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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有鸟惊心 ...

  •   虽说神出鬼没是惊鸿的一贯作风,但是此时并非平常,作为名义上的好友,我还是很有义务去关心她的,左想右想,还是去敲了顾昀的房门,可等了许久却是没人来应,我心里估摸了一下,便走到司成霜的房间前,叩了叩门。
      脚步声响起,开门的果然是顾昀。
      “云……”
      我摆摆手,径直问:“知道惊鸿去哪儿了吗?”
      顾昀摇摇头,说道:“不知道。”
      我低眼无语,只听见一阵沉默后,他又说道:“方姑娘在顾某出去前就已离开了。”
      “你没问她去哪?”
      “这……”
      我在心中苦笑一声,最终说了句:“叨扰了,谢谢顾兄。”
      他点点头,我转身走开,好笑自己问了废话,惊鸿对顾昀虽有名义上的救命之恩,到底没有知根知底,便是我,对她的了解也不甚深,她要走,又怎会告诉顾昀,就算是我那时看到她离开,估计她也不会对我多说一句。
      我只能在心中希望她没事。
      多事之秋,本来不想出门,但左思右想,还是带了帷帽出去。
      我要找一个人。
      时值下午,沉香阁前冷冷清清,想了想,躲过小厮,从墙外翻了过去。
      只来过两次,一次还没有进到里面,说是找,其实不过是碰运气,绕开不时经过的婢子小厮,溜到追凤阁内,里面香气缭绕,熏得人头晕脑胀,有细碎的声音自紧闭的一扇扇房门后传来,我听得烦躁,连楼都不想上,转身正欲走开,却有只手从背后拉住了我,我本能的抚向腰间,却想起自己没有带剑,于是猛地转过身正欲一拳打过去,却在最后一瞬停了下来。
      一双明眸在离我拳头三寸处扑闪,慢慢弯成两弯月牙。
      非玉站在我身前,笑着说:“你可真警惕。”
      我讷讷,一时无言,拳头顿在半空久久不动。
      非玉伸手把我悬在半空的手拉住,牵了我便走。我平时也是自诩反应迅捷的,可此时竟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乖顺的被她给牵着走了。
      追凤阁极大,登了好几层楼,又在回廊中七扭八拐,走了许久,才走到一个房间中,房间中仍是有香气,但不是那种馥郁浓丽的香,而是淡淡的草木香,让人顿觉神清气爽,她一手关上门,将我带至桌前坐下,这才松开我的手,说道:“你倒是有口福,藏了许久的白茶,今日清闲,想着泡了独享的,偏赶上你来。”
      她拿过一个小巧杯子,向里面沏茶,茶具是一整套,是极浅的青色,如雨后初霁的晴空,上面有裂纹,一片一片碎得美好,我不觉看得呆了。
      “喂。”她弹一弹我的脑门,将杯子递过来,杯中尚有水雾升起,夹挟淡淡茶香,我赶忙接住,杯壁很薄,如蛋壳一般,我不敢用力,轻轻地捧着它,缓缓将嘴凑近。
      她见我这样子,倒是笑了起来:“你倒是个识货的人,可也不必如此诚惶诚恐。”
      我摇摇头:“这样的美物,惶恐是应该的。”
      “你这人,倒是有几分意思。”
      我笑一笑,慢慢喝了几口茶,便将它放回到桌子上,从前在现代时不喜欢喝茶,嫌它苦,到了古代,除了茶便没什么别的饮料,喝得多了,倒也喜欢上,虽说对茶的品种说不出来,但好茶劣茶却还能分辨出一些,这茶清爽醇厚,抿一抿便知不是市井之物,外加这白茶产在福建一带,而这非玉却能将它弄到手,可知她并不是个简单人物,正合我第一次见到她时的猜想,以及我来此的初衷。
      我心中有话,却不知如何说出口,放下杯子许久,才憋出一句话:“好茶。”
      非玉坐在我对面,端着杯子,樱唇微翘:“你到我这里来,可不是专门来喝茶的吧?”
      我苦笑一声,以示默认。
      “说吧。”她放下杯子,以手支颐,认真地看向我,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我……”我刚说了一个字,就无奈的叹了口气,“我的朋友失踪了。”
      “朋友?”她笑一笑,“嗯,我大概知道是谁了……是那日晚上,与你一同夜窥花魁的朋友?”
      “你,你连这个都知道?”
      “凑巧而已。两个女人家,不好好在对面听歌赏舞,总是会引人注意。”
      “好吧……”我沮丧的低头,当初只觉得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可没想到螳螂捕蝉,更有黄雀在后。
      “可我与你这朋友,还真只是见过这么一面,虽说我在这地方,总有各种新闻入耳,但要我从这么大的洛阳城中去找一个人,那真是大海捞针了。”
      “我也知道……”我懊恼的绞着手指,“但只能找你碰碰运气。”
      “哟,你就这么信我?”
      “早在我送青杏回来,事情还没闹大的时候,你就提醒过我早些抽身,我信你是个好人。”
      “我?我倒也算不上是什么好人,在这鬼地方,不过是独善其身,提醒你也不过几句话的功夫,是对我自己没甚么损害才说,若是真对我不利了,我可不会理你呢。”
      “但如今,我也只敢信你了。”
      “哟。”她笑道,“你这么信我,在这时候都敢跑来找我,我也不好辜负你,找你朋友的事,我做不了,但我晓得,肯定是和最近那件事有关的,那么我还是原来的那句话,赶快收拾收拾,离开洛阳。”
      “为什么?”
