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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章 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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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可是真有此事?”尺敏挑眉惊讶地道。
“是的娘娘。”翌日,庚尔侧身在一旁侍候,摒退他人,只和尺敏说了冷宫中的幼安的事情,也揣测那些宫人所说的漂亮女子就是她,其余的绝口不提。
“哦,这样就好。至于那位公主,本宫等自己的事情忙完了再说吧。”尺敏神色松弛了一些。
庚尔不由得在心中翻了个白眼,等你忙完了,那幼安估计就被折磨死了。
看她没有别的事两个人也无话可说有些尴尬,便想着退下,只见尺敏又仿佛好像想起何事似的扬了扬手——
“阿鸢,你在珒言侯府待了多长时间?”
庚尔顿了一下,想了想冉决对别人的说辞,随口道:“不过两年。”
“可是这两年,是珒言侯最风光最耀眼的时刻啊。”由衷的从内心深处发出的感叹。
“侯爷正是英年风光,还会长远的。”
“你现在是本宫的侍女,怎的还一口一个‘侯爷’的叫?”语气好像有些不高兴了。
庚尔有些想笑,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弥足珍贵,但就算是一个下人对其的称呼也要这样捕风捉影么?
“喏。”
“嗯,那你觉得侯夫人是个怎样的人呢?若不从本宫的姐姐来看的话。“尺敏俞发小心地问道。
“奴婢见侯夫人的时候很少,不过听说既是王上赐婚的,珒言侯应该会好好对待。”
“哦,只是因为赐婚吗?”
这句话看着像是问她的,却不用她回答。
她亦不知如何回答。
“本宫和姐姐虽同是嫡出,但资格不同。她的母亲是正夫人,而本宫的,却是续弦。所以本宫也曾度过了一段生为庶女的艰辛过程。其实,上次赏花,本宫也不是没听见勤嫔和宁妃的话,他们说的很对啊。”
别人若是能听见自己主子亲口说出的经历,必定会认为是对自己的信任,但庚尔真的是不想听呀,知道的越多,越对自己不利。什么时候要杀人灭口,什么时候就得死,而且她只觉得尺敏的话有种别的意思,例如警告。
“奴婢只觉得娘娘是有福之人,不管曾经如何,如今、以后,都是的。”她不知道为何宫中的女子大都唉声叹气,不理解。
“你说的话本宫记住了。先下去吧。”
“喏。”
出殿后将连翘和芸瑶叫过去,便有一种全身的束缚被解脱一般的感觉。
终于无事了啊,近日也没有什么开展的宴会。估计尺敏也有一阵子消停了。
正好无事,便想着去查一查自己的事。
可是从何查起呢,二皇姊只告诉她那人在宁国宫中,连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更别说是何身份了。
庚尔的先前的直觉是容贵妃。
虽然从进宫开始,她的所作所为都好像只是为了争宠,可她那样无家世无美貌的人所有这样高的位分,是个人都应该满足了啊。但她没有,非但没有,甚至在外人看来更加恃宠而骄,可在庚尔看来,那是一种无力的伪装。因为不管她如何折腾,襄景王每月还是会去她的殿中十天,对于若干的宫嫔来说,十天是个可望不可及的数字。
可是她又有了新的想法,容贵妃不过是个嫔妃,方才也讲到,她一无身世而无美貌,那会不会是襄国那素未谋面的太后呢?那太后虽未曾见过,但在冷宫中已见识到她的狠毒,比起她,庚尔那些雕虫小技根本就不值一提了。
既然这样,不如再去冷宫一趟。
去之前,她先走着去浣衣局“偷”了几件小个子衣服想去拿给幼安试试,上次见她穿着的衣服破洞漏出,就算是宫人也没得这样的“待遇”啊。
“阿鸢姐姐…”
庚尔才偷偷摸摸蹑手蹑脚地潜进冷宫,就听见幼安的呼唤自己的声音。
谨慎地看了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嬷嬷不在,才从窗边跳进屋内,还是那间破旧的房屋、还是那些痴呆的废妃。
“幼安,我给你带了几件衣服,你快梳洗一下换上吧。”庚尔将那包裹打开,递给面前脸庞脏兮兮的人。
“阿鸢姐姐…我们一般都是打井水洗澡的,可自从上个月有一个宫嫔失足落井而死之后,就没人敢去洗澡了…”幼安仰着头,顶着杂乱的头发对庚尔道。
“那你们喝的水呢?”越发小心地问。
“是那井水,没办法呀,不喝水会死的。”
庚尔有些不可置信,眼前的孩子不过十一二岁,且凭她的身份原应该是高贵的受万人簇拥的公主,现在喝的是沾有死人气息的水,卧的是不知多少尸体横陈过的床,庚尔有些想吐了。
“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现在,你和我一起出去梳洗一下,晚间我再把你送回来。”就这样潦草地决定着,说着握着幼安的黑黢黢的手往外走。
“上次的那些宫人们呢?”躲在离外界只有一墙之隔的树下。
“上次她们醒来后可能有些后怕,对我也只是淡淡的,没再经常打我了。”
庚尔闻此点点头,“我们翻过去。”
她先是纵身一跃,身躯往外靠,从外面扶着墙瓦伸手去够幼安,幼安个子有些发育不良,显得很小,踮起脚都够不着。
“阿鸢姐姐…我…”语气有些生怕被他人发现的着急,和对冷宫之外的好奇渴望。
