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尽一生》裴言惜

8、齐桢

　　很巧的是在出电梯的时候遇到了两个人，站在前面的男人年纪看起来四十左右，他们等在秦彦办公室门口，似乎等了一会了，看到秦彦从电梯里走出来，快步走了上来：“秦总啊，你可算来了。”

　　“甄总，这么早找我有什么事嘛？”秦彦眉头一挑，问道。

　　林御寒这时感受到一道灼热的目光，他循着感觉看过去，在大人物的身后，刚被挡住的人已经站了出来，那人正惊疑地看着他。

　　那人身型偏小，一米七五的样子，长相偏好，规规矩矩的站着，手里拿着份文件，看起来应该是那个甄总的助理。

　　林御寒看了一眼，心里咯噔一声，忙移开了视线，呼吸跟着加重了。

　　那边两大总裁还在对话。

　　“哦，就是前天我们商量的那个项目，我还想和你再谈一谈。”甄总呵呵笑着，揽住秦彦的肩就和秦彦一起往办公室走去。

　　“好，我们进去再谈。”

　　秦彦和那人商量好去办公室谈，回头看到林御寒不自在的表情，不禁问道：“不舒服吗？”

　　“没有。”林御寒强自镇定，冲他摇了摇头，余光瞥见那个助理又看了他一眼。

　　因为秦彦要谈正事，林御寒还是不适合呆在他办公室，所以没有跟进去，而那个老总也从他助理手里拿过文件就进了门，将门紧紧关上，似乎事情很重要。

　　林御寒看着秦彦进门就快步走开，朝楼梯口而去。那个助理快步跟了上来。

　　到了没人的地方，那人试探的叫道：“天才哥哥。”

　　林御寒停下脚步，回身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别这样叫。”

　　“真的是你，天才哥哥，这些年你去哪了？”

　　林御寒看着那人摆在脸上的担忧，有些无力，“齐桢，我没空听你的挖苦。”

　　“挖苦？天……哦，御寒哥，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齐桢反应过来，林御寒向来对天才哥哥这个称呼很反感，只是那么多年，他已经叫习惯了。

　　林御寒勾了勾嘴角，一直以来对他冷嘲热讽的人的话并没有什么可信度。“有什么事吗？知道我在这里了，想回去通风报信吗？”

　　齐桢一把抓住林御寒的手，急道：“御寒哥对不起，我为我以前的不懂事给你道歉，我没有要害你的意思，真的！”看林御寒只是盯着他的手不说话，齐桢也不松开，柔声说：“御寒哥，见到你真的太开心了，你知道吗，当初你走了我还不相信，他们都说你是出国了，可是我知道你是被赶出家的，我一开始是有些开心……可……可是后来我后悔了，我不是真的想要让你难过，我只是……只是觉得你生气伤心好玩……”

　　林御寒听到这里抬头看了他一眼，默默地说了一声，“好……玩？”

　　齐桢慌忙摇头：“不好玩不好玩，我不会再伤害你了，对不起。后来我让我爸去找你，可是一直找不到，我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他瞒着我的，总之我和他大吵了几架，还是没有用，我……我真的……现在看到你太开心了！”齐桢已经语无伦次。

　　林御寒看他的样子有些想要发笑，但是这个小骗子，他已经不敢再相信他了。曾经也是像现在这样说着多么多么好听的话，对着他撒娇，紧接着就让自己知道上当受骗了，各种冷嘲热讽，那个时候他还为此哭过很多次，偏偏他心软，齐桢屡试不爽。

　　林御寒低下头眨了眨眼睛，将快要突破眼眶的泪水逼回去，不让齐桢看到他此刻的表情，用力抽回了自己的手。再抬起头时脸上已经带起了往日般温和的笑意，“是吗？开心就好。”

　　齐桢看他不再一脸戒备反而笑了，有些开心，走近抱住他。

　　林御寒身体一僵，没有动，扫了一眼怀里的人就移开了目光，心想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翻脸，但是恐怕这一次，他是看不到他哭了。

　　耳边传来齐桢闷闷的声音：“御寒哥，我好想你啊。”

　　林御寒嗯了一声，在想齐桢会通风报信的可能度。

　　齐桢抱了一会儿就退开了，脸上还带着点腼腆的笑容，脸颊微红，偶尔抬头看看林御寒的脸色，这会儿倒像个害羞的小男生。

　　林御寒镇定的看着他，心里闪过一丝复杂。齐桢见他并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不由问道：“御寒哥，小临弟弟呢？你们是在一起吗？”

　　他眼光微闪，往楼梯口看了看，笑容有些维持不住，说：“他不在这。”

　　“哦……那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

　　“还好。”林御寒言简意赅。

　　齐桢感觉林御寒似乎不想和他说话，委屈地望了他一眼，也不说话了。

　　林御寒看见他那眼神，是真觉得有些不对了。齐桢这是不按常理出牌？还是他想再玩久点？林御寒笑了笑，“既然没什么想说的，就回去吧。”

