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逃脱》1908

11、11

　　11
　　数羊数到二百只，变成了林志玲。
　　其实后边景少强什么都没干，胳膊大腿都老老实实的搭着睡觉呢，听呼吸，睡的还挺沉的，可陆风的感觉却是潜流暗涌，热气呼在后脖颈，带着旋儿的上行下窜，微醺醺的烘烤着，汗毛都软了，身上压的像是五指山，空的自己心跳都带回音，鼻尖点点汗，眼皮酥麻麻的总是闪星星，骨头上像是有小羽毛在撩拨，来来回回，心痒……
　　这反应不对劲儿啊。
　　陆风僵硬的蠕动了一下，小肚子像是有团火在烧，越来越糟糕，暗涌要摆到台面上来了。
　　轻手轻脚的爬下来，陆风腿都是软的，躲到厕所里带着小弟弟反省：是不是要变态啊？
　　很是让人惊恐的现象。
　　陆风先是冲了个冷水澡，又用热水浇了一遍，冰火两重天的折腾，大概想明白了。
　　难怪自己对那小子这么纵容……原来是总想占他便宜。
　　长得再好看，可他也不是女的，难道自己性格扭曲到开始喜欢男人了么？
　　关于同性恋，陆风倒是很坦然，甚至有些庆幸，在那样一个家庭里成长出来，没成为什么链锯杀人魔就算好的。
　　不就是喜欢男的么，国外都可以结婚了，最多跟当下的道德有些冲突，保持低调不就行了么。
　　想的挺好的，一出来陆风又纠结了：我怎么可能喜欢这小子呢！
　　景少强吊着一只胳膊趴着，脑袋卡在床沿也露出来大半个，口水流的都拉线儿了。
　　真是匪夷所思的睡姿。
　　陆风一点儿都不困了，看看时间，也快下课了，说好了中午宿舍一起出去吃，给景少强接风。这顿饭得自己做东，翻了下钱包，钞票还够。扫到景少强的书包时，陆风心思一动，打开一看，好么，都是电器，什么CD机什么MP3，还有一个PSP，光是充电器的线就乱七八糟缠了一大堆，钱包从最底下捞出来，空的，拉开书包外边的兜，全是红钞票。
　　有钱就是霸气，衣服都可以不带。
　　陆风把景少强的书包锁柜子里了，换下来的床单被套和景少强脱下来衣服抱了一大堆去洗衣房，三块钱一大桶还管熨烫。
　　景少强就是在这个空当醒了，门外下课回来的人一路嬉闹，宿舍里起了回音。
　　怎么会没人呢？难道是做梦？
　　景少强茫然的爬下来，口水都忘了擦，洁白的脚丫子踩在米色的大理石地面，凉的不真实。
　　“陆风？陆风？”怎么会这样？不是抱着一起睡觉么？
　　走的窗口向外看，一波波往宿舍走的学生，看不见阳光，宿舍在阴面，今天还阴天，回头看，猪窝一样的宿舍，脚底下就踩着一个烟头，床栏杆上耷拉着秋裤内裤袜子什么都有，地上散落着各种型号各种尺码的鞋，闻到了外边清新的空气，再闻宿舍里，骚臭得恶心。
　　陆风回来，看到的就是少爷裹着被子坐在窗台上的背影。
　　刺啦啦的露出一个头来，耳朵红彤彤。
　　“你坐那儿干嘛？冷不冷？”陆风纳闷。
　　景少强回头，眼睛是湿的，睁的还挺大，底气十足的吼：“你跑哪儿去了！我等你半天了！”
　　“我出去没多会儿啊，这不给你买内裤去了么。”陆风把塑料袋打开，内裤和袜子，别的可以穿自己的凑合，这两样，还是买新的吧。
　　可景少强的表情，像是要把陆风生吞活剥了。
　　抄手把塑料袋胡拉飞了，少爷抬腿就是一脚：“爷他妈的大老远的来找你，你就让我一个人！”
　　骂的陆风心里酸溜溜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楼道里突然传来董立刚嚣张的笑声，陆风伸出去的手紧急刹车，缩回来挠自己的头：“你，你去洗洗吧，回头去吃饭。”
