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与北方（BBC同人）》随顾

1、新的场景，新的面孔

　　薄雾遮住了阳光
　　炊烟腾腾的矮屋
　　围绕着我的四方

　　“玛格丽特，玛格丽特……”
　　“醒醒，我们快到了。”温柔低沉的男音旋在耳畔。随虞终是忍着倦意，努力睁开眼，却被眼前的场景唬得一愣：灰沉沉的车厢里，一位西方人打扮的老绅士正睁着一双柔和的慈目望着自己。对面车座是两位女士，一位纤弱羸美，一位则像发酵过了头的巧克力面包，所有人的打扮都像十九世纪现实主义流派画作里面的人物形象。
　　随虞暗自发笑，自己怎么梦到这样的场景了？难道是专业课考试的那道题？让分析一下十九世纪浪漫主义的文学特色，是一道论述题，随虞记得自己答得很尽兴，几乎是提前半个小时交卷的，研究生选拔测试远远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紧张严肃，除去考前一夜的辗转难眠，等真正提笔答卷时笔尖下跳跃的文字却是出乎自己预料之外的自由轻松。然而毕竟是连考两天，自己生理心理几乎已经到达极限，随虞便很正常地在返校途中的地铁上睡着了——竟然还做了这样一个梦。
　　尝试着挪一下腿让自己从梦中醒过来，随虞经常在梦中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逐渐摸索出了一套把自己从梦中唤醒的方法，尤其是噩梦中时。在梦中自己总认为自己在动，其实只思维的幻想而已，只要真正尝试着动一下手胳膊腿什么的，便能立马清醒过来。现在的随虞就是这样的状况，只是这次怎么不太管用，是这两天太累了吗，要不再睡会儿？反正也不是什么噩梦——不行！今天可是圣诞夜，她和研友还约好了大餐呢，得赶紧醒过来，不要坐过了地铁站才好。
　　再次动动手脚，随虞意外地发现自己行动自如，脑袋也异常清醒，完全没有那种挣扎在梦境边缘的模糊的恐怖，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会沦落街头，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对面的纤弱的夫人忽然开口，幽怨的口气搀着难言的叹息。
　　那位年老的绅士闻声放下报纸，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给随虞递眼色，好像是让随虞安慰那个神经脆弱的夫人意思。
　　怎么回事？在梦中玩起了情景剧？自己竟然还是被动的一方！随虞记得自己以前有控制梦境的能力，怎么现在梦里的人物不听自己的指挥。心里升腾起一股异样的陌生感，随虞张张嘴，准备随便说点什么，“我们这是在哪儿？”
　　话说出口，惊讶的不仅是周围的人，连随虞自己都吓了一跳，极其流利婉转、沉静优雅的英语，是随虞怎么艳羡都学不来的伦敦腔调。而身边的老绅士则撇了撇他棕黄的鬓须，“玛格丽特，你这个玩笑开得可真不应景。”
　　对面的发酵面包则喋喋不休起来：“我就说老爷，您一声不吭就拎着我们到这个鬼地方，从那么明媚温暖的南方，不仅夫人的身体受不了，刚从伦敦回来的小姐看上去也不怎么满意呢&**……*￥%￥*（此处省略一长串抱怨）”
　　“到站了，曼切斯特！”
　　“到站了，曼切斯特！”
　　几声迭环往复的男高音透过阴郁的铁皮火车震荡着车厢里凝住的空气，也打断了面包仆人的一连串抱怨——多亏了这位面包女士，随虞这才弄清了梦境里她与身边这几个人的关系：貌似是男主人带着不情愿的女主人举家迁徙的状况。迁到曼切斯特，曼切斯特？曼切斯特！等等，这不是工业革命的发源地吗？自己这个梦真的是越做越离谱且越来不受自己控制了。算了，可能是之前真的太累了吧，毫不夸张地说，她在考研上花的精力觉得比高考多太多，那就等自己自然醒吧，或者坐到终点站被人喊醒。
　　“好了，我亲爱的女士们，既然已经来了，就不要再抱怨了”，老绅士双手交握，对着空气祷告一般，又像是在抚慰这些女人脆弱的心灵，“狄克逊，去找个服务生小心点！玛格丽特，来，扶着你的母亲，我们该下去了。”说罢，拿起靠窗的拐杖，一身老绅士派头。