“等下我折一条树枝。”庚尔看向方才的大树,以墙为辅助点登上树去,折下一根不粗不长的树枝,又以方才的姿势去够,幼安竭力伸手,终是够着了。
嘴角露出欣慰的笑容。
冷宫外,已是又一副景象。有更多的繁花似锦,宫道绵长,柳絮纷飞,花香四溢,连宫人衣着都更精致一些。幼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从未想象过的世界,她望向庚尔,只见庚尔轻轻点点头:“这些东西只是冰山一角,你以后会得到更多更好的,至高无上的东西。”
“是吗,希望如此。”
庚尔看着身旁这个娇小的身躯,她现在所希望的可能只是一餐温饱,可能只是想要换身干净的衣裳,但是很奇怪,庚尔总觉得这个人的身上,散发着一种他人所没有的毅力和野心。
庚尔将她带到自己的厢房,一路走来,已有不少人注视,但是他们可能只是认为身旁的幼安,只是一个被主子打骂的丫头,幸好也没有过多的关注。但是仙居殿就不一样了。
庚尔提出洗漱用的木桶,打满温水,还动用了尺敏用剩下的花瓣,在旁边的木桌上放上干净的衣裳,拉好浴幕,关好门窗。幼安看着她一系列麻利的动作,目瞪口呆。
“我在门口等你,洗好后叫我。”庚尔看了一眼幼安后关了门,在门外守着。对于女子来说,洗澡、梳妆打扮这件事本就是无师自通的,用不着别人操心。
半晌,听见了幼安的声音。
敲门,推门而入。
看向已换好衣装的笑脸相对的幼安。本就是青春少艾的年纪,腰肢柔软,眉眼清澈动人,扣人心弦,洗后肤如凝脂,齿如贝壳,发丝柔顺而乌黑。庚尔仿佛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自己,虽然穿着不同,长相不同。但是像那个还没有经历王位的纷争的自己,那样干净可人地对着自己笑着。
“阿鸢姐姐,这是什么呀?”
庚尔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幼安正把玩着故渊给她的隔命草,惊着从她手中抢过来:“这是有毒的东西,不要乱动!”
“喏。”幼安吐了吐舌头,好心情丝毫不被打扰。
庚尔将那隔命草放入抽屉中后,才缓缓对幼安道:“等我清理一会儿,便带你出去。”
“喏。”
幸好正值中下午的时期,大多宫人要不就在值班看护主子午睡,要不就是躲着到别处休息,泼水的时候还没很多人看见,不料才把东西还原,便有敲门声。
“阿鸢,你在里面吗?”是芸瑶的声音。
庚尔和幼安互看一眼,一时还没主意。
“你再不开门我就进去了啊!”又是一阵催促声。
“阿鸢姐姐,我从窗台上跳出去,你去回话吧。”
“你一个人可以吗?”庚尔显然有些不放心。
“可以的。”
看着她笃定的样子,庚尔点点头,待她翻窗后回神去开门。
“你怎么这么慢呀,敏嫔娘娘唤你过去呢。”
“我才小憩了一会儿,马上过去。”
说罢便拔腿就跑,生怕芸瑶看出端倪。
“诶…你跑那么快干嘛?”
看着她匆匆而去的身影,芸瑶不禁生疑。
“敏嫔娘娘,您唤奴婢?”
“嗯,方才王上身边的李内恃前来宣旨,说王上特许本宫回家省亲,只是得找人代劳,自己不得出宫。但这已是天大的准许,明日你早些过来替本宫出宫一趟吧。”尺敏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眉眼飞挑地道。
“喏。”如此,庚尔的心情也觉得十分好,总算是有半日闲了。
然后她一直服侍尺敏直至晚间襄景王前来用膳,才离去。
却忘了看看幼安的情况了。
话至幼安,从窗外逃出之后便一步三回头地小跑想去冷宫,但宫道繁复复杂,又是怕别人看她面生前来问话,心中焦急万分,一下便撞到了某个人。
“呀…”突然一撞,头还有些疼。
“大胆!你是何人!”翠果一把推开她,呵斥道。
幼安一看面前那瞪眼的宫人,和身后自己方才撞到的衣着高贵的女子,还有她们身后一大列的宫人,心想肯定是哪位得宠的妃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奴婢…奴婢是浣衣局的。”
“撞到了娘娘还不下跪!”翠果又是一阵怨骂。
“奴婢知错,不知娘娘在此…”腾地一声跪下,面朝着地面不过几分的距离。
“浣衣局的人都是没眼睛的吗?本宫一个大活人都看不见?”那高贵的女子问道。
“不是…”
“贱婢!堂堂大襄容贵妃也是你敢顶嘴的?来人,掌嘴!”
幼安一惊,原来她是和自己母妃同一天生产的容贵妃,那日她生男,位至贵妃之位;而她的母妃生了她,却变成了疯子怨妇…
“娘娘开恩,奴婢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连续磕了几个响头,却还是被两个侍卫拖到一旁,不由得惊慌哭泣。
容贵妃面容无动,只是睨着眼看着。
“啪!”一巴掌。
左颊刺骨的疼痛。
“啪!”两巴掌。
右颊又是一阵的红肿。
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静如无风,身旁的翠果不禁提醒道:“娘娘,咱们先回宫吧,这等血腥的场面见不得。”
“嗯。”
看主子允许了,翠果越发来劲:“你们几个在这看着!”
“喏。”
“奴婢恭送容贵妃娘娘,娘娘万安——”
本来已经走远的容贵妃回头看向方才说话的幼安,虽然已被打得口齿不清,但看着那恭敬行礼的身姿,那双执拗的嘲讽的眼神,怔了好一会儿,淡淡道:“谢谢,打完之后,送一瓶复原膏给她。”
赏罚分明。
话毕,嫣然而去。脑海中却始终抹不去那双厌恶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