　　景少强只能抱着一堆衣服去洗澡了。
　　宿舍门开，呼啦进来五六个人，班上的男生就是一个小集团，又是月底了，免费的饭局不蹭白不蹭。
　　热闹了一阵子，回去扔了书包又过来两个人，景少强洗干净出来，跟从动物园熊猫馆出来的国宝似的，把一群人都给看讪了。
　　这孩子长得……老天爷也忒偏心眼儿了。
　　“这是你亲弟弟？这是你亲弟弟？恩？亲弟弟？”一个带眼睛的矮个男生复读机一样的问，典型的南方口音，细细轻轻，乱哄哄的谁都没搭理他。
　　陆风笑呵呵的张开胳膊，老母鸡一样把景少强护送到床下的柜子前，自己站在外边应付同学：亲戚家的弟弟，没比咱小多少，念高三……说了一遍又一遍。
　　“得得得！咱出发！走走，都来啊，来一个算一个啊，带家属也成啊，今儿风哥做东啊！过了这村没就这店儿啦！”董立刚吆喝到楼道里去了，附近几个宿舍立刻又呼啦涌出了不少人。
　　声势浩大啊，别的班的都来蹭饭了，十三个人，拼了俩桌子……
　　正事没敢忘，趁着点菜的功夫，陆风让景少强给他爸回个电话，景少强不乐意的拿着手机出去了，三四分钟回来，就跟陆风说了一句话，陆风就也跟霜打了似的：芮叔已经在飞机上了。
　　答应的那么好，到底还是不放心把人交给自己，膨胀了没多久的满足感丝丝缕缕的漏气了，还以为自己站出去也是个能独当一面跟大人平起平坐的爷们儿了。
　　陆风很受打击。
　　“算了，反正我现在人在这儿，他爱来不来，就当不知道。”景少强给陆风挑筷子。
　　陆风叹气，也只能这样了。
　　“哎，怎么了？钱不够？”张广林在另一边轻声问。
　　“没没，不是，没事，你点菜了吗？哎别要那么些酒，下午还有课呢。”陆风跟张广林说到一半，又冲罗志伟喊。
　　罗志伟开口就要了两箱啤酒。
　　陆风正跟几个人掰斥酒的事呢，旁边景少强翻了翻菜单，跟旁边的服务员说：“你们这儿有什么白酒啊？”
　　前文提到过，谁要敢对着少爷的容颜流口水，少爷可是谁都不吝上去就要打人的，今天看陆风的面子，降一等：喝酒！
　　反正有悲惨的。
　　不过这顿饭让景少强对南方人的印象有了不少改观。都说东北人豪爽，南方人也不赖，举起杯子，能喝的不能喝的，绝对不磨叽。一桌子大多是江浙人，有个广西的，还有个四川的，那个复读机小四眼儿是海南的，还是苗族，长得黝黑黝黑的，双眼皮，戴耳钉，晃着一口白牙跟名片似的，甭提多喜庆了，好像人家生下来就是这么开心。景少强最喜欢这小子，叽叽喳喳说了半天他也听不懂一句，但是只要看着这小苗族，就觉得心情愉悦。
　　于是不小心把小苗族灌倒了。
　　陆风起初还拦着，可这么多人他拦得住哪一个，索性也不管了，自己少喝两口就完了，总得有几个人保持清醒善后吧。
　　下午四节课是满的，前边毛邓后边体育，毛邓十二个男生集体缺席，反正刚开学，旷课还有得补。醉了的回去睡，清醒的直接去了操场了。
　　春寒料峭，穿着T恤裤衩打篮球。
　　看着就冷，景少强在旁边披了陆风的羽绒服看着，有洁癖嘛，不喜欢这种野蛮运动。
　　董立刚在场上逗他：我长这么大个子就是打篮球打的。
　　少爷三下五除二，脱了衣服就跑过去了。
　　除了打架练出来的强劲的短跑爆发力，景少强以前基本上没做过什么体育运动，天才也不是五分钟就会的，所以少爷没少摔跟头，还都是自己绊自己。
　　陆风心疼了，抱了个球拉着少爷单练。
　　玩着玩着就走样了，篮球成了橄榄球，景少强动不动就抱着陆风一起摔跟头。
　　就是这样才哈皮。
