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与北方（BBC同人）》随顾

5、花样打脸

　　唔 我们敢情非这样不可
　　情不自禁地注视和靠近

　　没过几天，黑尔一家就收到了桑顿太太要来拜访的信，桑顿先生为此费了好大的劲，要知道桑顿太太并不热衷于拜访客人。因此，随虞不得不跟着自己的母亲和狄克逊忙前忙后，洗窗帘，熨衣服，准备茶点，等一切准备妥当，筋疲力尽时，桑顿太太便到了。
　　黑尔太太从窗前俯望，一个穿着黑绸长裙的妇人刚从马车上走下，身形不算高大，浑身却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那一定是桑顿太太了！”黑尔太太的呼吸忽然急促起来，随虞点头尽量安抚她神经脆弱的母亲，“看她眉头紧锁的样子就知道不会有错。”
　　桑顿太太身后，一个花色胡哨的姑娘扭扭捏捏下了马车，动作幅度极大地甩着裙摆，随虞一瞬间觉得自己看到了一颗圣诞树。
　　“瞧瞧那裙子，仆人估计得花一整天来熨。”黑尔太太又感慨，纤细的双手绞握在一起。
　　“我们该在哪儿接待他们呢？妈妈！我们的客厅可装不下她们敞开的裙摆。”
　　黑尔太太终于被自个儿女儿的话给逗乐了，一下子活络起来，准备打起精神来接待客人。
　　桑顿先生的妹妹，范妮“很有礼貌”地拒绝了黑尔家准备的茶点，随虞看着她造作的模样，在心底哭笑不得。而桑顿太太则在一旁矜持沉默地喝着茶，时不时接一句陈朽的客套话。
　　“多精致啊！我们有年头没见过这样精细的手艺了！”黑尔太太小心翼翼地比着手势。桑顿太太顺着她的目光往下看，就看见自己衣襟上纹路精细的花边，随即满脸自豪，甚至露出了来到这个房间的第一个笑容，“喔，我们曼切斯特的技术可是十分顶尖的。”
　　然后，继续沉默。
　　“你不太喜欢音乐吧！”范妮突然开口，“我瞧你们没有钢琴。”
　　“呃……比起弹，我更喜欢欣赏，不过，我确实没有学习音乐的天赋。”随虞说的是大实话，她长这么大，连儿歌都能唱跑调。也不知道玛格丽特自身的实力怎么样，自己会不会给她抹黑。
　　“我不知道没有钢琴该怎么活下去，钢琴对于我来说几乎是一种生活必需品。”
　　……
　　继续尴尬。
　　“这儿应该有音乐会吧？”随虞打起精神应付。
　　“是呀！很拥挤！是人都让进，不过伦敦流行的我们都有，但很可惜相比于伦敦，这些歌曲会稍显落后”范妮昂着头，几乎是用鼻子说话了，“你知道伦敦？”
　　随虞准备打压一下这个小丫头的气势了，“是呀，我在那里住了好些年。”
　　这个小丫头的脸上随即又露出向往钦羡的神色来，“诶呀！伦敦和布达拉宫是我渴望见识一下的两个地方！”
　　“布达拉宫！”随虞几乎叫起来，两位太太不由得向自己投以关注的眼色。
　　对面那位粗心的小姐却一点没有察觉，继续解释，“是呀！自从我看了《布达拉宫的故事》之后，我就对那个建在高山之巅的宫殿无比向往。你也知道这个故事吗？”
　　“不不”随虞有些恍惚地摇头，如果这个布达拉宫真的是中国的布达拉宫的话，那么……随即她又意识此时新航路已然开辟，可能是某个汉学家写的书，自己反应干嘛这么大，像她一样这么倒霉地穿越到故事里的人能有几个？
　　“不过，我很乐意拜读一下这本著作，听你的口气，一定是个很动人的故事。”
　　范妮却显然更在意伦敦这个话题，拉着随虞小声吐槽曼切斯特的乌烟瘴气，同时埋怨自己母亲不乐意带自己去伦敦，“我已经等不及要离开这个乱糟糟黑漆漆的地方。”她最后说道。
　　这个妹妹也真是耿直的愚蠢，愚蠢得可爱。
　　或许桑顿太太听到自己女儿如此贬低自己的家乡很不乐意，她忽然转换了一个话题，“或许，我可以问一下，你们为什么搬来曼切斯特？或者说，你们为什么离开原先的地方？”
　　这下换成黑尔太太发窘了，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小巧的脸上显现出痛苦的神色，“……那……那是我丈夫的决定，是关于……良心的……”断断续续的解释，愈显尴尬。
　　关于搬家的问题，母亲知道真相后是跟父亲吵了一架的，信仰什么的，随虞是相信的。然而毕竟还是要生活，所以他们一家人正在为父亲的信仰付出代价。她只有尽自己所能去安慰自己这个娇滴滴的母亲。然而，今天这茬儿又被桑顿太太给提出来了。
　　“我丈夫很喜欢给桑顿先生讲课，这让他又精神焕发了。”黑尔太太生硬地转移话题，并向玛格丽特投以无助的目光。
　　“名著给学校或者乡下那些悠闲的人读就好了，曼切斯特的男人应该一心工作。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把曼切斯特打造成国内一流的商业城市。”提到曼切斯特，桑顿太太大而精明的眼里闪烁着异常的光彩，“另外，曼切斯特的约翰·桑顿这个名字在欧洲所有的商人中都是众所周知和令人尊敬的。”
　　这不是活生生的炫娃吗！随虞本想抢白两句，看到桑顿太太嘴角掩都掩不住的笑意，便心软起来，“的确，很多人都说过，桑顿先生的确是一位正直的令人尊敬的人。”她随口附和。
