也不见出现，然后您就来了……”
　　怕被追究她责任，苏箩慌慌张张又道：“我也不知道为何仙力没了。想来我平时也没有得罪谁，做事情也兢兢业业，掌事，我真是无辜啊！”

　　郭尔荷当然知道这事儿不能怪苏箩。

　　看郭尔荷虽然不语，但周身都萦绕着一股烦躁劲，苏箩一抖，心里大胆地升出一个猜测：该不会……连郭掌事也失了仙力吧？
　　但她只敢在心里想，不敢出口问。

　　郭尔荷在这不大的土地庙里走了几圈，想了想，对苏箩道：“这样不是办法，土地若是一直不出现，我们总不能干等下去。”
　　她话刚落，便听门口传来庙门被推开的吱呀声。

　　两人都以为是土地回来了，满怀期待地回头，然而只见信步走入庙中的却是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妙龄女子。
　　郭尔荷心一沉，看这进来的姑娘不肖凡人，只道这莫非又是哪个失了仙力的仙子。

　　苏箩也奇怪这姑娘来历。
　　这人两手空空不像是来拜祭的，大胆猜测这女子莫非就是茂郡的土地？
　　是以两位扶鸾殿的女仙都站在原地没动，只在打量来人。

　　进来的阿宝儿完全没想到她们会是这个反应，不哭不闹，看着也挺精神，和之前所猜想的哭哭啼啼的模样完全不同。不过这样也好，省了她不少功夫，于是朝着两人鞠了一躬，又咧嘴一笑表示感谢。

　　郭尔荷看着阿宝儿笑起来时露出的那满口没有牙肉的白牙，瞬间清醒，握住一旁苏箩的手，“快跑”两个字还没说完，便被冲过来的阿宝儿一掌给拍晕了。

　　苏箩何时见过这种阵仗，在一旁瑟瑟地抖着，想起了几个月前那六尾蛇妖大闹天庭害死了不少仙人的事，一张俏脸吓得惨白。阿宝儿则是目不转睛地看着苏箩那修长雪白又纤细的脖子，心里激动的不得了。

　　皮肤下血脉流动的声音似乎都清晰可闻，阿宝儿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若是咬上一口，能够尝尝这万丈高空上仙子的血，那滋味，一定美的……她喉咙里发出一声吞咽的咕咚声，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

　　苏箩只来得及发出了“啊”的一声。

　　* * * * *

　　御山留负手站在土地庙前，看着不远处的幽幽群山。

　　姬芜维和居祁从小小的庙里头出来了。居祁神情严肃：“地上确实有血渍，但不确定是不是那两个失踪的女仙的。”

　　随行的扶鸾殿北门相搞不懂这几个仙尊怎么还在纠结这个。
　　他上前一步，呈上从茂郡鸾生那里得来的手帕，给居祁看：“居仙尊，这确实是我们郭掌事的帕子，她也确实是在茂郡这里扶鸾后失踪的，您要不再进去看看？还有地上那血，若是常人流那么多血，早死了，不会像现在这样……”

　　看看看，都看了好几回了，有什么好看的。

　　姬芜维粗鲁地抢过帕子，在御山留面前舞着：“喂喂喂，你不是鼻子最灵了吗，快嗅嗅这味道，闻闻看这好好的仙子到底跑哪里去了？”
　　御山留微眯了眼睛，姬芜维被他看的心虚，又悻悻地将帕子还给了北门相。

　　北门相心里苦。
　　要不是扶鸾殿是官司情手下的衙门。
　　要不是官司情是天后的哥哥。
　　要不是天后跟天君吹了耳边风，天君或许也不会请了几位仙尊来插手郭掌事失踪的事情。那他自然也不用围着这几尊惹不起的大神们转了。

　　特别是这位仙尊…
　　偷偷瞄了一眼御山留，北门相在天界当差有段时日了，却从未见过他，但看居仙尊与姬仙尊的表现，这位似乎来头还不小哇。

　　一阵暖风吹来，夹杂着春意。
　　感受着这道风，御山留忽然看向了不远处的山头。
　　居祁见他神情有变，立刻问道：“怎么，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御山留收回目光，终于说了这次来凡界后的第一个字。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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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惜字如金御山留=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