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同】春风与天涯》竹漪漪

2、第 2 章

　　我是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的。

　　我醒来的时候，越前在我床边趴着睡得正香。他一只手还握着我的手。那会儿仿若是要烧了一切的痛楚已经消失不见，身上的伤口也不知道去了何方，皮肤白净得像是新生。我下意识地舔了舔唇，当时咬出来的伤口也感觉不到了。

　　真是奇怪。觉醒再怎么重要，充其量只是成年礼的一部分而已，我却莫名其妙泡了一次奇怪的澡，莫名其妙地经历了一次像是被火烧的奇怪体验，莫名其妙地被灼烧得全身都在出血，昏过去以后再醒来，又莫名其妙地跟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一样了。

　　右手还是被越前握着，手心里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清晰的纹路和温暖的触感，这会儿给人的感觉倒不像是在温泉里那次了，清凉得如沐春风的感觉仿佛只是我的幻觉。

　　可能是吧，越前的手心一向是暖和的。平日里觉得冷了，我还经常握着他的手取暖来着，久而久之他都习惯了，只要我一嚷嚷冷，他就会自觉地伸出手来让我握住。

　　也许是因为我的动静太大的原因，睡在我床边的少年不满地嘟哝了一声，随即又皱起了眉头，仿佛是意识到了什么，睁开眼睛，一副将醒未醒的迷茫模样配着他那张娃娃脸，看上去颇为可爱。

　　我歪了歪头，笑着在他面前晃手:“醒啦？”

　　他看着我，眼神清明了不少，下意识地点点头。然后又皱了皱眉头，反驳:“这句话貌似应该是我问你吧？你都睡了整整三日了。”

　　我有些惊讶:“居然这么久……当时我伤得很重吗？”

　　越前听了我的话眉头皱得越发紧了。看着他一副孩子脸却装深沉的模样，我有点想笑，又有点担心小师弟这么下去会不会提前衰老。越前没有察觉到我的异样，自顾自开口:“奇怪的是你的伤其实当时在温泉里就已经好了。然后你毫发无损地睡了三天。”

　　……搞了半天那个治疗下焦止血的药方居然在关键时刻起了作用。虽然因为那个奇怪的前缀，我并不想承认我的伤愈有它的功劳。

　　不知道什么时候越前已经松开我的手，我看着自己的右手心，整理好仪容以后和他一起走出房间。时辰已是正午，太阳照在身上暖和得甚至有些发烫，像是夏日里越前的手给人的感觉。把我吵醒来的鸟鸣声也还一直响个不停，几只黄鹂鸟站在院子里的槐树上，槐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抽了新芽，鉴于我睡了整整三日的缘故，可能是简狄女神已经准时上班，并且已经来东荒溜了一圈也说不定。

　　说起来，今年的春日确实来得挺早。元宵刚刚过去，我就睡了三日，不久之前还泛着寒意的东荒大地居然就是一片勃勃生机。由于简狄女神居住殷地，距海外着实有些远的缘故，海外东荒的春天一般都来得比较迟。今年居然这么快，这有点不符合女神平日里的作风。说到这里我就无比地想念句芒神，虽然说我从未体验过，不过听师父说，他还在的时候，东荒的春天都来得特别早，特别是最东方的那棵扶桑，永远是最先绽芽，也是最早开花的。

　　我甚为好奇:“师父见过那棵传说中的扶桑树吗？”

　　师父装模作样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子，作势清咳了一声才说:“自然是见过的。东荒每当有人晋升上神，都是句芒来主持庆典，地点就在他居住的地方。不过我印象中他也只主持了一次这种庆典而已，是以我也只看过一次。”

　　我点点头。看来这万年多来，东荒并不太争气，堪堪出了师父这一个上神。

　　不过这也不关我的事儿，今年春天来得这么早看上去其实也挺不错，虽然因为这个原因，我要少握几个星期越前的手，这么想着，我颇为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周助醒啦？”一个好听的女声拉回我的思绪，我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一个模样温婉的女子笑意盈盈地朝我走来，我愣了愣，朝她点了点头：“嗯，刚醒不久，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吗？”

　　姐姐听了我的话，走上前点了一下我的额头，挑眉笑道：“跟姐姐都这么礼貌了啊，周助你真是成年了啊。我没事就不能再找你了吗？”

