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轲]平行》秋水菇凉

15、早雪

　　燕国今年的雪下得特别早。
　　特别是经历过一次大地动之后，这场早来的雪更显诡异。易水两岸皆是燕赵边境，即使国君有意赈灾，这一口救命粮不知多久能发到手里，更不知会被官吏盘剥多少，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秦筝避开不知第三波明显不怀好意的流民，裹紧了身上青色斗篷。
　　要快！他现在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地动之后他和荆轲被冲上河岸，混乱之中荆轲伤口迸开，几乎失去意识。秦筝只能背上他一步步去往燕国腹地求救。一路上为防止荆轲失去意识，秦筝只能不停和他说话，“赵国这次遭了大灾了，不知燕国怎么样，我们这阵子要小心一些……”荆轲突然说道：
　　“下雪了。”
　　秦筝一愣，抬头果然发现片片雪花飘落，笑道：“以前听人说，在燕国如果看到冬天第一片雪花，就能得到幸福了，你可真是幸运。”
　　雪先如细小砂砾，渐如暮春飘絮，渐渐秦筝连路也看不清，最后发现一间破败的茅草房，大概是哪家猎户临时搭建的，秦筝再三试探之下确定没有流民野兽之类盘踞，对背上的荆轲道：“看吧，就说你幸运了。”
　　荆轲哼哼两声，算是回答。
　　于是点火，烤湿透的狐裘披风，借着火光，秦筝解开荆轲衣服，果然看到刚刚拆线的伤口再次翻开，边缘遇水泡得发白。秦筝有贴身藏的秘药拿来救急，没遗落在易水里，又用烤得半干的披风把人紧紧裹住，默默在心里祈祷千万不要发热。
　　半夜，荆轲还是发起高热，口里不停说着胡话，秦筝将他摇醒，看他眼睛都烧得发红，嘴唇干裂开，只能秦筝把人拥在怀里，像拥着个大火炉，荆轲还直喊冷。秦筝把雪攥在手里化开，一点点喂给他。做完这些，秦筝在荆轲耳边道：“你且忍忍，我要出去找人救你，很快回来。”说完起身要走，却被荆轲一把抓住脚腕，荆轲像是立时清醒了，把披风褪下来塞给秦筝：“你穿上，外面太冷。”
　　秦筝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接过来，把自己的狐裘交给荆轲，又怕这人不肯接受，对荆轲道：“你帮我收着，等我回来再跟你要。你别睡过去，看着火。”看荆轲点点头躺回去，才放心走出去。
　　雪还没停，积雪已没过脚踝，迅速将荆轲留下的温度带走。不知躲过几波流民，秦筝站定，刚刚脸上假装出的稍带怯懦的表情已消失不见。
　　这里是暗卫暗号最密集的所在。
　　雪地上不知何时出现黑点，近看才知，是全身皆着黑衣的人，开始是数人，然后是十数人，最后总共有数十人。
　　最后出现的是甲乙丙丁四人。君玉上前请罪，述说会合找寻的过程和地动之后的情况，秦筝不及听完，就派了小丁带人去救荆轲，又给众人分派了探查护卫、寻找补给等的任务，最后只余君玉一人。
　　“陛下有何吩咐？”
　　秦筝屏退众人，又向四周逡巡一番。
　　“陛下放心，地动已重创了这里太半势力，如今我们是这里最大的势力，此处绝对安全。”
　　秦筝“嗯”了一声，对君玉道：“有三件事，你亲自去办，万不可假手他人。第一件，查清代郡地动之后，邯郸是运粮去井陉秦赵前线还是赈济代郡——当然很可能是井陉，若是如此，就派人在代郡散些天亡赵国的谣言；第二件事，立刻让蒙恬调动国内二十万大军，与井陉王翦部军会合，听命于王翦，此事绝密，无论是我大秦还是赵国或其余五国，皆不可让无关之人知晓；第三件事，督促枭加紧时间与郭开联络，不吝财物，让他尽快想办法杀掉李牧，然后立刻联系王翦大军攻下井陉，直逼邯郸。这三件事同时进行，绝对保密，你拿了令牌，亲自督办，这里乙他们三个够了。”
　　“诺。”君玉说完，转瞬不见。
　　秦筝于是踏上回程找荆轲，半路上遇到了匆匆归来的小丁一行人，小丁神色惶然，见面跪启道：“陛下，属下依言找到了那个茅屋，但荆卿根本不在里面，属下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
　　秦筝只觉得天落一个炸雷把自己劈得通透，急道：“怎么可能？你们是不是找错了？”小丁却摇头，道：“属下循着陛下留的痕迹找的，陛下的狐裘还在地上，绝不会出错。”秦筝听不下去，踏着雪深一脚浅一脚回到茅屋，却见一捧雪浇熄了篝火，狐裘扔在地上，一摸已经凉透了。
　　荆轲去哪儿了？他发着高热，能去哪里？又哪有力气出去？
　　唯一的解释，他被人带走了。
　　是那些流民山贼？不会。流民山贼不会放过自己手中的狐裘，却盯上身无分文的荆轲，看来对方不求财，那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