　　“谁向你说他的？”
　　“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桑顿太太身体往前倾了四十五度，面上严肃的表情不在，几乎快掉下椅子。
　　“……”
　　对不起，我不应该接话的。随虞默默抠手指。
　　临走的时候，桑顿太太给了黑尔太太唐纳森医生的地址和联系方式，说是自己儿子嘱咐的，上次上课时黑尔先生咳嗽得厉害，觉得还是请他看一下医生较为保妥。
　　最近天气不错，偶尔还能看几角蓝天，随虞准备去书店找一找那本《布达拉宫的故事》，尽管希望渺茫，她还是不想放弃，并且总觉得自己能找到什么。
　　意料之外的是书店竟然在桑顿工厂旁，站在书店里，都能听到工厂里机器轰鸣的声音。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那本书，书店主人是一位满头白发的老爷爷，很亲切地走过来询问。
　　“喔，那本书啊！已经绝版很久了，不过在我年轻时还风靡一时呢！”老板一脸回味，随即笑得慈祥，“嗯，的确是适合你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看的书，下次我去进书的时候帮你问问出版商，大概两周后。”
　　“那谢谢您了！”
　　随虞随手挑了几份报纸，忽的听到了工厂的休息汽笛声，一大堆乌压压的人群从工厂挤出来，盛为壮观。她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着笑得像圣诞老人一样的老板问道，“先生，您为什么会把书店开在工厂旁边呢？”
　　“听你的口音，是南方人吧？”老板不答反问。
　　“是的。”
　　“你别小看了这些工人，他们的求知欲也是很旺盛的，你看——”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随虞就看到了一些工人向书店走来，“只不过，今天可能由于小姐，我的收入会翻一倍。”说完，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美丽的小姐，我们又见面了。”随虞看着一个穿着工人制服的年轻男子捏着他满是棉絮的帽子，模仿南方绅士朝着自己鞠了一躬，不由笑开了。
　　“我们之前见过吗？”
　　“在克兰普顿大道那边。”随虞很快想起了那次被围攻的尴尬经历，连带着说话都没那么精神了。她随便找了个由头，到了另一侧书架女工聚集的地方，随即和她们聊了起来。
　　“你们都是桑顿先生工厂的女工吗？”
　　“不，我是汉珀工厂的。”
　　“你们喜欢在这里工作吗？”随虞突然好奇起这个年代女性可以选择的工作方式，顺便掂量自己梦想的可行度。
　　“喜欢这里？”
　　“喜欢工作？”大家都很惊讶，觉得眼前的小姐太天真了。
　　“其实在哪里都差不多，要知道，桑顿先生的工厂是工资最高的，但是，你必须非常努力。”年纪大一些的女工这么回答。
　　“我是说另外的工作，除了女工之外的。”随虞解释道。
　　“除了女工，就是女佣了！虽然体面些，但是太不自由。”另一个圆脸的矮个子女工回答。
　　“你们有没有想过，比如……嗯，写一些东西什么的？类似你们手上的……”随虞这话一出口，所有的女工都忍不住笑出声来，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
　　“喔，可爱的小姐，我们就算是看这些都已经很吃力了，让我们写？哈哈！谁来看！”
　　又是一阵哄笑。
　　“吃力？”
　　“喔，我们只是看看，我们并没有足够的钱来买这些书，更没有什么时间去写！”
　　“那你们挣的钱呢？”
　　“大部分交给爸爸，小部分留下来买些吃的，穿的，大部分都是吃的，很多吃的。”说话的是一个苍白瘦弱的女工，身体好像没长开，瑟缩着像一朵枯萎的花朵。然而，很多女工跟着点头。
　　“或许，还有一条路，小姐，不过那是为你这样的小姐准备的路，我们可没有这个福气。”那个年长的女工突然冒出一句话，眼睛盯着不远处工厂门口的桑顿先生，自己的厂主。而桑顿先生正盯着某位女士匀称修长的背影发神。
　　某女士迫切问道，“什么路？”
　　“嫁位有钱的绅士”年长的女工看着一步一步向书店走来的桑顿先生，补充道，“像桑顿先生这样的。”
　　随虞撇撇嘴，什么嘛，还以为有什么好出路呢，说来说去不还是像中国封建社会一样妻凭夫贵，不过，现在可是资本主义社会好不好。
　　然而，当桑顿先生的名字一提出时，身边好多女工便叫嚷起来，小声交谈着，俨然一副春心萌动的样子。
　　看来他还有挺多迷妹的嘛！随虞继续撇嘴，她不知道的是，由于自己背对着橱窗，所以看不到离自己越来越近的某先生。
　　“看来你们挺喜欢你们的主人嘛！”
　　“长得英俊的男士，谁不喜欢呢？”不知是谁说的话，却赢得一阵附和。
　　依然是个看脸的世界啊，想当初，自己也是桑顿先生的舔屏一族啊！想当初自己想看就看的颜，现在到了真人世界却不好意思盯着别人瞧，一对上那人的脸，他深邃的目光就让人消受不了，她舔屏的福利呀！就这么没了！
