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点》了不起的绵羊君

1、程岁寒，能不能别离开我

　　水果刀狠狠地割进我腕上的动脉，我只觉得鲜血缓缓流了出来，那红，竟出乎意料的优雅而迷人。
　　疼痛最后变得近乎麻木，我的脑袋却异乎寻常的清醒。瞪着眼，盯着天花板，胡思乱想起来。
　　Marc Quinn用血绘的自画像……
　　《血画》里的漫画家史蒂夫……
　　夜风从窗户缝隙里，悄然地钻了出来，凉凉的，却按耐不住我身上兴奋地跳跃着的每一个细胞。
　　我可以感受到，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沉，眼前不停发黑。此时的我极为冷静，外科医生一般地缓缓分析，这应该是缺氧造成的。
　　勾着唇，笑了，仿佛胜利了一般。
　　死神，似乎近在眼前。
　　与其麻木地活着，我宁愿这样近乎决裂的死。
　　纵然这个世界有我最爱的他。
　　“咔哒……”门锁转动发出清脆的声音。
　　紧接着，我看着向来沉着的他，竟然也会有这样生动的表情，扬着眉，大声地冲我吼着些什么。
　　我想笑得更开怀些，浑身却忍不住抽搐起来，脑洞大开的我，竟想到了电影中患有妥瑞氏症的科恩。（《叫我第一名》）
　　我知道我幼稚。偏激。轻率。
　　但我还是忍不住这样做了。
　　我就这么看着他冲了过来，狠狠用毛巾勒住了我鲜血淋漓的手腕。
　　他乌黑的眼，深俊寥远，依旧如繁星一样璀璨。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比一个世纪还要长一些。
　　他狠狠抱起了我，那衣领上的柠檬草的香味让我忍不住贪婪地呼吸了一口。
　　真好。
　　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感觉他对我的在乎。
　　只有在这时候，我才能享受到他对我一丝一缕的温柔。
　　有一刻，我多么想闭上眼，永远地沉睡在自己心爱人的怀里。
　　他曾说过，我像《致橡树》的木棉一般，开满红硕的花朵，张扬肆放。
　　却不知道，我只想静静地依偎在他身边。
　　即使卑微地匍匐在他脚下，只要得到他一眼的眷恋，足以。
　　他把我放在了车后座上，重重地关上了车门。
　　透过后视镜，我紧紧地盯着他俊冷的面庞，慢慢地阖上了眼……
　　等我醒来，鼻间充盈着来苏水的味道。
　　我就知道，这一次我又没死成。
　　看了看旁边高高挂起的吊瓶，我忍不住抽了抽鼻子，拔了针头，不顾还在流血的伤口，便瞬间跳下了床。
　　谁会想到，这样充满活力的我，刚和死神擦肩而过呢？！
　　没过一会儿，一个小护士顿时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赤着脚、站在地上的我，惊慌地说道：“你不能这样！”
　　“我没事。”我只觉得嗓子干干涩涩的，有些沙哑，“他在哪儿？”
　　“谁？”她有些疑惑。
　　“送我进来的那个人。”我有些不耐烦地抓了抓头。
　　“他？我好像看见你男朋友在楼梯口。”
　　听到“男朋友”这个称呼，我不由心上一喜，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蹬起拖鞋就出了门，遥远地冲还一脸茫然的小护士喊了一声，“多谢。”
　　轻车熟路地转了个弯，无暇关注路过的一间间病房，我扯了扯头发，努力将其拉得平整些，弯了弯嘴。
　　转弯处，只见他靠着窗，点着一支烟，抬着头，静静地看着窗外。
　　套着衬衫的灰色毛衣，蓝色的牛仔裤，随意的打扮，随意的姿势，却怎么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岁、岁寒。”我走到了他身后，轻轻开了口。
　　他转身，墨色的短发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细碎的刘海，乌眸幽暗深邃地看着我，却冷得让人发寒。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缓缓抬起。
　　“啪！”
　　我不由晃了晃身子，下意识地捂着了肿得老高的脸，却还是忍不住盯着他的手，只觉得那手是多么的白皙，修长有力，就好像艺术品一般。
　　在我眼中，他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
　　他的薄唇轻轻一掀，沉静而俊朗的容颜因这一笑而添了人气。
　　但我知道，他在生气。
　　“岁寒……”看着生气的他，我却忍不住笑了。
　　“我们分手吧。”
　　当他突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世界突然变成了黑白色。
　　这一刻，我却突然想起了卓别林的默片《摩登时代》。一瞬间，我以为，我也化身成了剧中的人物。
　　只不过，剧中在笑，我却在哭。
　　像个傻瓜一样。
　　对不起，岁寒。
　　原谅我，越想靠近你。
　　却越像刺猬一般，扎得你浑身是伤。
　　我在心里轻轻吟诵着郑愁予的《错误》……果然在你的心城中，我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等我眼前一黑的时候，我忍不住伸出手，想抓住他，却只抓到一片虚无……
　　等我醒来，恍恍惚惚地办了出院手续，在下楼梯的时候，却不留神崴了脚。
　　于是，像个孩子似的，蹲在地上，抱着腿，大哭了起来。只有这样，我才是真实的自己，平等自由的自己。
　　等我回到家中，只觉得平时温暖的家却如地狱一般让我难以忍受。
　　眷恋的，轻轻抚摸着他送给我的“蒙奇奇”家族，缓缓地、沉痛地将他们放在箱子里。
　　有一瞬间，我多么想他。
　　有一瞬间，我知道他真正地离开了我。
　　十七岁那年，我用雪球“邂逅”了二十四岁的他。
　　十八岁那年，二十五岁的他结婚，新娘不是我。
　　十九岁那年，原谅捧花的我，盛装出席，却不想错过。就这么默默做了二十六岁的他的地下情人。
　　当初的我，什么都不在乎，只在乎他。
　　如今的我，听着陈学冬的《不再见》，笑着流泪。
　　我记得他喜欢用钢琴弹奏刘半农的《教我如何不想她》，那时的我，多么想化作他心底的月光石。
　　可是，我知道，我只是他脚边的尘埃罢了。
　　我记得他让我多读诗歌，于是，我爱上了卞之琳的《断章》：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我多么想对他说，你就是我的梦，是我一生遥不可及的梦。
　　如今，这梦是多么残破得让我心碎。
　　我知道自己敏感。
　　我知道自己自卑。
　　但我更知道，程岁寒，我爱你。
　　如今，你的离开是对我最大的惩罚……
　　突然记起了我自杀的前一天。那样的程岁寒是我从没见过的程岁寒。
　　他脸上的笑容，是多么宠溺。
　　他轻轻给她套上水晶鞋，那轻柔的动作，似怕惊扰了他最爱的女人。
　　而他最爱的人，却始终一脸冰霜。
　　玻璃门后的我，捂住了心口，却眼睛干涩地流不出泪。
　　于是，我再一次自杀了。
　　只是幼稚地一次次试探，程岁寒，你的心底究竟有没有我。
　　程岁寒，能不能别离开我……

作者有话说

　　清雪就是三观不正的文艺女一枚，别拍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