　　后来上了体育课，景少强落单了，篮球拍了两下感觉到冷了，又躲到了看台上。看台上坐着好多“家属”：给男朋友看衣服的女孩。
　　景少强给一堆男生当家属，衣服好歹一铺，可以躺着睡觉了。
　　陆风体育课选修的是太极拳，上这课的男生都懒，舍不得出汗。陆风却是想磨练下自己潜藏的暴力性格，所以一直学的很认真，耍弄起来，也有模有样。
　　景少强看痴了。
　　天地一指，万物一马，景少强眼里只剩下一个陆风。
　　颀长的身体轻缓移动，悠然转身，一个潇洒不羁的背影，拳掌交换，轻灵圆活，刚柔相济，行云流水，连绵不断，英气逼人的脸，目空一切的眼，悠然自得，羽化而登仙……
　　“哎呦我的妈呀！”罗志伟爬着上来了，一屁股坐着衣服上，四仰八叉的半躺着。
　　罗志伟喝大了，早饭都吐出来了，能坚持跟着跑了两圈热身，就算给体育老师面子了。
　　景少强往衣服里缩，藏脸，视线还是收不回来，贪婪的黏在不远处的身影上。
　　“累死我了……哎你冷不冷啊？要不回宿舍？”
　　“不用，没事儿，看他们耍拳也挺好玩的。”
　　“好玩什么呀，一群耍猴儿的，你瞧广林，哈哈——”
　　真不禁念叨，张广林转身时力道过猛，差点摔出去，一群人都跟那笑呢。
　　“你怎么不去学太极拳啊，多轻省啊。”
　　“轻省什么呀，你看我们学网球，热身一过就自由活动，他们整节课都得跟那耍，早走会儿都不行。”
　　“啊？你学网球的？你拍儿呢？”
　　“嘿嘿，我根本就没拿下来，反正今儿也练不了，喝成这德行还打球？让球打还差不多。”
　　“恩，你酒量是够差的。”景少强实话实说，两瓶啤酒的酒量就敢替大家要酒，只能说脑袋缺根筋。
　　“这还不错了呢，我高中有个外号，叫三杯必倒——”
　　“哎那个广林跟陆风关系不错呀？”景少强眯起了眼。
　　操场上，张广林跟陆风正在面对面的推拿。
　　“恩？恩，他俩就是我们班的老大和二当家，你陆风哥哥虽然不是官，可在女生那里有人缘，嘿嘿，所以他是老大，帮我们拉皮条的老大。”
　　“哦……”景少强腔调拐了俩八度。
　　“怎么样？有看上的姐姐了吗？告诉你陆风哥哥，保证马到成功！”
　　“什么哥哥姐姐的，不是说了么，我跟董立刚一般大，哦，跑一妞儿跟前张嘴就叫姐，把人叫那么老，人家乐意我还不乐意呢，跟找妈似的。”
　　“切，没上大学就是不行，这个年纪，男的就该找比自己大的知道么？那样才够劲儿！等到二十七八、三十了，那时候再换口味吃鲜的。”
　　景少强坏笑：“呦喝，懂得不老少啊。”
　　罗志伟也嘿嘿的笑：“我电脑里不少教学资料，一起回去看？”
　　“不去，这么大片活生生的，我干嘛回去看电影儿啊。”
　　“这不看的不够直观么。”
　　“电影儿里的也摸不着啊。”
　　“人不可貌相啊，行，你小子挺上道。”
　　上道的还比你早呢，现在拐弯了你更追不上了。
　　嘴唇被风吹的生疼，景少强按着嘴唇啃，盯着远处的陆风眼都不带眨的看，不愧是少爷看上的男人啊，往哪儿一站都玉树临风风靡一片，自己这还眉目不清呢，就有个想拦胡的，张广林是吧？怪不得第一眼就看他不顺眼。
　　陆风用余光瞄看台，体育课上了二十分钟，眼睛都快斜了。
　　“哎，你是不是觉得站的不稳当啊？”张广林笑着问。
　　“啊？是有点儿。”陆风收回目光，一本正经的推壤。
　　张广林把胳膊放下了：“因为你踩我脚半天了。”
　　……陆风装作揉眼睛，扭头走开了。
　　老师宣布休息一下，陆风转悠了一会儿，才跟着几个人上了看台，张广林跟着他后边，笑呵呵的看着景少强。