　　“当然不是了，”我面上一窘，连连摆手，正想说些什么，身旁却突然传来一阵笑声。我有些诧异地转过头看向站在我旁边的越前，他正眉眼弯弯地看着我和姐姐，察觉到我的视线之后，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意，轻咳了一声。

　　“我什么都没做。”兴许是我的视线太过灼眼，越前不自在地扭过头。

　　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想揉一把他的头发，想到姐姐在旁边硬是克制住了自己伸手的冲动。

　　姐姐看了一眼越前，倒是先笑出声来了。笑着笑着，她眼里细碎的光芒慢慢暗淡下来，半晌，她看着我，缓缓叹了一口气。

　　“姐姐有什么事吗？”我看着她眉眼轻愁的样子，担心地开口，“是和我有关？”

　　“是裕太，”她摇了摇头，眉头微微皱起，“他离家出走了，就在你回来那一天。”

　　“……”听了这话，我嘴边的笑意不由得僵住，“是吗？裕太也不小了，总要出去走走的。”

　　一时间却没了说笑的心情，我抬头看了一眼天，阳光突然耀眼得让我眼睛发疼。姐姐看我这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周助你说得也没错，不需要想太多，裕太自己能够顾好自己的，”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我身边一直沉默不语仿若是透明人的越前，眉眼间的郁结缓了些许，“你还有自己需要照顾呢。”

　　我不解地看着她，她却朝我神秘地笑笑，转身离开了。

　　她走之后，在我身旁一直不做声的越前突然一把握住我的右手。我低下头，正好对上他抬起头看我的双眼，一双墨绿色的眸子纤尘不染，满是坦坦荡荡：“我有点热。”

　　我眸子一亮，笑着接过他的话：“所以需要我的手来降温？”

　　他一脸坦然地点头。

　　眸里笑意越发浓厚，我将两人交握的手握得越发紧了。

　　看着越前终于有些脸红的模样，我好心情地想，就让他降温降个够吧。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这几日青丘国街上的人——或者是妖——多了不少。虽然再过不久就是二月二龙抬头，可是青丘世代信仰的神都是九尾狐，龙抬头这样的节日，其实跟青丘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从来也不会特别庆祝。那么街上就更加没有理由多了这么多人了。

　　我心下好奇，随意地在街上拉了一个人问：“请问这位兄台，缘何街上这么多人？”

　　被我拉到街边的兄弟一头青蓝色长发，一双眉眼生得柔和，给人的感觉却是气势凌人。只是被我这么一拉扯，这位兄台似乎也并没有生气，看了我一眼，神色疏淡地开口：“你不晓得么？据说东荒大地一夕之间，树木就展开了绿芽，花儿也都一齐开放了，这个奇景出现的消息一日间便传遍了四海八荒，故而有不少人都来东荒瞧难得一见的奇景了呢。”

　　我不解：“难道不是简狄女神提前到了吗？”

　　那人摇摇头，一双暗蓝色的眸子晦暗不明地看着我：“看来你果真不晓得。简狄现在还在海内，按照她那个速度，一时半会儿她还到不了这里。”

　　我惊讶得深吸一口气，往城外不远处的青丘山看去。觉醒之前青丘山还是一片草木枯零的模样，仅仅三天过去，便已经绿茵一片。

　　我眨了眨眼，捂住了心脏，那里不知为何跳得飞快。

　　“你叫什么名字？”那位兄台突然开口问道。

　　他问得实在是太突然，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他敛下眼睑，嘴角微微上扬：“没什么。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吧。”

　　我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他仿若是没有察觉到我的视线，没有再说一句话，就走了。

　　这人真奇怪。看上去脾气并不算好，被我在街上拉扯却也不见生气，刚才居然还问我的名字，然后没头没尾地甩下一句没什么，就走了……

　　我笑着摇摇头。管他说些什么呢，就算现在东荒的勃勃春日并不是简狄女神所为，但是那又怎么样呢？多了一个月的春景可以观赏，完全是有利无害呀。说到这个，也是时候约越前去踏青了吧。

　　想到这里心情越发舒畅，向大祭司府走去的脚下的步子越发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