　　等一家人全部在旅馆安顿好后，老绅士提出要出去看房子，随虞看了一眼默默垂泪的母亲和她身边小声喋喋不休的面包女仆，最终决定和这位看似温柔睿智的父亲一起去看房子。
　　暗色的街道，拥挤的人群，杂乱的马车，随虞很惊讶于眼前的场景。印象里风景如画的英国乡村风景和眼前灰郁嘈杂的街景形成鲜明的反差，难道真的是工业革命时期，随虞不由抓紧了身上的灰色大披肩，这披肩很暖和，质地柔软，上面绣着精致的印度花纹，再看看自己几乎拖地的褐色长裙，和灰扑扑满是煤屑的地面，随虞无奈地摇了摇头，难怪旅馆里两位女士这么伤心。
　　刚想拎起裙摆，就看见了老绅士隐晦的目光，似乎在暗示她不要做出什么不淑女的动作来。随虞也读过这时期的不少外国名作，知道这个年代男女保守程度丝毫不逊于封建礼教，便假装拍了拍裙子，对这位老绅士说道，“我们分开去找房子吧，这样快一些。”老绅士的同学给了他们一家两处住房地址，一个在城郊，一个在城中心，如果依次去看，估计天黑了也来不及，而他们最好能在明天就搬进新房子，旅馆的费用贵得超乎这一家人想象。不过，这位老绅士看上去也确实清贫。
　　老绅士犹豫了一会，深褐色的眸里现出动摇的神色，“你确定？”
　　“您知道的，我们没有时间”随虞瞥了眼手上的地址清单，指着市中心的一排字说，“我去这间房子看看，离旅馆也近，来回方便些，您就辛苦一点，我们等你回来共进晚餐。”
　　“好的，我亲爱的女儿。”老绅士说着便在随虞宽大的帽檐上留了一吻，随虞有点不自在，但又不得不入乡随俗。当下两人便分路而行。
　　随虞顺着门牌一路走去，并没有出现迷路的状况，这个都市比自己想象中还要现代化，路标门牌地址标得清清楚楚，省却了问路的麻烦，而身边的人都形色匆匆。随虞最终停在三幢相邻的公寓楼前，这三幢公寓左右围成一处空地，颇具四合院的布局，只是公寓楼窄而高，硬生生给人一种冷漠的距离感。
　　围在中间的空地俨然一个小型集市，每个人都忙着自己的事，浑浊的空气里传来男童清脆的叫卖声，“鸡蛋，刚生的鸡蛋！快来买！” 隐约还能听见鸡鸣声。逼仄的空间停满了各式各样劳作的工具，无一例外地都染上厚厚的煤灰——压抑的灰色世界——随虞吐出口气，在忙碌不休的人群中穿梭，终于到了公寓门前，拂去掉落在身上的鸡毛，随虞确认仪姿无误后，便上了楼。
　　一长串对话随着逶迤而上的阶梯落入随虞耳中，两道咬音含糊的男声，虽然有些费劲，但随虞还是听得个七七八八。
　　“肯定因为良心，我相信”
　　“啊，良心，这年头”
　　“哈哈！”
　　“良心又不能当饭吃，南方来的？”
　　“嗯”
　　“有点，选错地方了”
　　“也许？”
　　“他会发现北方有些不同的”
　　“我会做些装饰的，马上”
　　“喔，不用了，这样艳丽是颜色，很适合他们南方人，不是吗”
　　随虞走到顶层，相比于声音的主人，他们身后房子壁纸的颜色真让人一言难尽。这蓝色和粉红色相间的俗气搭配，缀这一团团绣球一样的大片嫩黄色，随虞被这强烈的视觉冲击给震撼住了，一时忘了说话。
　　“抱歉，女士，有事吗？”一个清瘦高挑的中年男主发问。
　　“我是来看房子的，我父亲是黑尔先生，您是？”随虞这才回过神来。
　　“我是威廉士，桑顿先生的助手，他派我帮您父亲看房子。”中年男子的态度随即敬善起来。
　　桑顿！
　　随虞心头一惊，难怪总觉得事情发展状况有点熟悉，偏偏透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这不是《南方与北方》里面的情节吗，桑顿和玛格丽特？工业时代的傲慢与偏见？难道自己被大表舅李建军的美色所获，竟然做梦做到书里面来了。可是为什么眼前发生的一切这么清晰真实，一点不像梦境。随虞垂着眸，掩饰住心里的兵荒马乱，不会的，她刚刚考完研，还挺有把握，再过几个月她就能去心仪的高等学府学自己喜欢的专业了，不可能，穿越到古代可以接受，穿越到别人的故事里算是怎么回事？
　　“女士，女士？”
　　随虞一咬牙，“带我去见桑顿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