　　“你俩也敢自称爷们儿！你瞧瞧人家董立刚，”罗志伟指着篮球场光着膀子健步如飞的董立刚，“那汗流的，再看你俩，切。”
　　陆风搓了把脸，冻僵了，在底下的台阶坐下：“体育都挂的人，有资格说我么？”
　　“挂了又怎么了？我那是缺勤，只要去了，哪回没流四两汗啊。”
　　“恩，上学期太热，我坐着都能流半斤。”张广林挨着陆风坐下了。
　　“靠，尖夫银妇。”
　　景少强嚣张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俩是尖夫银妇，那自己是什么？裹着羽绒服跳下来，硬挤在陆风身后，几乎趴在了人家背上，一边搓手一边问：“冻死我了，你还多久下课？”
　　“还得会儿呢，冷你先跟志伟回宿舍吧。”陆风尴尬的往旁边挪，大庭广众之下，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于是景少强蹲俩人中间了。
　　“你宿舍也不暖和啊，还是臭的。”
　　张广林和罗志伟都歪头看景少强。
　　“废话，哪个男生宿舍喷香水啊。”陆风赶紧打圆场，“等你上大学你就知道了，这就叫寝室文化。哎你该报志愿了吧？”
　　景少强脸黑了，一屁股坐下了：“你别提这个行吗！”
　　语气很冲，这孩子太任性，气氛都搞僵了。
　　陆风只好跟旁边俩人解释：“家里管……”
　　罗志伟在后边揉了下少爷的毛寸：“有什么呀，大学只是个形式，你看看王斌，就今儿喝酒坐我旁边那个，你们的老乡，师范大学的，吃喝拉撒全在我们学校，将来也就毕业证上不是我们学校名儿，只要上了大学，围墙就只是摆设，跟哪儿不是念啊。”
　　越说少爷的脸越黑，从口袋里把手机掏出来，震动半天了，陆风扭头一看，也没心情调解气氛了，又是陌生的号，139开头，多半是芮叔。
　　“你要再敢摔了我可揍你啊。”陆风起身走了，老师吹哨集合了。
　　景少强狠狠按了挂断，小声嘀咕：“我摔我自己手机你管得着么。”
　　“志伟，叫嫂子吧，咱宿舍是该大扫除了，哎我床底下袜子别忘了啊。”张广林摆摆手，也走了。
　　“靠，早知道昨天我就不洗衣服了。”罗志伟掏出手机，皱眉沉思，“叫哪个嫂子呢？”
　　景少强差点从看台撅下去。
　　翻号码，电话拨出去，罗志伟谄媚的笑容就挂上了，“喂？嫂子？……是啊是啊，上体育呢，老大让我您带个话儿，有要事相商，请您务必移驾□□6。……对对对，现在，就现在，老大马上就要下课了，我就在宿舍呢，茶都给泡好了……行，我等您啊。”
　　景少强预感不佳的站起来：“谁啊？谁媳妇儿啊？”
　　“当然是你陆风哥哥的，我们哪有那艳福啊，气学院的系花！走走，回去，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美女！”
　　景少强挣扎了一下就妥协了，好哇，男的女的都有哇，这趟没白来，少爷今天就就开开眼，什么叫系花！
　　“等等，你刚才说“哪个嫂子”——全是陆风的？”
　　“对头！所以你陆风哥哥还有个绰号，叫大宝，韦大宝。嘿嘿。”
　　景少强扭肩就把罗志伟的手甩掉了，大步如飞的往宿舍走，到要看看是什么国色天香，礼拜一排到礼拜日，少爷都没过这排场！
　　看着俩人一前一后匆忙走远，陆风的动作停了，怎么了这是？不会是罗志伟把少爷惹恼了吧？
　　“喂？喂……你又踩我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