　　“哎，御寒哥……”齐桢抓住他的衣角，说：“把电话号码给我吧，回头给你打电话。”

　　林御寒有些不耐烦地回头，想要问他到底想怎样，可是看到他那委屈的眼神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一颗心被搅得乱糟糟的。“齐桢……”齐桢眼睛亮了一下。“我真得没心思也没空陪你玩，我们都长大了，你要乖，我死了对你没什么好处。”

　　齐桢嘴巴微张，似乎被林御寒的话给震住了。

　　“我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也从来都不是你口中的天才哥哥，我只是个懦弱无能又蠢又笨的普通人罢了，你要是还把我当曾经的我，倒不如装作不认识我，那样我可能……还会对你抱有一丝感激。”林御寒说完就想赶紧离开，却被人从背后紧紧抱住。

　　齐桢的声音有些颤抖，甚至带着点哭腔，但还是被刻意压低，传进林御寒的耳朵里竟然让他的心都有些抽痛。“御寒哥，说些什么让人伤心的话，我知道你现在没办法相信我，但我真的不会伤害你，我也找了你很久，好不容易找到你，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你现在不信任我，没关系，等时间久了你自然会相信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会等，等到你相信我为止，但是你别离开，别不理我，我真的害怕你又消失了。”

　　这话的信息量有些大啊，林御寒低头，伸手包握住那紧紧搂住他腰的手，他感觉到那只白皙的手一颤，似是怕被他扯开，力气加大了几分。

　　林御寒摩挲了两下，眼里是温柔的光芒，这样的齐桢他让他想起了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少年，总是缠着他撒娇，但是这人却也有恶趣味，当你相信他了，反过来就对你冷嘲热讽，好像你的真心很可笑似的。这些年，他真的找过他吗？看他一系列的举动，不像是装的，眼中的心疼和关切也挺真切的。

　　“松开吧，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他忽略贴着他背后紧绷着的身体，轻声说：“我给你电话好了。”

　　齐桢欣喜的松开，看着林御寒拿着他的手机打了个电话，听到林御寒身上的震动声，方才安定，捧着自己的手机如获至宝。

　　两人回到秦彦的办公室外，正好见到齐桢的上司出来，齐桢迎上去，笑问：“总裁，我们回公司吗？”一副懂事的样子。

　　男人点点头，似乎心情很好，临走时笑看了眼站在一旁的林御寒，和齐桢一起出去了。

　　林御寒这才敲响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面色已恢复正常。秦彦看到他叫他过去，问：“今天是不是不舒服？我刚刚看你脸色不太对劲，实话实说。”

　　林御寒微笑着摇头：“我真的没事。”

　　秦彦眯着眼盯着他的眼睛，见对方只是笑着与自己对视，便点了点头，“好吧，要是不舒服就告诉我。”

　　林御寒轻笑一声：“秦先生真好。”

　　秦彦听罢嘴角一勾，“那是当然。”

　　哟，还真自恋。

　　林御寒倒是没有继续说下去。

　　见到齐桢是林御寒预想不到的事，他知道在秦彦身边一定会再见到一些故人，可是虽然心里有了点准备，真正见到的时候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本来以为他会对自己冷嘲热讽，就像以前经常做的那样，可是他说的那番话，无不是对自己的关怀，而他眼中的情感也是那么的真挚，如果他不是早知道他是个小骗子恐怕早就相信他了，但为什么会这样呢？

　　虽然曾经的他们相处不是很愉悦，但两人都不是很记仇，所以即使总是闹矛盾，关系却不是特别差，而且有的时候，齐桢的确特别可爱。

　　但是在发生那件事之后，几乎没有任何人向他伸出援手，甚至有些曾经非常喜欢他的叔叔阿姨大哥大姐都对他的遭遇视而不见，好像他就是罪魁祸首，躲之不及。是的，他被赶出家的时候林锡华把消息封锁的很紧，因为一旦家庭不和的消息放出去，林氏家族的企业可能会因此受到影响，而林锡华也因为面子而向外声称送兄弟俩出国上学，外人看来林锡华是对兄弟俩好，却不知道那段日子他们过的有多惨。林御寒不得已带着弟弟向一些和父亲关系好的人寻求帮助，可是都被拒绝了，他们要么是听信谣言不屑帮忙，要么是不愿意趟这趟浑水，紧接着就有赵金灀的人来阻挠他们，让他们连那些可能帮忙的人见都见不到，然后在不久后，弟弟就失踪了。

　　所以这么多年，他已经不相信那些人还会对他好了，人心隔肚皮，他早在那场巨变中看到了人心的险恶，也学会了防备。他虽然总是以微笑待人，但更多的是在微笑中带着疏离，除了一些让他真正感到温暖的人和事。而这一次，林御寒首先想到的就是齐桢会不会害他，自然也没那么容易对齐桢冰释前嫌，只是他那副脸红害羞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林御寒看着窗外，失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