      她看着我,我亦坚定的回看了过去,对视许久,她无奈的笑了,移开了双目:“这件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洛阳看上去是太平的很,但这里面的文章,可多的是,就说死掉的那位,说是风流倜傥、不问朝政,可是与他一起来逛沉香阁的人,哪个不在朝廷中身居要职,他如今这一死,到底是震怒还是开心呢,有谁说得清?那恪王兢兢业业的办案子,难道不辛苦,可你见上头真对他有什么夸奖吗,不过是口头上称赞了几句,趁着他受伤,赶忙让他养伤不许他再插手案子,然后便草草结了案。你不在这里不知道,这几天沉香阁来的人少了许多,这群官,便是国丧,也是照样寻花问柳的,这次只死了个王爷,却都不敢来了,为什么?”她讲了一大段,停了停,喝了口茶,而我震惊于她说的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白茶喝罢,她最后慢悠悠的来了句:“这洛阳,要变天啦。”
      良久的沉默。
      最终是我极无底气的说:“可……我并没有参与……”
      “那你的朋友呢?”她看着我。
      “我不知道……”
      “她可不简单啊……”她说道,“为什么,我不能告诉你,我只能说,离她远一点,没错,不要跟着她蹚了这趟浑水,等会她又过去了,你要淹死在这鬼地方。”
      “好,我知道了,多谢。”我黯然道。
      “时候不早了。”她走至窗边,开窗望了一眼,说道,“趁现在还没什么人,快走吧,回去收拾收拾。”
      “多谢。”我重复道,走到门前,却又回过身,说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怎么?想问为什么我告诉你这么多?”
      “正是。”
      “去问问你腰间的那块玉佩吧。”她笑道。
      我低头,腰间是一只白玉佩,那是我穿越来的时候身上就有的东西,觉着挺好看的,所以就一直戴着。我拽下它,攥起问道:“这是你的东西?”
      “算是吧。”她笑道。
      “那……”
      “刚刚你说了是最后一个问题了。”她笑道。
      “我……”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想了想又说道,“既然是你的,我就还……”
      “不必了。”她笑容盈盈,“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归还的道理。”
      我抿抿嘴,道:“既然如此,告辞。”
      “再会。”
      我郑重的回了个礼,转身出门,一室清香被隔离在身后,浓郁而劣质的香气扑面而来,让我有些头晕脑胀。
      下楼,阁中人少,来往人影都看得分明,茫茫然将目光四散,却见有一个熟悉身影在下层对面的回廊转过,转瞬不见,我心中一惊,头脑顿时清醒。
      董迁。
      我不敢多做逗留,快步下楼。
      溜出沉香阁,回到客栈,打开柜子,里面是半开的包袱,这是我早就整理好的,本来那晚便准备走,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最终还是回到客栈乖乖的打开它,从里面拿出干净衣物换洗。
      董迁的出现固然令我心惊,可对他,我早就心中有数,而真正让我惴惴不安的,是非玉的那番话。
      我也知道非玉的话对,但心中却总是不甘,我也知道这些事与我无关,肉食者谋罢了,不论是董迁顾昀还是四王爷恪王,甚至是惊鸿,都身在这其中,他们去参与,是因为这与他们息息相关,但我呢?一个早就该死在荒郊之中却该死不死的人,大概就是一颗弃子吧,我又有何必要卷入其中?
      可终究是卷入了其中。
      大概只是想去寻找一个过往吧,一个不属于我却属于这具身体的过往,而打开这个过往的钥匙,则在惊鸿的手上。
      一路走来,我何尝不知她身上有秘密,何尝没有看见过她奇怪的举动,只不过是视而不见罢了,正如她对我对她的旁敲侧击视而不见一样。
      我心中烦乱,更觉屋中憋闷,从前在现代时喜欢做宅女,曾经做到一个月不出门,到了古代以后,倒是喜欢天天往外跑。
      我走的魂不守舍,一直到差点撞上前面的障碍物,才停了下来,定睛一看,竟是走到了惊鸿的房门前。
      我自嘲的笑了一笑,正准备走开,可脚掌转了半圈,却又停了下来。
      环顾四周,见周围并无他人,我推开门,走了进去。
      房间中倒是整齐,可桌面上已积了一层薄灰,想是已经有段时间没人进来过了。
      私自进入她人的房间着实不算是一件道德的事,所以我没好意思翻看柜子等私密地方,只看了看桌子,桌子上茶具摆放得凌乱,当时出门的仓促可想而知。一只茶杯里甚至还有半杯茶,放了许久,颜色已变成深红,我觉得恶心,忍不住拿起来,把这水泼到窗外,又走回来,想将茶杯放回桌面,却发现茶杯原来所在地方下有字迹,将周边灰尘擦掉一点,这字迹更为明显,字不多,就一个半,应该是水泼到了放在桌子上的纸上,将这字印到了桌面上。
      这字并不是现在流行的楷体,外加成因偶然,字迹并不清晰,我趴在桌子上许久,才将其勉强看清。
      那一个字很好认,不太完整的半个字我也在心中将其补了出来,默默读出这两个字,一刹之间,我的心中居然没有朋友谎言被拆穿之后的那种愤怒惊讶与恐惧,而更多的是一种释然,一种悬在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终于落下的释然。
      我转身出门。
      神情自然的关上门,我甚至还和与自己擦肩而过的小二打了个招呼,然后在即将迈出步时转过身,叫住小二,指着惊鸿房间道:“这房间你等会记得叫人打扫一下,里面客人是我朋友,虽是好几日没住,可指不定哪天就要回来,还是干净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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