　　心下气闷，便口不应心道，“切！一张扑克脸，眼睛陷进地底里，鼻子戳到天上去！”
　　桑顿先生刚走到黑尔小姐背后，就听见这番对自己容貌的评论。说实话，他从来没在意这些，曼切斯特的男人，只要有做生意的头脑和魄力就足够了。以前有人夸赞自己的容貌时，他还很不高兴，总有一点被人小瞧的不悦。
　　没想到，而今这位小姐的这番话，却让他心里更不悦。
　　他有些赌气地立在她身后，一言不发，随虞却一点没察觉到对面女工们给她递的眼色，兀自歪头自说自话，“就算是这样，也能长得这么好看，上帝果然是不公平的。”这句话很低，然而桑顿先生还是很及时地听到了，并不由自主地弯起唇角，冷峻的面容霎时如破冰春水，惹得女工们小声欢呼。
　　随虞这才后知后觉地转头，入目却是一件洁白熨帖的白衬衫，自己的眼神刚好落在第三颗纽扣上。由于离得近，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衬衣里肌肉的张力。不由得老脸一红，她几乎是跳开的，视线顺着纽扣往上爬，是扣得一丝不苟的领结，抿成一条线的嘴，裁剪得很整齐的鬓角，然后，是——戳到天上的鼻梁……陷到地里的眼睛……
　　……
　　随虞感受到这个世界深深的恶意。
　　果然，背后说人坏话一定会被当场抓包。
　　“你，您是来，来看看您的工人吗？呃——我是说，看看他们的消费方式？”随虞快被自己蠢哭了。
　　“不，那和我毫不相干。我的责任是有效的管理工厂，否则哪里来的工资付给他们。”桑顿先生依旧是一张毫无表情的雕塑脸，一板一眼地极其正经地配合着作答，可随虞总觉得那双深陷的眼窝里藏着笑意，一种他乐意陪自己演戏的错觉。
　　“那你的道德责任呢？” 戏要演全套，随虞一本正经，拿出上辈子学的管理学知识——企业好歹也是有社会责任的嘛！
　　“如果他们按时上班，不扰乱工厂秩序，那他们其余时间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桑顿先生微微低着头，再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笑意，连说话的语调也轻快许多，“要知道，在北方，我们很重视独立。”
　　“但是你肯定感兴趣吧？”随虞这才想到这个年代谈公司治理什么的还太早，眼前的这位还只是个工厂主呢，但仍旧忍不住为自己狡辩。
　　“我是他们的雇主，不是他们的父亲或长兄，可以随心所欲地要求他们做工作以外的事。”很完美的回答。他心情很好地挑眉，坚毅的额际随即皱起三道细纹，眼神定定追着随虞的，烟蓝的眸漩涡一般摄人心魄。
　　就这样，桑顿先生好心情地等着黑尔小姐的回话。她仰头间脖颈露出的优美的弧度，耳边细碎柔软的鬃发，轮廓分明的嘴角，精致小巧的鼻尖，柔美湛蓝的双眼，都清晰映在他的眸中，荡漾起他眼底的笑意。
　　“小姐，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你很久啦！”随虞一转头就看见之前进书店的年轻工人冲自己打招呼，大大的黑眼睛里满是兴奋。
　　来了个解局的！随虞精神一震，点点头，“我随便找点书。”
　　年轻工人像是得到鼓励般，立马上前，却看到自己厂主皱眉看着自己，眉间的褶皱紧得能夹死一只苍蝇，“斯波尔，你下了班不回家吗？”厂主的声音像是一下子入冬。
　　周围的女工很识趣地散开，然而斯波尔还是没有走的意思。
　　“主人，我来看看书，顺便问候一下这位漂亮的小姐。”斯波尔扯了扯自己蓬乱的卷发，笑得没心没肺。
　　“你之前不是跟我请假，陪母亲去医院吗？”
　　“是的，主人，我母亲已经好很多了，她让我代她向您致谢。”斯波尔依旧笑嘻嘻。
　　桑顿的脸上此时却阴云密布，“我觉得，你有时间，应该带她去复诊。现在怎么样？”声音沉得不能再沉。
　　随虞现在耳中只回响着两句话——
　　“要知道，在北方，我们很重视独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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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他们的雇主，不是他们的父亲或长兄，可以随心所欲地要求他们做工作以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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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回想起自己说过的话——
　　“桑顿先生的确是一位正直的令人尊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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